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丁修林和楚瀨不在一層樓上班。
公司一個園區好幾棟樓，光食堂就有兩棟，剛入職的時候楚瀨也很茫然，都是靠前輩帶的。
還沒到飯點，他就收到了丁修林的消息。
[中午可以和我一起吃飯嗎？]
楚瀨的部門在24層，丁修林在26層，早上兩個人還是一起進的電梯。
同部門的同事一個電梯上來，因為楚瀨一直在和人說話，在同事眼裏很是新奇，晨會結束後楚瀨還被開了句玩笑。
“我們一個電梯上來你都不和我說話，居然和人能從一層聊到二十四層，太可怕了。”
對方和楚瀨同期入職，兩個人是最早的飯搭子，楚瀨和他還算熟悉。
他神色如常，一邊撕下桌上的便利貼，一邊說：“我高中同學。”
對方：“高中同學？真是夠帥的。”
楚瀨平時在部門看上去就足夠冷淡，如果不是他說有男朋友，怎麽看都是要出家的類型，也很難讓人想到他會和熱戀掛鉤。對方要結婚的消息仍然是熱門話題，至今沒人看到過楚瀨未婚夫的長什麽樣。
但是連續一個星期豪車、餐食和鮮花的大陣仗，能得到的有效信息就是……
是個闊佬。
純純已婚籌備婚禮階段還來個高中同學，結合電梯裏丁修林的眼神，同事笑了一聲，揶揄地說：“蹭蹭你的桃花運。”
楚瀨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手機的消息，“如果你也想被出軌的話。”
同事啊了一聲：“出軌？”
公司本來八卦就是一茬接一茬，他們組算離職率低的，除了流動的實習生，大家的八卦都走了一圈。
唯獨楚瀨感情穩定，活像談一個就是奔著結婚走的。
楚瀨嗯了一聲，一邊往前走，不打算繼續說了，徒留同事被釣足了胃口。
他便走邊回丁修林的消息。
[可以，你下來過我這裏。]
快下班的時候楚瀨又收到了宣蓉青的消息。
[瀨瀨有空嗎？]
[我托人做了伴手禮的方案，你看看你喜歡哪個。]
楚瀨沒想到結個婚那麽麻煩，但現在也來不及反悔。
如果是他真的因為喜歡和人結婚，加上本來就沒什麽人的家庭背景，可能結婚對他來說就是吃頓飯的事，頂多出去旅遊幾天。沒想到岑家陣仗特別大，楚瀨等電梯的時候點開圖片，看得眉頭皺起。
電梯門打開，下行的人不多，站在最前麵的丁修林打了聲招呼，等楚瀨進來，問：“工作很忙嗎，看你心情不好。”
楚瀨搖頭：“我看上去心情不好？”
丁修林在數據部門，他看上去屬於文質彬彬的英俊，笑起來又是矛盾的燦爛感覺，外貌在電梯裏很惹眼，加上和楚瀨說話的聲音都格外溫柔，更讓人好奇他們倆的關係。
男人嗯了一聲：“看上去很苦惱。”
楚瀨翻了翻照片，又轉發給岑蔚，對丁修林說：“挑結婚的伴手禮，感覺頭疼。”
他說結婚也說得平淡無波，完全沒有新婚的感覺，丁修林又想到楚瀨上學的樣子，好像也是這樣。
無論春夏秋冬，楚瀨就算體測結束大口喘氣，眼神也很冷淡，身處人潮，卻足夠特別，隻是這種特別需要有前情提示，譬如日積月累的好奇。
丁修林看了看他的手指，也沒有戒指，再想到早晨岑蔚送他們過來的樣子，仍然持懷疑態度。
他問：“應該會邀請我吧？”
楚瀨轉發給岑蔚，那邊很快就回複了：我媽也發給我看了，你喜歡哪個？
【岑蔚】：她說你的意見比我更重要。
之後又發了個無奈的表情，是楚瀨做的大財的表情包，因為對方總發，岑蔚幹脆也存了。
電梯下行，楚瀨垂著眼回消息，一邊對丁修林嗯了一聲：“不過不來也沒關係，還能省點錢。”
他說得很是直白，兩個人擠在角落，丁修林也不是故意看楚瀨的手機的，但還是掃到了。
對方給未婚夫的備注是。
AAA……藍色青椒，青椒還是個表情符號。
丁修林不太理解，這種備注說親昵還有個AAA，不親昵吧，藍色青椒搞不好是戀人的特殊蜜語。
他移開目光，前麵站著的青年脖子掛著工牌，捧著手機的手被袖子包住了手背，在丁修林印象裏很是深刻的虎口紅痣也遮住了。
丁修林瞥了眼鏡子裏自己的臉色。
很難看。
因為今天陪丁修林吃飯，楚瀨特地到了公司最熱門的食堂，也沒很及時回岑蔚的消息。
那邊的岑蔚等了半天，吃午飯都索然無味。
宣蓉青打了個電話給他，雖然母子也不是天天見麵，但宣蓉青還是聽出了岑蔚心情不是很好。
女人問：“怎麽了這是，星期一就工作紮堆嗎？又要連夜開會？”
岑家的蓮心傘是大街小巷都知名的製傘企業，園區也好幾棟樓，岑建蓀現在退得差不多，業務都是岑蔚在管。
他本來就因為獨立工作室行程繁忙，一天恨不得切割成七十二個小時，吃個飯都爭分奪秒。
現在午休時分，岑蔚從文件裏抬頭，接電話的時候還是看了眼微信界麵。
置頂的人沒回複他。
岑蔚表麵鎮定，說：“還好，這個月不出差。”
桌上的電子日程表密密麻麻，即便不出差，岑蔚作為大企業轉型接班人也沒什麽私人時間。
符合前男友說的狗都比你清閑，我想讓你陪我簡直是癡心妄想。
例如再忙都沒時間打炮等等粗俗到不符合沈珂相貌的咒罵。
岑蔚覺得他說得挺對的，他下班隻感覺身心俱疲，連看點學生時代喜歡的電影都味同嚼蠟，仿佛幹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了。
就算家族企業，上班也會剝奪人的精神氣。
可惜岑蔚也不是享樂主義，責任心太重，給自己放假都很吝嗇，也就是最近一個月稍微好了一些。
原因隻有一個。
楚瀨。
岑蔚閉了閉眼，又歎了口氣，宣蓉青想到昨晚對方電話裏的煩悶，問：“煩什麽，都要結婚的人了。”
一無所知的宣蓉青又想到岑蔚早上問胡辣湯做法，“瀨瀨喜歡喝胡辣湯？”
岑蔚：“他說想吃。”
宣蓉青：“那你就給他做。”
岑蔚：“我們早上都上班哪有空。”
他又想到開車送楚瀨和那位丁先生的時候，楚瀨說的那句「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去公司吃早飯」。
畢竟是大公司，食堂供應很充足，就算吃不到公司的限定早餐也有樓下的便利店早餐。
慣性遲到的楚瀨基本都會錯過飯點，早晨兩個人就在路上聊起了這個事，還約了中午晚上一起吃。
岑蔚一句話沒說，不知道說什麽。
他很久沒有這種清晰被排除在外的感覺了，挺特別是丁修林那句：“那我們晚上還要回來一起遛狗。”
即便知道楚瀨和對方不是一個部門，他也有種兩個人朝夕相處的感覺。
這種情緒很陌生，陌生得岑蔚有點慌了。
宣蓉青在那頭說：“你們兩個工作再忙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呀，我說過有的，沒時間做飯就來家裏吃，我會準備。”
“工作日你們住在一起，周末來家裏住，瀨瀨的小狗也可以帶過來。”
岑蔚嗯了一聲，想到自己昨晚和楚瀨的母親通過視頻，提了周末的事。
宣蓉青本來想問他和楚瀨拍結婚照的事，這個時候也慌了：“你怎麽不早點講，去見家長那麽重要的事，要準備東西。”
她又說：“周幾去？”
這邊距離虞芮美的城市開車三個小時，來回就要一天，宣蓉青說：“我朋友給我推薦了一個攝影師，還給明星拍過照的，你們可以選地方。”
“本地拍、外地都可以。”
岑蔚頭更疼了，他很後悔同意辦婚禮，事情多得要把他炸了。
他說：“本地的。”
宣蓉青：“那好的呀，我把具體的發你郵箱，你和瀨瀨挑挑。”
岑蔚被宣蓉青喊楚瀨的名字喊得肉麻，雖然接受了，還是忍不住問：“最近您和爺爺奶奶怎麽都喊他瀨瀨了？”
他和楚瀨都還是客氣的稱呼，反而是家裏人一步到位，聽得岑蔚越發怪異。
總有種開弓難回頭的預感。
宣蓉青：“那能和你們一樣嗎，還寶寶，肉麻死我了。”
岑蔚：……
我們其實都連名帶姓喊的。
宣蓉青說了幾句後掛了電話。
這個時候岑蔚收到了楚瀨的回複，對方發了一張圖片，應該是午餐點的燒鵝飯——
[圖]很好吃，你中午吃的什麽？
楚瀨的手機有專門的相冊的放一日三餐，是他大學開始養成的習慣。
公司的員工食堂什麽風味都有，還按地域分，今天是楚瀨全程推薦，他們選擇了廣式。
丁修林和他聊了聊大學的事，看楚瀨坐下拍照隨手發送，笑著說：“我記得你高中還有個專門的本子寫今天吃什麽。”
對麵坐著的青年頭發有些微長，但不陰柔。楚瀨皮膚是天生的冷白，鏡片後的眼睛微微上揚，因為氣質沉靜，很容易被忽略。
比如社會實踐的長隊伍，他走著走著都到隔壁班隊伍了都沒人發現。
楚瀨有點驚訝：“你怎麽知道？”
丁修林：“你交數學作業把它夾在裏麵交了，是我給你拿回來的。”
楚瀨有點忘了，他一邊看著手機，那邊岑蔚發了他打包的套餐飯，楚瀨回了個表情包，附加一句：不如我的。
岑蔚表示同意，又問他晚上要一起吃飯嗎？
楚瀨一邊低頭發消息一邊和丁修林說話。
丁修林吃幾口微微地看他幾眼，隔壁桌正好是丁修林部門的實習生，和楚瀨帶的實習生是同學，兩個人小聲說話。
“那是我們組新入職的大佬，和他一起吃飯的是不你跟的組長嗎？”
“還真是，他倆居然認識？”
“你組長看上去好小啊，說是大學生也有人信吧。”
“他性格很穩重的，我都不敢和他開玩笑。”
“很高冷？”
“也不算是，就是不怎麽敢搭話，感覺他也不喜歡被打擾，都獨來獨往的……”
實習生跟了楚瀨倆月，也聽了不少關於自家組長的事，譬如最近的結婚傳聞——
“你們組長不就是要結婚的那個嗎？上次那輛加長林肯，我在群裏看到都看傻了。”
“你們怎麽也這麽八卦啊啊啊！”
“誰不八卦，但我怎麽看我們組的新大佬和你們組長……”
“這大哥也挺帥的，我現在好好奇組長的未婚夫了，能開那種車的肯定家境不差吧？上次我們每個人還都分到了超貴的烘焙甜品。”
“好羨慕……”
楚瀨完全沒注意丁修林的眼神，他本來就對情愛的感知不太明顯。
初戀是過去式，比起愛情，他要的仍然是永恒的陪伴。
丁修林問：“周末一起去吃外麵的餐廳嗎？”
他又提了這件事，楚瀨搖頭：“周末我要去我媽那。”
丁修林倒是了解楚瀨的家庭情況，有些詫異地問：“你媽媽不是……”
楚瀨：“畢竟我要結婚了，男朋友要上門拜訪的。”
丁修林嗯了一聲，他的目光落在楚瀨的手上，又想到同學告訴他的楚瀨和前男友的大學戀愛。
忍不住喊了楚瀨一聲。
楚瀨抬眼：“怎麽了？”
丁修林：“我可以問問你和前男友是怎麽分手的嗎？”
他也知道這個問題過於私人，又補了一句：“不方便的話不用回答我。”
過去了一個多月，楚瀨想到沈權章已經徹底無感，他搖頭：“沒什麽不方便的。”
“他出軌了，就這麽簡單。”
他的勺子攪動著甜湯，手機頁麵是新郵件信息。
岑蔚的郵箱抄送了一份宣容青的攝影安排，問他：我覺得在本地拍就好，剩下的你挑可以嗎？
晚上下班的時候丁修林有部門聚會，楚瀨就先走了。
岑蔚今天不太想在公司加班，提前走的，工作室某個組在討論這個月的團建地點。
岑蔚不太在意。
他開車去接了楚瀨，兩個人一起回家做飯吃。
坐在副駕駛座的楚瀨捧著手機，說：“就選潯煙那邊的茶山吧，我聽說那邊餐廳的飯也挺好吃。”
岑蔚：“決定了？”
楚瀨嗯了一聲，發給了宣蓉青，下一秒岑蔚的手機頁麵亮了。
來自公司副總兼朋友申陽煦——
岑蔚，我們這周在潯煙茶山的農家樂團建，你來嗎？
楚瀨也看到了，他看向岑蔚。
正好紅燈，岑蔚有些無語，說：“那我們換個地方。”
楚瀨嫌麻煩，“算了，我都發給你媽媽了。”
宣蓉青辦事很利落，剛才就回複已經確認了。
他突然想到在岑蔚公司上班的沈權章，心想那裏那麽大，最好不要遇到對方。
太倒胃口了。
楚瀨看著窗外，微長的劉海遮住了眉眼，他側臉的弧度卻有種被光暈染的溫柔。
岑蔚問：“今天是和丁先生一起吃的飯？”
楚瀨點頭，“他第一天上班。”
岑蔚又問：“那明天呢？”
紅燈很長，楚瀨轉頭看向岑蔚，男人上班穿得很是講究，仿佛哪裏都很板正，和楚瀨的懶人穿搭完全是兩個極端。
大概是楚瀨看了太久，岑蔚笑著說：“是不是太私人了，抱歉。”
楚瀨也笑了，“怎麽會，你現在是我的合法伴侶。”
他回了句話，和玩笑沒什麽分別——
“放心，我會和他保持距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