第4章
藺星沉一個轉身,擋住了裴清見的視線。
裴清見:???這是做什麽?
“上車。”藺星沉主動幫他拉開車門。
裴清見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麽,坐進了副駕駛。
藺星沉這才鬆了口氣,暗道自己以後一定要小心謹慎一點,務必保護好裴清見那脆弱的破碎的敏感的少男之心。
“你家住哪兒?”藺星沉溫聲道。
裴清見沒打算回原主現在所在的家,他早在剛才就已經想好了,拿衣服、生活用品之類的,也不一定要回家,去之前原主居住過一段時間的外公外婆家也可以,因此,他選擇性的給藺星沉報了外公外婆家的地址。
藺星沉點頭,開了導航,朝著他所報的地址開去。
11點,兩人在一片看起來有些年代感的小區門口停了車。
裴清見順著原主的記憶走進樓洞,按下電梯。
藺星沉跟在他身邊,饒有興致的觀察著這片小區裏來往的人群。
很明顯,這個小區內中老年人居多,除了中老年人,還有一些年輕的租客。
也是,這小區雖然看起來有些時代痕跡,但地段卻很好,距離市中心很近,交通便利,不管去哪裏都很方便。
這種配置的小區,都不愁租。
“叮”電梯在11樓停下,裴清見走了出去。
藺星沉跟著,見他轉進了左手邊,開了門。
“我去收拾衣服,你在客廳看會兒電視吧。”裴清見主動道。
“不用,我陪你。”
裴清見想了想,臥室好像也沒什麽不能讓藺星沉看到的,就沒阻止,帶著他一起進了臥室。
他把原主的行李箱從角落拖了出來,打開衣櫃,開始挑衣服。
和他的喜好不太相同,原主明顯更喜歡一些具有視覺衝擊感的衣服,比如鑲滿鉚釘的外套、帶著誇張鐵鏈的T恤、熒光塗鴉的衛衣。
裴清見安靜的看了一會兒,最後低頭看向自己現在身上的花襯衫。
他之前還覺得這件襯衫過於花哨,現在和衣櫃裏的衣服一比,都明顯樸素了不少。
裴清見無奈的在心裏歎了口氣,昨晚他還覺得三千塊存款太少,如今看來,這三千塊,他怕是都要留不住了——這衣櫃裏就沒幾件他能穿的!
裴清見低下頭,大浪淘沙般的在衣櫃裏淘著那些看起來稍微沒那麽誇張的衣服,正淘著,卻聽到藺星沉從身後的**站起來,邁步走近他。
“有人來了。”他提醒道。
似乎是為了應和他這句話,隨之而來的就是推門聲和男人之間的說話聲。
“行了,就這兒了,你看吧。”中年男聲道。
裴清見愣了一下,站起身朝外走去。
“是有點小,但好在距離我公司比較近。”這是一個相對年輕的男聲。。
“那你……”
對方正說著,卻見裴清見從臥室裏走了出來,一時間竟有些怔愣。
“你怎麽在這兒?”對方疑惑道。
這話就很有意思了,裴清見想,他是這個房子現在的戶主,他怎麽就不能在這兒了?
“這話應該我問你們吧?”裴清見看著麵前的男人和跟在他身後的男生,“你們怎麽在這兒,如果我沒記錯,這是我家吧?”
何良宇聞言,蹙起了眉,“什麽你家我家,都是一家人,你說這話也不嫌生分。”
裴清見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嫌棄的看向他,要不是他接受了原主的記憶,光聽對方這句話,他估計都要以為對方和原主是什麽相親相愛一家人的人設了。
“哥,你在啊?”跟著何良宇身後的男生笑眯眯的開了口,“我還以為你不在呢。”
“我不在你就可以隨便進我家了嗎?”裴清見的聲音沒什麽溫度。
何皓初搖了搖頭,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我不是隨便,是我的實習公司在附近,離家太遠,正好這裏的房子你也空著,我就琢磨著不如讓我搬進來,又能幫你看著房子,又方便我上班。”
裴清見冷笑了一聲,“那你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都是一家人嘛。”何皓初笑道。
裴清見看著他虛偽的笑容,隻覺得煩。
他為了避開原主這糟心的家人,收拾東西都沒有回原主現在所謂的那個家,而是來了他曾經居住的外公外婆家,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這兩人竟然也出現在了這裏,還想要住進來!
開什麽玩笑,就何皓初那脾氣,再加上何良宇對他的寵愛,今天何皓初能住進來,明天何良宇就能讓他把這套房子讓給何皓初,畢竟,他們是一家人,何皓初可是他異父異母的親弟弟啊!
裴清見想到這兒,就覺得可笑。
不是笑何皓初出現在這兒,而是笑這“異父異母”和“親弟弟”。
這兩個詞給別人用那叫諷刺,給何皓初用,那就隻是陳述事實。
何皓初的母親叫趙欣凡,原主的母親去得早,剛走沒兩年,他的父親就迫不及待的把趙欣凡娶進了家門,和趙欣凡一起進門的就是何皓初。
那時候,何皓初還不叫何皓初,他叫趙皓初。
然而一年後,他就改成了何良宇的姓,變成了何皓初。
那時的原主還沒有改姓,還叫何清見。
何良宇給他解釋說:“現在大家都是一家人,小初和我姓,也能和你我更親密一些,更好融入這個家。”
趙欣凡就在旁邊溫柔點頭,“嗯嗯,小見你別多想,你爸爸還是最愛你的。”
然而原主怎麽可能不多想,尤其是伴隨著年歲增長,何皓初越長越像何良宇,何良宇也對何皓初越來越偏愛。
原主理所當然的嫉妒、不安、憤恨,最終和何皓初針鋒相對,大打出手。
兩人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躺在病**,何良宇聞訊趕來,劈頭蓋臉的對著原主就是一頓痛罵,“你多大的人了,你是他哥哥,平時你對他大呼小叫也就算了,現在你竟然還打他!你這是做哥哥的樣子嗎?!”
“裴清見”委屈又憤恨,他從來都不想當哥哥,更別提是何皓初的哥哥!
他憤怒的瞪著自己的父親,又在看到前來探望自己的外公外婆後,失聲痛哭。
外公外婆心疼他,再次問起了他要不要搬去和他們住?
他們之前也問過這個問題,隻是那時候“裴清見”都拒絕了,而這一次,“裴清見”答應了。
他幻想著自己離家後,他的父親會來找他,會祈求他回家,會像他小時候那樣愛他。
可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何良宇隻打了一通電話給他,除此之外再沒其他動作。
“裴清見”既失望又痛苦,終於在十八歲這一年,將“何”字改成了“裴”字,改成了他母親的姓。
他試圖用這樣的手段激怒他的父親,引起對方的注意。
他也確實成功了。
何良宇為此找到了他,怒斥他,“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要是不把姓改回來,以後你就別想要我一分錢!”
“裴清見”梗著脖子表示,“不要就不要。”
父子倆吵得不可開交,吵完後,何良宇摔門而出。
“裴清見”則窩在自己的外婆懷裏,哇哇大哭。
他的外婆抱著他,一邊心疼他,一邊擔心他。
她心疼他的遭遇,又擔心他這樣的性格,無法負擔自己的人生。
他們早已經看清了何良宇這個女婿的不堪,也看清了何皓初這所謂的繼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可“裴清見”卻明顯還心存幻想。
他所有的所作所為,不是因為他厭惡自己的父親,痛恨他的無恥,心疼他的母親,——他或許也早已經發現了潛藏的真相,但是他依然渴望著所謂的父愛。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何良宇能愛他,能在意他,而不是想要割舍他。
“裴清見”的外公外婆老了,他們很清楚自己的人生所剩無幾,他們中年的時候沒能鬥得過何良宇,沒能為自己的女兒討個公道,現在也不會做無謂的幻想。
他們隻希望這唯一的外孫能夠幸福,所以他們在生命的最後時間努力的為他積攢著一切可以積攢的東西,並在生命的終點前將一切都留給了他。
這套房子就是其中之一。
“你有了房子,有了錢,就可以不靠你爸爸生活了。”他的外婆拉著他的手,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慈愛,“別把姓再改回去了,你媽媽生你不容易,所以你不能再渾渾噩噩的活著了,你都20歲了,是個大人了,該想想自己未來要幹什麽要怎麽做,外婆不能再陪著你了,所以你要堅強一點,要讓你爸爸知道,你離開他,也可以過得很好。”
“裴清見”看著白發蒼蒼的外婆,一邊哭一邊點頭。
可是兩個月後,當他再看到何良宇,聽到何良宇和他說,“回家吧,你外婆走了,你還住在那裏做什麽?父子哪有什麽隔夜仇,我還能真的不管你嗎?”
“裴清見”又瞬間忘記了自己外婆曾經說過的話,委屈又歡喜的跟著何良宇回了家。
這套房子也就空了下來。
然而原主對何良宇這個父親有感情,裴清見卻沒有。
他從小是被他奶奶照顧長大的,也因此,比起何良宇,臨死前都不忘替外孫打算的外婆明顯更讓他動容。
更何況何皓初和何良宇的事情並不難猜,哪怕是原主,其實也心知肚明,——這就是他爸的親兒子,他爸出軌和趙欣凡所生的親兒子。
隻是他不想承認,似乎隻要他不承認,他就是他爸唯一的孩子,他爸就沒有出過軌。
自欺欺人,不願清醒。
裴清見覺得沒這個必要。
他雖然接手了原主的身體,但並不想接手原主所謂的家人。
一個出軌的父親,一個小三上位的後媽,還有一個隱藏在繼子名下的私生子。
哪一個都不是善類,哪一個都沒有交往的必要。
“我想起來了。”裴清見突然道,“這套房子當初交房的時候,一共有三把鑰匙,我外公外婆留了兩把,給了我媽一把,後來我媽走了,那把鑰匙估計就到了你手裏,所以,你才能打開這扇門。”
何良宇點頭,“嗯,這鑰匙確實是你媽留下的。”
裴清見伸出手,“那就還給我吧。你應該知道的,我外婆並不想看到你出現在她的房子。”
何良宇聞言,臉上泛起幾分薄怒。
自從他再婚後,裴清見的外公外婆就明顯不待見他,後來甚至直接質問他何皓初是不是他的兒子。
這也是最開始何良宇聽到何皓初說想要住在這裏,直接拒絕的原因。
不過何皓初纏得緊,趙欣凡又勸他,說住過去也挺好,“那兩個老東西那麽討厭你和小初,現在要是小初住在他們的房子裏,他們知道豈不是要氣死。”
何良宇轉念一想,也是,何皓初先住過去,之後他就可以讓裴清見把這套房讓給何皓初,實在不行,他給裴清見補一套其他地方的房子不就行了。
重點不是房子,是裴家的房子,那倆老不死的這麽恨他,要是知道他們的寶貝外孫把他們的房子給了何皓初,估計能立刻氣活過來。
也因此,何良宇找出了裴家父母曾經交給女兒的那把鑰匙,帶著何皓初來到了這裏,隻是沒想到,這幾天一直不著家的裴清見竟然也在。
“你外婆已經死了,這房子總是要有人住的,你又不住,正好你弟弟的實習公司在附近,那就讓他住。”
“不行。”裴清見麵色嚴肅,“鑰匙給我。”
“哥,你別這樣。”何皓初緩緩開口道。
“少叫我哥,我媽就生了我一個,我哪來的弟弟!”
“你這是什麽話!”何良宇怒道,“有你這麽和你弟弟說話的嗎?!”
“現在有了。”裴清見說完,還微笑了下。
何良宇覺得他又開始作了,“你差不多行了!一天到晚正事一件不幹,就知道給家裏人添堵,你看看你有當哥的樣子嗎?你這樣算什麽哥哥?算什麽男人!”
操!!!
一直沉默看戲的藺星沉瞬間警鈴大作,他說什麽?!!!
算什麽男人?!什麽男人!男人!!
這種時候,他怎麽能和裴清見說這種話!
這不就是火上澆油,傷口上撒鹽嗎?!
裴清見本來就出了那種事情,正是敏感時期,現在聽到這句話,那可不得多想!
可不得覺得自己不算是個男人!
藺星沉氣得一步上前,一把攬住了裴清見。
“他怎麽不算男人了?你才不是男人!”
何良宇本身就在氣頭上,這會兒見他這麽一個外人竟然也敢開口說他,臉色難看的幾乎掛不住,“你是誰,有你插嘴的份?!”
“我是他男人!”藺星沉張口就來。
裴清見:???
裴清見:……
裴清見默默抬頭看向藺星沉,他們之間的關係,可以這麽說嗎?
好像也沒太大的問題,就是缺少了點金錢的色彩,彰顯不出他金主爸爸的高貴地位。
不過金主這種詞,也確實不好說出口,裴清見這麽想著,心裏有些微妙的心虛。
藺星沉一低頭,就看到裴清見眼裏的微妙。
他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是他說錯了?
糟了,他是不是不該這麽說?
他是他男人,他這麽說裴清見是不是又會多想,是不是又聯想到了自己的身體狀況,覺得自己確實現在不算男人。
這可怎麽辦!
電光火石之間,藺星沉靈光一閃,心一橫,瞬間改口道,“不是,他是我男人。”
說完,他動作僵硬的歪了歪頭,把自己的腦袋靠在裴清見的肩上——大鳥依人。
作者有話說:
清清:???!!!
清清:當時我就震驚了!
藺總:愛鳥護鳥,從我做起,關心每一個病人的心理健康,嗬護對方脆弱而敏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