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翌日齊禾便帶著季葉梨一同去了城郊, 昨日她安排的匆忙好些東西沒有準備,今日去的時候齊禾帶了好些的東西。
既然將那幾人買了回來,自然也不能虧待。
齊禾她們到那裏的時候, 那三人已經跟著養蠶的老人家出去采摘桑葉了。
齊禾看了看在院中擺放著的一籮筐一籮筐的桑蠶, 心中更覺得昨日買下此處這一舉動是對的。
正想著,老人家他們便回來了,一人背著一個竹筐,裏麵裝的都是剛采摘下來的桑葉。
“來的這般早。”老人家道。
齊禾過去想幫他們將背上的竹筐摘下來,就見最小的兩個孩童往後退了一步, 垂著頭道:“主子,我們自己來就好。”
一聲主子, 讓齊禾當場愣住。
“你們以後叫我齊掌櫃的就行, 不用主子主子的叫。”齊禾讓他們改口,主子主子的叫著她聽了實在別扭。
“掌櫃的, 我們知曉了。”
齊禾等他們放下東西便開始告知他們在此處需要做些什麽,他們在這邊不僅僅要養蠶,還要學會抽絲。
這事齊禾沒想瞞著那老人家,畢竟住在一個院子裏, 這種事怎麽也瞞不下去。
那三人中年級最大的那個一直看向齊禾, 仿佛有事情要說一般。
“怎麽了?”齊禾走過去問道。
那人突然跪在齊禾的麵前,將齊禾嚇了一跳。
“掌櫃的,您賜我一名字吧。”他道。
像他們這種人,成了奴籍便不再是曾經的自己,以前的名字便不作數了。
齊禾第一次買人回來還不懂, 那人見齊禾一直不給他換名字, 心中惶恐不安,生怕主家再把他退回去, 畢竟他年歲大了。
“掌櫃的,求您給我們二人也賜個名。”另外那對年十二的也跪了下來。
若是他們不犯錯,齊禾確實沒有再賣掉他們的打算,這麽想來便給三人都換了名字。
年長的那個叫齊武,兩個小的一個叫齊遠,一個叫齊跡。
三人得了新名字,又叩謝了齊禾一番。
“好了,以後你們便都是小蘇繡鋪的人了,做事要當心些,好好幹。”
齊禾麵上說完了,這才重新說回到正事上麵。
今日起便由季葉梨來這邊教他們如何抽絲,這事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最主要的還是用心二字。
誰知齊禾剛說完,那養蠶的老人家就道:“這個我會。”
老人家沒讓齊禾她們繼續說下去,而是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確實知曉如何抽絲,他搬來了鐵鍋,又取來了蠶繭。
幾人圍在那裏,看著老人家一步一步的做,這流程和齊禾她們的一模一樣。
“你們看,可是這個。”老人家將桑蠶絲線取出遞給齊禾她們看。
齊禾伸手摸了摸,柔軟絲滑,確實是桑蠶絲線。
“老人家就是這個,您竟然會。”齊禾欣喜道。
老人家立刻笑了,道:“以前弄過,不過這線發黃,賣也不好賣,就前幾年京城來過一戶人家買走了一些,不過後來便再也沒人買過了,還以為這沒用呢,沒想到你們竟然就是要的這個。”
不染色的桑蠶絲線發著黃頭,人們往常縫補衣服也不喜歡用那個顏色的線,這不怪老人家賣不出去。
“老人家,您怎麽知曉這般抽絲的。”季葉梨問道。
“咳,養了一輩子桑蠶,什麽都要琢磨琢磨,隻是沒想到我們弄出來沒人要的東西,你們竟然這麽稀罕,早知道當時賣給你們了。”老人家玩笑道。
因著老人家會抽絲,這事便交由老人家去做了,隻不過齊禾每月多給一些銀子罷了。
老人家心中明理,怎麽抽絲這事他是不會說不出去的。
這樣一來此事變方便的多了,季葉梨不用每日都過來了,有老人家帶著那三人,倒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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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禾一早便去了城郊,家中就隻剩下雲棠和顧默書。
雲棠要看著鋪子,事情也多的很,這樣便隻有顧默書閑了下來。
雖然再過幾日便要下場,但他心中一點也不慌,一切都按照夫子說的練過數百次,他知曉自己記住了多少掌握了多少。
隻是閑來無事,還不如再溫習溫習,顧默書這般想著,又重新坐回到了窗邊的書桌前。
他剛將墨磨好,就聽見窗邊傳來一道聲音。
“顧兄,今日我來赴約了。”
顧默書:...
昨日顧默書確實說過這話,你若是實在不放心可以過來同我一起,隻是沒想到方陽竟然真的來了,還來的這般早。
“從門那進來吧。”顧默書伸手指了指前方,生怕他直接翻窗進來。
方陽懷中抱著一個包袱,一進來先將包袱放在了圓桌上這才往顧默書那邊走。
“你怎麽不將書拿過來?”顧默書看著他兩手空空走過來,提醒道。
“什麽書?”方陽困惑道。
顧默書執筆的手一頓,抬眸看向他:“包袱中不是書?”
方陽輕快笑道:“那裏麵是我夫人的成衣,今日讓我拿過來給齊掌櫃的。”
“那你是專門過來送衣服的?”顧默書看向他。
“自然不是,我是來找你過來一同..”方陽語塞,摸了摸鼻子,他是過來一起溫習的啊,怎麽就忘記帶書過來了。
顧默書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從架子上拿下來一塌紙。
“方兄,夫子上次出的考題,你可還記得。”顧默書往旁邊挪了一下,給他留出位置。
方陽搬來了一張椅子放在旁邊,笑道:“自然。”
“那方兄便在紙上寫下你的見解吧,就當溫習了。”
方陽原以為二人可以坐下來閑談兩句,沒想到一來便直奔主題。
不過這樣子更好,旁邊有顧默書在他反而靜得下心來。
兩個人各自占桌一邊,在紙上寫下文章,時間不知不覺便過去了。
待寫完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方陽放下筆,甩了一下手腕,感慨道:“若不是在顧兄這裏,我還真寫的不會這般快。”
這考題是夫子出的,他們在書院中早已經寫過一次,這是第二次自然比第一次更加順暢。
顧默書也放下了筆,仔細檢查了一番後才道:“方兄若是在家中踏不下心,這幾日都過來便是了,同窗中隻有你我還是童生,需要努力了。”
“那我們在四書中再找一個,寫一寫吧。”方陽主動提出,顧默書自然便允了。
兩人又破題取義一番,將第二篇文章寫下。
等二人再次放下筆時,已經快要晌午了。
顧默書取來一些糕點,又給他倒了一杯茶水,兩人這才有空坐下來好好歇歇。
方陽從盤中取出一片白糯糕又抿了一口茶水,兩者在嘴中相融,既有茶香又有糯米香。
這糕點雖然不似別的那般甜膩,但吃完後嘴中卻一直有一股糯米香。
“對了顧兄,昨日我問你的話你還未回我。”方陽這才想起昨日兩人本在談論那事,可後來不知怎的就學起燒飯來了。
顧默書沒想到他竟還記得,眼下也不好找個由頭糊弄過去,隻得如實回道:“我年歲還小,不曾想這些事情。”
方陽一聽這個,伸出手指在桌上點了點道:“這可未必,我在你這個年歲的時候,早就有了心悅之人,後來便定了下來。”
“就是嫂夫人?”
方陽得意道:“那是自然,顧兄才貌雙全,若你能與我那表妹成為一對佳人,咱們就成了親眷。”
顧默書正喝著茶,被他這麽說直接嗆了嗓子,“方兄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今年才十四。”
“你隻是周歲十四,其實已經十五了,再說就算十四,你這個年歲家中早就有人介紹了,等你考中秀才,便是提親的好日子。”方陽一本正經的說。
顧默書身後早就沒了顧家,自然不會有人給他定親,而他也從未想過這件事。
“方兄莫要再提,我從未有娶親的念頭,這事若是傳出去對你表妹也不好。”顧默書婉拒道。
見顧默書說到這個地步,方陽便不好再說些什麽,隻是還有些惋惜,她那表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年長顧默書三歲,兩人相配的很。
“算了算了,顧兄既然一心放在功名上,這事確實不能太早,若是成了親沒準便如我一般,日日不想離開夫人。”方陽說的情真意切,顧默書不好駁他。
見他不再討論此事,顧默書好不容易送了一口氣。
誰知方陽卻又想到了昨日他和那兩位秀才討論的話。
“顧兄,既然你不曾有娶親的打算,但我還又一事想問。”
顧默書見他不再糾纏自己娶親之事,便由著他問了下去。
“不知這小蘇繡鋪的齊掌櫃和顧兄是什麽關係,可是家中姊妹?”
這話這般問不合規矩,但方陽大大咧咧慣了,且此處隻有他和顧默書二人,便沒有拘著,想問便問了出來。
顧默書沒想到他竟然問及此事,這幾年從未有人問過他早就忘記該怎麽說了。
現如今有人問起,他隻能如實回了:“她曾是我小娘。”
“現在可獨身?”方陽知道顧默書的父親已經離世,所以好奇這掌櫃的是守寡還是...
顧默書硬著頭皮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方陽欣喜道:“我家中還有一兄長,早些年考取功名耽誤了娶親,如今而立之年,已是舉人,還未成親,不知能否...”
“不能。”顧默書出聲打斷他。
“你不知,我這兄長儀表堂堂,又有功名在身,前來說親的人家不少,不過他不喜歡深閨中養出來的女子,哎。”方陽自顧自的說著,全然沒發現顧默書神色已變。
“方兄,這種話以後莫要再說了。”顧默書周身透著一股寒氣嚴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