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不遠處的那幾人收回視線, 本來他們是想瞧瞧季槐生現在如何,可看著看著肚子就餓了,果然不能在別人吃飯的時候盯著別人看。
“他倒是好, 傍上了個小靠山。”桌上一書生憤憤道, 這人便是那日欺辱季槐生的書生,名為羅文誌。
坐在他對麵的男子卻不生氣,眼中含著笑打趣道:“你何必如此生氣,他不過一介書生罷了。”
羅文誌心中仍有怒火,可他不敢在麵前之人這顯露出來, 他們羅家還需要他攀關係呢。
對麵的男子手指輕輕的點了點桌麵,緩緩說道:“一會兒你過去道個歉, 這個事就這麽過去算了, 你再心中有氣忍忍便是。”
羅文誌氣的發抖。
對麵的男子可不管他,說完便拿起桌上的折扇帶著小廝離開了。
男子一離開, 桌上的另外幾名書生這才敢湊過來和羅文誌說話。
“羅兄,你該不會這就去賠禮道歉吧。”
“羅兄,我覺得你不妨聽沈少爺的話,眼下那顧默書回來了, 若是他真想給咱們找事, 那就麻煩了。”
羅文誌雙目微眯,看了那人一眼,“怕什麽?”
那人說道:“那顧默書他們家鋪子可是搭上了蘇記繡
莊,羅兄你又不是不知道蘇記繡莊背後的人沈公子都得罪不起,咱們幹什麽非要上趕著觸人黴頭。”
那人說的話在理, 剛才那沈少爺勸他便是這個意思。
羅文誌雖心有不甘, 但他也明白眼下隻能如此,等了好一會兒他收斂了情緒這才起身去了顧默書他們那邊。
“季兄, 曾經都是我羅某的不是,對季兄言語上有些衝撞,今日過來給季兄賠個不是,望季兄海涵。”羅文誌直接走到了季槐生他們桌前,當著眾人拱手道。
別說季槐生了,桌上另外兩人都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
季槐生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羅文誌,竟然不知所措了起來。
他設想過很多種結果,大多是自己考取功名以後遠離這些人,卻從未想過有一天這人會來自己麵前當著這麽多的人給他道歉。
“我無事。”他硬著頭皮說道。
可麵前的人仍舊垂著頭拱著手。
“真的,你回吧,我...我真的無事。”季槐生怵頭的看著眼前人。
一旁的方陽可記得這人曾經也羞辱過自己呢,他重重的咳嗽了兩聲,“都是同窗你這般作何。”
那羅文誌抬眸看了方陽兩眼,這才想起來他是誰,眼下這麽多人瞧著,他樣子必須做足了,既然都丟麵了,又不多這一次。
羅文誌側過身子,同樣對著方陽致了一歉。
方陽臉上得了麵,舉起手揮了揮,“你回吧,我們兄弟幾人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這事便算過去了,若有下次。”
“絕對不會再有下次。”羅誌文麵上誠懇的說。
“還不走?”一直沒有說話的顧默書突然出聲道。
羅文誌身子顫了一下,想反駁可一見是顧默書便忍了下來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顧默書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眼中帶著一絲探究。
人走了,季槐生忙拿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了幾口。
這人是不是腦子不好使,當著這麽多人做這種事情,方陽心中想。
“他這是為何,前些日子不還那般趾高氣揚,眼下卻認慫來道歉了。”方陽問。
“誰知道他,不過我以後還是要防備著他一些。”季槐生鎮定下來後說道。
顧默書點了點頭,認可他這個說法,像羅文誌那樣的人就算來致歉了也不能對他徹底放鬆,誰知道他後麵是不是還憋著壞招。
-
羅文誌雖然麵上道了歉,但心中一直記恨著這件事。
說起來他為何這般恨季槐生,那還要從他們小時候說起。
那是十一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季家還沒有出事,而羅文誌也不叫現在的名字,那時他叫羅善元,這羅善元和季槐生不僅是鄰裏,開蒙更是在同一個夫子那裏。
可後來,季家生意越做越大,羅家望塵莫及。
而那夫子更是偏愛季槐生,每每說起總是將季槐生掛在嘴邊,這可對另外一個學生很是不公平。
羅家生意比不上季家,孩子也不夠聰穎不得夫子喜愛,羅善元他爹便將心中的怨氣都發泄在了小小的羅善元身上。
後來季家搬離那裏,季槐生也不在那個夫子那裏了,羅善元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得到夫子喜愛了,可那夫子還是將季槐生掛在嘴邊,總是惋惜這季槐生不在自己這上學了。
羅善元那時便討厭季槐生,討厭他的出現,討厭因為他的存在,別人總是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後來因為夫子總是說他不如季槐生,那羅善元他爹更是給他改了名。
羅善元便這樣成為了羅文誌。
再後來季家出事,季槐生和她長姐淪落街頭要飯,那時羅善元以為自己終於站在了季槐生的頭頂,心中暢快了一段日子。
可季槐生很是爭氣,沒過幾年竟然來到了青山書院讀書,更是考上了秀才和他在同一個班,這麽多年他好不容不易壓下的嫉妒心又重新被點燃。
可當他站在季槐生麵前時,季槐生卻早已經忘記了他,是啊,他早就不是羅善元了,他是羅文誌。
接下來便是欺負霸淩,季槐生像個軟柿子,不管他怎麽欺辱,這人總是低著頭不反駁,這讓羅文誌得了趣。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顧默書出現才被打破。
羅文誌一開始沒有將顧默書放在眼裏,可他不曾想,季槐生竟然和顧默書成了好友,而且顧默書家的鋪子也成為了府城數一數二的繡品鋪子。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那季槐生總是如此幸運,什麽好事總會輪到他。
羅家是個不入流的商賈,一直依附沈家,眼下沈公子都讓他去道歉了,他還能怎麽樣。
羅文誌恨得牙癢癢,心中那股邪氣又隱隱作祟。
可接下來的日子,顧默書不放心季槐生,每日上下學都同季槐生一起。
這讓羅文誌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隻能作罷。
-
齊禾這些日子沒有一天是閑著的,不僅每日要去蘇記繡莊一趟,還要得空趕緊繡一些繡品。
那餘家小姐回了京城便書信一封,說帶回去的那些繡品很受京城中大戶小姐們的喜歡,尤其是那把團扇,更是賣出了一個好價錢。
讓齊禾得空了趕緊再製作兩把,這東西在京城緊俏的很。
齊禾隻得得空抓緊時間繡製,這樣一來自己鋪子中的事情反而隻能交給雲棠了。
雲棠每天忙的都沒功夫想其他的雜事,好在季葉梨得空便過來幫襯一二。
季葉梨院中養的那些桑蠶都吐過絲了,她們將抽出來的桑蠶絲線又染上色,這才拿去賣給蘇記繡莊。
春蠶已經結束了,夏蠶也快結束了,等這幾批弄完,季葉梨才能得空歇一歇,不過到了十月還要養秋蠶呢,這繡線一直需要,她們這營生就要一直做下去。
這日齊禾剛從蘇記繡莊回來,就見雲棠累的半個身子趴在桌上。
齊禾心疼的摸了摸雲棠紅紅的小臉頰,眼下正是暑天,雲棠每日在開著門的鋪子中可千萬別中了暑。
雲棠感覺有人碰了碰她,她猛地起身,見是齊禾便又趴了回去。
“禾禾,你回來了啊。”雲棠又累又熱,聲音都有些沙啞。
“嗯,今日咱們不開鋪子了,你回屋洗洗好好歇歇。”齊禾一邊說著一邊去扶雲棠。
雲棠是真的累壞了,一回屋子便直接躺在了床榻上,齊禾叫她她也不願意動一下。
沒辦法,齊禾隻能自己端來井水給她擦了擦身子。
雲棠早已經忘了害羞,因為她累的直接睡了過去。
齊禾知道這樣下去可不行,大人還能受得住,這家中的兩個孩子可怎麽辦,一個在鋪子中一個在書院,若都中了暑氣,那不僅僅是難受的問題了。
齊禾想著便回屋中拿了些銀兩直奔蘇記繡莊,她記得那繡莊裏有冰塊來著,不過她在府城可沒見到賣冰的,也不知道蘇掌櫃的從哪裏買到的。
齊禾去而又返,正好湊巧看見了送冰過來的車。
“蘇掌櫃的。”齊禾喊道。
蘇掌櫃的以為自己眼花了,他明明記得那會齊禾剛從鋪子中離開啊。
“蘇掌櫃的,我過來有一事情想問問您。”齊禾走了過來說道。
外麵天熱也不是說話的地方,蘇掌櫃便將人帶進了鋪子,二人又去了二樓的包廂。
這些日子,鋪子中挑選了十來位繡娘,簽了契,便由著齊禾教蘇繡,這不有些聰穎的繡娘學的極快,眼下已經出了成品,蘇掌櫃的高興壞了,可今日見齊禾去而又返還以為這其中出了差錯,嚇他一跳。
“何事讓你這麽著急。”蘇掌櫃著急的問。
齊禾也沒有和他繞彎子,便直接問了那冰塊的來頭。
“咳。我還當什麽事呢,原來你說這冰塊啊,這內城有一商賈在賣這冰,一木箱二兩銀子,一天多便化。”
齊禾知道冰貴隻是沒有想到這麽貴。
“不過嘛,我可不是這個價位拿到的,你懂吧。”蘇掌櫃的湊了過來小聲的說道。
他們蘇記繡莊背後可是有京城之人呢,那商賈聰明的很,給蘇記繡莊的冰那價位自然是低了不少。
齊禾好奇的問;“那一天什麽個數?”
蘇掌櫃的伸一根手指在齊禾麵前搖了搖,“一兩。”
確實比二兩少了一兩,可那麽小一木箱就一兩齊禾還是覺得貴了。
“一馬車一兩。”蘇掌櫃勾了勾嘴角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