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齊禾接了成衣繡活後, 鋪子中的其他買賣便全都交由了雲棠。
現在的雲棠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鋪子中的繡品大多數是出自雲棠之手,齊禾的少之又少。
但隻要上齊禾的繡品, 那一定當日便會賣完。
不到半月, 齊禾接的那單成衣繡樣就已經繡好了,這半個月的時候她每日都在房中琢磨,光那些廢棄的繡樣就好幾方,用光的繡線更是不計其數。
又耗時間又磨人,好在齊禾已經習慣了, 就算在繡樣前坐一天她也能受得住。
齊禾對那成衣是滿意的,但畢竟這衣服是穿在人家身上, 最後如何還要看那小娘子的意思。
齊禾將成衣包裹好放在了專門定製的錦盒中, 那錦盒的正上方還繡了一個禾字,這便是齊禾的獨家標誌。
弄好這一切, 齊禾沒讓別人陪同,自己坐著馬車去了內城樓家。
這成衣便是內城樓家小姐所定的,齊禾對樓家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年秋闈,那馬車沒有撞到季槐生他們可卻撞了樓家少爺, 她隻曉得樓家少爺受了重傷也不知這幾年人可好了嗎。
齊禾下了馬車便去敲樓家的門, 小廝出來瞧了她一眼便帶著她進去了。
樓家到底是大戶人家,這宅院就比齊禾去過的大上不少,齊禾覺得自己走了很久繞了很久,可前麵小廝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就是殘廢了,我這身子怎麽能耽誤了別人。”一道沙啞的聲音傳來。
“小少爺, 你別說這種喪氣話, 咱們一定會好起來的。”
齊禾見聲音是從旁邊的花園傳過來的不免往那邊瞧了一眼。
就這一眼,正好被對麵的人給瞧見了。
“齊掌櫃的, 走這邊。”前麵帶路的小廝出聲道。
齊禾這才收回視線,剛才那花園中的男子是坐在輪椅上的,齊禾瞧的真真的,那一副病弱的樣子讓齊禾恍惚間看見了顧一硯的影子。
齊禾想那人應該就是樓家那位庶出的小少爺了。
小廝自然也聽見了剛才的聲音,這種事情在樓家每天都會出現,三年了,每一日
那小少爺都會這般。
“到了。”小廝停下腳步說道。
齊禾看著眼前的小院,這不和剛才路過的花園是同一個地方嘛。
那小廝看出了齊禾麵上的詫異,解釋道:“這府上幾位少爺小姐的花園都是這般,您往裏麵走便是,小姐在涼亭中等著您呢。”
齊禾這才往院子中走去,繞過花園便是一條小徑,齊禾走了沒幾步便看見了那涼亭。
隻見涼亭中坐著幾位小娘子,正有說有笑的談論著什麽,隻有一人木著臉,齊禾認出來那位便是樓家小姐。
齊禾抱著錦盒走了過去,亭子中的幾人仍未察覺出她的到來。
“要我說,你爹就是太寵著那位姨娘了,你那殘廢弟弟都那般了,竟然還要給他說一門好親事。”亭子中穿著嫩黃色衣衫的小娘子譏諷道。
“可不是,聽說每日都要坐在輪椅上,這般的人誰要嫁給他。”另外一位小娘子笑道。
隻有那位樓家小姐一直沒有說話,她麵無表情的喝著茶,看不出她的喜怒。
齊禾走過去時,還是樓家小姐身旁的侍女第一個瞧見的,她忙知會了一聲。
然後那樓家小姐往這邊看了一眼,又說了些話,另外兩位小姐便帶著身邊的婢女起身離開了。
“這不是齊掌櫃的嘛。”踏出亭子時那小姐一眼便認出了齊禾,說道。
隻不過是一句話而已,說完她們便離開了,在她們眼中齊禾繡工再好也隻是一個繡娘罷了,身份還是上不得台麵,和她們差的遠了。
等那兩位小姐都走了,齊禾這才踏上涼亭。
“這便是那成衣吧,齊掌櫃的交給我便是。”樓家小姐身邊的侍女客氣道。
齊禾點頭應道,將懷中的錦盒交給了樓家小姐的侍女。
樓家小姐指了指旁邊的石凳,示意齊禾坐下。
“齊掌櫃的竟送來的這般早,我還以為真要等上一個月呢。”樓家小姐揉了揉額頭言道。
剛才那二人嘰嘰喳喳吵得她頭疼,現下耳邊終於清淨了。
“繡好了便想拿過來讓您瞧瞧。”齊禾言道。
樓家小姐自然也想看看齊禾繡的怎麽樣,這種不知曉繡樣的神秘感可是給人一種新鮮的感覺。
“打開看看。”樓家小姐道。
那侍女將盒子放在石桌上,小心的打開了錦盒。
禮盒中那成衣還被包裹著,樓家小姐便自己親自拆開拿了出來。
成衣直接散開,隻是仍未看見大麵積的繡樣,樓家小姐仔細瞧了瞧,有幾個小的但是不起眼,隻是不仔細瞧還真看不見。
“如何。”樓家小姐問道。
那侍女一臉為難的看了看自家小姐又一臉為難的看了看齊禾,最後道:“好像還可以...”
“您穿上試試如何。”齊禾說。
樓家小姐麵上雖然說不上失望但看著確實沒有喜歡的樣子,她見齊禾這般說了,便帶著侍女一同回了屋子。
齊禾坐在涼亭中靜靜等著。
那成衣拿出來確實不出彩,可若是穿在身上卻不一樣了,齊禾在其中的繡樣上可是下了不少功夫,處處都是小細節。
過了一刻,樓家小姐終於回來了,隻見她身著月白色百花裙上麵是雲絲花衫。
這次樓家小姐臉上帶了笑。
“這衣衫剛在屋內穿上還沒覺出什麽不同,出來在光下便瞧清楚了,你竟將繡樣繡在了裙側和袖口。”樓家小姐驚喜道。
齊禾起身走到她的身旁,將她的裙擺拽了一下,隻見下麵一層包邊都是細小的繡樣,不起眼但是在光下卻閃著彩色。
“這衣衫薄了些,我想您應該是夏日才穿,便繡了小繡樣,夏日裏出去賞花,這些小繡樣便會顯露出來。”齊禾當時繡的時候一直沒有思路,直到某日夜裏在院中看見天空中閃爍的星星,這才靈光一現。
如此素的衣衫若是配上豔色的繡樣定會失了衣服的彩,可若是配上這種光下才會一閃一閃的小繡樣就會完全不同。
樓家小姐甚是滿意,讓侍女將剩下的二十兩銀子交給了齊禾。
“齊掌櫃的手藝還是這般的好,不知什麽時候才可以約下一件成衣。”
齊禾笑笑不言,她不想破了規矩,若是這次允了樓家小姐,那以後人人效仿,她哪裏還又誠信在。
兩人正說著,就見剛才帶著齊禾過來的小廝急匆匆跑了過來,上涼亭時還差點摔了。
“小姐,小少爺他。”
“他怎麽了。”樓家小姐滿臉擔憂的問道。
那小廝喘了口氣,道:“少爺那會在花園中聽見那兩位小姐說的話後非要站起來,結果摔在了石凳上,現下昏了過去。”
齊禾知曉這是樓家的家事,她一個外人不便久留,便先行離開了。
往回走的時候,齊禾又往那邊花園瞧了一眼,隻是這次沒有瞧見那人的身影。
讀書人不能在官場施展才能卻隻能在輪椅上度過一生,誰會甘心呢,齊禾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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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鋪子中,齊禾就發現整日活潑的雲棠現在卻蔫不拉幾的趴在櫃上。
齊禾走過去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頰,哄道:“我們小棠棠,這是怎麽了。”
雲棠仍舊趴著沒有起身,隻是將頭低了下去。
“和我說說看,誰又欺負我們小棠棠了。”
雲棠別扭了好一會,最後才道:“禾禾,你說是不是門當戶對的姻緣最好。”
齊禾一愣,她沒想到這小丫頭竟然拋出來的是這個問題。
“你說說看,我聽著。”齊禾道。
雲棠憋了半天,現在終於可以同人說了,便將事情都道了出來。
原來今日季葉梨過來了,雲棠見她興致好便問她遇見了什麽好事。
誰知得到的卻是季槐生要定親的消息。
“他要定親了?”齊禾疑惑的問。
雲棠點了點頭,又說道:“季姐姐今日過來便是將這消息告訴咱們一聲的。”
原來季家沒有落魄之前,季槐生是有娃娃親在身的,隻是後來人家安家離開了府城去了京城。
這一別便是好些年,後來季家落魄,季家二老更是拉不下臉將此事告知給遠在京城的安家。
那安家還以為季家同以前一樣呢。
這不安家小姐到了說親的年紀,家中長輩想到了季家,這回了縣城打聽後才知曉,季家竟出了這等禍事。
季葉梨倒是知道這事,隻是她以為這就是娃娃親做不得數的,誰知那安家小姐瞧了季槐生一眼便願意了。
安家二老也見了見季槐生,聽聞他已是秀才,正準備今年的秋闈,更是滿意。
兩家就這麽快的定了下來,秋闈結束後便去提親。
“這麽快?”齊禾聽完雲棠說的以後更是一臉茫然。
“聽季姐姐話裏的意思,他們二人很是有緣分,說話也投機。“雲棠苦笑道。
這幾年她一直以為季槐生不懂這些,一心都在考取功名上,而她身為女子更不會上趕著顯露自己的心意。
原來他一直都懂,隻是他們話不投機罷了。
她有沒有讀過書了,隻是一個小繡娘。
齊禾倒是知曉雲棠的小心思,她原以為等二人大些了她再同季葉梨提,沒想到竟生了變數。
“算了,本來也是我癡心妄想。”雲棠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臉蛋,自顧自道。
齊禾安慰她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雲棠起身去了後院。
這事竟成了這樣。
齊禾想去季葉梨那邊瞧瞧,看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可她若是離開這鋪子怎麽辦。
正想著,就見顧默書懷中抱著書走了進來。
“你回來的正好,在這看會鋪子,我去你季姐姐那一趟。”齊禾說完便離開了,隻留下一臉懵的顧默書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