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句群發實在很精辟,岑蔚都愣了。

此刻腦子閃出的都是過年有些客戶的群發內容,岑蔚笑著搖頭:“怎麽可能。”

他說完解開了安全帶,去那邊給楚瀨開門,解釋了一句:“那天就是突然想到,果然不應該淩晨做決定。”

“我想換成別人應該會罵我吧,你的回應也讓我很驚訝。”

楚瀨下了車,眼前的豪宅遠超出他的認知。

他平時看著不怎麽關心樓盤、股票等等,但也是從小在s市長大的。

大學的時候楚瀨寒暑假打工,也不是沒送過外賣。

如果不是他實在很難端出熱情的麵孔,可能會選擇做銷售。

這個區本來就是s市的隱形富人區,這片地方他曾經路過過,沈權章大三的時候還在這邊做過周末家教兼職。

楚瀨大三找了幾份實習,兩個人會在同一站地鐵下車,有時候楚瀨下班,會到這邊等他。

那時候沈權章會和他形容這裏住的人多有權有勢,語氣裏向往和期待毫不掩飾。

沈權章家境普通,來自某個小城市,全靠自己很難在s市買房,那個時候許下住在這裏的願望很有學生的意氣風發。

不過人總是這樣,特定時間的雄心壯誌,現在回憶起來很是可笑。

沈權章提起的時候楚瀨總是笑笑,沈權章就以為楚瀨嘲笑他。

那時候他們交往沒多久,和尋常剛在一起的情侶膩歪不同,楚瀨顯得對接吻興致缺缺,他喜歡牽手和擁抱。沈權章也能接受,但在那樣的時候問了一句:“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楚瀨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棟的花園,還有大狗在草坪上叼著球跑。

黃昏時刻,包括沈權章構建的和楚瀨住進豪宅的未來,都顯得如夢似幻。

楚瀨沒有這種幻想時刻,想象都顯得乏善可陳,但也知道那樣的時刻不應該潑冷水。

他搖頭,看著跑到欄杆邊上看他們的狗狗,轉頭看向沈權章,語氣帶著點陌生的期待,“那你加油,我也想住這樣的房子,養這麽可愛的狗狗。”

三年過去,沈權章的工作剛剛起步,楚瀨卻完成了自己的初步預設。

有能力租一居室,養一條狗狗,過穩定而平淡的生活。

除了和他設計未來的人已經背叛了他。

卻沒想到半個月後,楚瀨以另一種形式接近了學生時代的荒唐夢想。

岑蔚發現楚瀨在發呆。

正值黃昏,遠處群鳥飛過,還能聽到隔壁一棟小孩在草坪和狗玩的聲音。

站在身邊的青年微微垂眼,微長的發沒顯得淩亂,蓬鬆的劉海很是減齡。

岑蔚今天在朋友圈官宣領證,激起了很多不回複的同學朋友的震驚。

岑蔚一直是同學眼中順風順水的類型。

從小到大家境優渥,相貌也出挑,出國深造,回國繼承家業本來是理所當然的事。

在大家以為一個老派企業會落在岑蔚手上的時候,岑蔚卻選擇在老路上開了新路。

就像遊戲開辟支線,別人不知道他要接手的是一個傳統和創新矛盾著走下坡路的企業,隻是下得不是那麽明顯。

但所有人都知道,它即將搖搖欲墜。

老一輩思想引領年代,到這個時候受限於年齡和思維。

哪怕爺爺對岑蔚沒有特別要求,仍然讓身處其中的岑蔚感覺到壓力和難以推卸的責任。

他唯獨不讚同的就是爺爺提的靠結婚重組資源。

婚姻並不能維持他們家的發展,可另一方麵,老人家的確走到了人生的遲暮。

而且越老越是固執,也不打算接受手術,隻希望保守治療,不想受折磨,最後變成了,希望孫子成家。

岑蔚出櫃很多年了,當年家裏的長輩以為是他父親的原因,也沒苛責。

沒想到多年後同性婚姻通過,岑蔚仍然逃不過催婚。

開明的長輩認為聯姻也可以是和男人試試,岑蔚都有些無話可說。

作為老牌企業的繼承人,岑家的家風還算可以,但仍然有頑固守舊的地方。

三十而立就是一個典型的規矩。

現在演化成了不管你喜歡男人和女人,也不能影響三十而立。

岑蔚這幾年也參加了好幾場婚禮,同性異性都有。

酒席上大家看到岑蔚,都會感歎你怎麽上學的時候就不談戀愛,太浪費了。

岑蔚和沈珂這段戀愛,也是不少人從沈珂這個設計師的社交平台看到的,岑蔚的朋友圈沒什麽波瀾,幾乎都是工作。

今天岑蔚的微信朋友圈通知就幾乎是爆滿狀態。

[我沒看錯吧!]

[一刷而過再看發現是你小子?]

[恭喜啊!什麽時候發請柬呢?!]

知道岑蔚有前任的人不算多,今天看岑蔚曬出來的結婚證,和岑蔚站在一起的男人麵容清秀,皮膚白皙,戴著眼鏡很是文氣,和前任沈珂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從評論也看得出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岑蔚有個前任,他發朋友圈的頻率也不高,和那些戀愛高調秀恩愛的類型也完全不沾邊。

知道岑蔚有那麽一段感情,並且知道分手原因的知情人士心情都挺複雜的。

大多數都認為岑蔚是被綠了咽不下這口氣閃婚。

岑蔚學生時代就對戀愛沒興趣,能參加各種社交活動,但想和他進一步,就很難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表麵溫和,實際上根本不好接近,宛如冰麵,走近的時候都要擔心會不會掉進深淵。

所以沈珂追求岑蔚也廢了不少功夫,很可惜,追到了才發現這種對象有跟沒有一樣。

岑蔚是很體貼,但他工作太忙,繼承的擔子扛在身上,約會也顯得心事重重。

但他可以配合戀人的節奏,一開始沈珂就沒發現,後來才發現這段感情的由來,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

沈珂追得太高調,回過頭來他根本沒辦法讓岑蔚動容。

他們想要的也不一樣,岑蔚想要的是穩定的生活,上班下班。

而沈珂要的是夜間航班,金迷秀場,需要伴侶和粉絲一樣狂熱,給他最癲狂的讚美。

岑蔚跟癲狂完全不沾邊。

或者說如果有一天岑蔚癲狂,不是找到真愛,那就是瘋了。

在酒館分手的時候的沈珂強調了岑蔚的不浪漫。

後來他和岑蔚在電話裏又談了一次,解釋了這句話的來源。

“你的浪漫都是表麵浪漫,很像公式書的模版案例,雖然我知道你不會去找模版。”

“但是岑蔚,我想清楚了,根源就是你不愛我。”

服裝設計師男友品味很高,曆任男朋友都宛如男模,也都是圈子裏的。

岑蔚算他的獵豔意外,把自己獵了進去,才發現對方根本不在乎獵物。

岑蔚被分手到接到沈珂的電話都很冷靜,也在沈珂的意料之內。

他在郵件裏道過歉,電話的口吻像是放下了,“出軌是我的問題,理智告訴我應該在和你的感情結束後再開始新感情。”

沈珂頓了頓,還沒說完岑蔚就說了一句沒關係。

沈珂笑了:“看吧,你的沒關係就是不在乎。”

“你隻是不愛我而已,”沈珂沉默了幾秒,問:“岑蔚,你真的沒喜歡過人嗎?”

岑蔚也思考了幾十秒,“我試著和你相處。”

他想到當初沈珂的追求,自己前五次的拒絕:“我和你說過我的,我是……”

沈珂:“性冷淡?”

他噢了一聲:“也謝謝你,豐富了我的情史,戀愛時長將近三個月,完全禁欲,非常挫敗。”

“雖然很沒道德,但我認為我的出軌也有你的問題。”

岑蔚無法反駁,又說了一句抱歉。

沈珂似乎也在組織語言,過了幾十秒才說:“岑蔚,你是不是應該看看心理醫生?”

對方應該是從岑蔚的發小,從他的出軌對象元沉那裏知道了岑蔚家裏發生的事。

他的語氣還是帶著禮貌的關心:“我有種你在乎工作,是在逃避什麽的感覺。”

岑蔚嗯了一聲,“我看過。”

他的口吻和以前一樣含著笑意:“無濟於事。”

他和沈珂的對話以岑蔚的一句「沒有意外的話,我應該會單身一輩子」作為結束。

但半個月後,岑蔚結婚了。

他的目光落在身邊的年輕伴侶上,注意到楚瀨微微蹙起的眉宇,還有對方捏著挎包背帶的手。

楚瀨情緒穩定,需要特別。

這個時候緊張外泄,讓岑蔚不由得想到對方和自己登記的時候,他看到的家庭資料。

又想到那天淩晨,楚瀨淡淡言語裏提到的父親早亡,母親再婚。

對方沒細說的過去,卻在身上留下了重重的塑造痕跡。

楚瀨可能沒意識到,他看上去淡如清風,冷如飄雪,輕如飛絮,實際上搖搖欲墜。

他的需要,和他的作息完全不匹配的養狗愛好,都是他試圖留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動力。

楚瀨也陷入了回憶,他討厭這樣不受控製的回憶。

他想,要是真的有冥想盆就好了。

下一秒他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一句話伴隨著重重的擁抱落下——

“楚先生,我要抱你了。”

楚瀨撞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岑蔚是一個雖然工作很忙,仍然不會失去生活品質的人。

第一次和對方坐在一起聊天後,楚瀨就對他身上的味道印象深刻。

楚瀨的父親是一個木匠,所以他從小到大聽得最多的是敲木頭的聲音,聞得最多的是木頭的味道。

那種香很難被市麵上的香水複製,楚瀨也不怎麽在意這些,並不會特意試。

隻是偶爾去商場,路過專櫃的時候,會想,能找到我記憶深處的味道嗎?

岑蔚的味道很容易點燃楚瀨的回憶。

回憶總是讓人酸澀,他第二天想到自己的哭都覺得難堪,卻又覺得他的愛好算不上羞恥,也難以開口。

這個瞬間他神色錯愕,下一秒很自然地接受了岑蔚的擁抱,享受起這具身體帶給他的滿足感。

他聲音悶悶:“打招呼是這樣打的嗎?”

岑蔚笑著說:“不是下午就打過招呼嗎?”

他摸了摸懷裏青年的頭,感歎了一句:“你真的二十五歲?給我一種剛高中畢業的感覺。”

楚瀨抱得很緊,聽著岑蔚的心跳,聲音都有些朦朧:“那你和我結婚就違法了。”

他們在昏黃的夕陽下擁抱,樓上的老太太站在露台問身邊的女人:“我看錯了嗎?好像是阿蔚。”

身邊的女人看上去和岑蔚有幾分相像,雖然知道岑蔚今天要帶結婚對象來,但也有些詫異。

宣蓉青說:“那應該是他結婚的對象,他告訴我姓楚。”

老太太一頭銀發,看上去很是麵善。

她推了推老花鏡,視線裏相擁的兩個男人看上去也不會給人一種違和感。

或許是體型太般配,光看著就有種甜蜜的感覺,更何況岑蔚還伸手揉了揉對方的頭發。

她說:“我還以為阿蔚說帶人回來是哄我開心的,蓉青,你說阿蔚不會是租了個男朋友吧?”

老太太還挺時髦:“我聽說現在年輕人喜歡這麽應付家長,那可不好啊。”

岑蔚的媽媽宣蓉青唉了一聲:“我也擔心,但現在看好像不是應付。”

她伸手扶老太太,下麵的兩個人攜手進了室內,“我們也下去吧。”

直到坐到桌上,岑蔚還忍不住看楚瀨。

楚瀨也知道自己臉紅,但當著對方的家人也不好直接讓岑蔚別看了,隻能在桌下踢了踢岑蔚的鞋。

岑蔚沒反應,楚瀨擰了一下岑蔚的腰。

岑蔚抽了抽嘴角,移開了眼神,回應母親的問題:“是,他是我的結婚對象,楚瀨。”

宣蓉青是知道岑家的奇葩要求的,趁公公還沒下樓,問:“你別告訴我年後就打算離婚。”

楚瀨看向岑蔚。

岑蔚搖頭:“除非寶寶要離開我。”

楚瀨有點想吐,心想這人是不是那天聽到了沈權章這麽喊我。

但他心裏也清楚,他惡心的不是岑蔚。

站在身邊的人握住他的手很有力,十指緊扣的相依極大程度滿足了楚瀨的需求。

楚瀨想:如果可以評分,我絕對給岑先生五星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