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入了夏, 買繡品的小娘子們便多了起來,但因著流言,那些書生的家眷大都不願去齊禾的鋪子。
齊禾倒是不著急, 這幾日仍舊每天都開著鋪子, 因著沒人來,她就擺了一個搖椅,天天在鋪子門口躺著曬曬太陽。
齊禾日子過的自在,何家卻熱鬧的不得了,那日齊禾從餘家小姐那裏離開後, 餘家小姐就派人去何家催了,何家隻能應承著說快好了, 私底下卻一直讓繡莊裏的繡娘們抓緊時間研究齊禾的刺繡, 最後卻繡出來了一個四不像。
“我讓你盯著那鋪子,她們最近可關門了?”何家大夫人將那一直看著齊禾的小廝叫了回來詢問道。
小廝垂下眼簾, 可不敢看大夫人一眼,他該怎麽說,那小繡鋪雖然受了影響沒人去但是人家卻每日都開著。
他每次去盯著,都能看見那掌櫃的躺在搖椅上吃著水果, 看著話本, 日子好不快哉。
“沒用的東西,養你們這群廢物。”大夫人氣上心頭,將手邊的茶盞直接扔在了小廝身旁的地上。“繼續去盯著。”
這個時候小廝可不想熱火上身,領了命令便趕緊出去了。
何家大當家也沒有想到就那麽一個小小的鋪子,竟然拖了這麽多天還能開的下去, 那小掌櫃的耗的下去, 他們何家可耗不下去。
“讓何苗和李金帶著人去那小鋪子。”何大當家嚴肅道。
“這是作甚,不等了?”大夫人追問道。
“等?再這麽耗下去, 別說那繡娘招不進鋪子了,咱們連餘家生意都要沒了。”
何苗不安的坐在椅子上,任由他們安排,前些日子還好,家裏還有人誇她辦事妥當,竟然和餘家牽上了線,可最近餘家小姐催的緊了,齊禾那邊也一直沒有搞定,整個何家像熱鍋上的螞蟻,何苗做事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做錯點什麽便被指著鼻子罵。
眼下,她隻能服從安排,帶著她們何家繡莊的掌櫃去齊禾那裏要繡品,畢竟齊禾收了他們家的銀子,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齊禾正在鋪子前頭曬太陽,突然一道黑影遮了下來,擋住了她的視線,齊禾眯著眼打量著眼前的人。
“怎麽有些眼熟,這不是何家掌櫃的嗎?”齊禾坐直了身子,看著眼前的幾人。
和她預想的差不多,這幾人來的倒是挺快,不知道這次又想找什麽借口。
何家掌櫃的麵上帶著笑,內心卻恨不得齊禾馬上跪下來求他。
“齊掌櫃的,這日子一天一天都過去了,咱們約好的繡品您還沒做好嗎?”
齊禾仍坐在搖椅上,用扇子扇著風,不緊不慢道:“我們何時約過繡樣,我怎麽不知道?”
“你都收了我們家小姐的銀子,還不承認這件事?”那掌櫃的剜了她一眼。
周圍過路的人一見齊禾鋪子前圍著人,都不免停下來看一眼,這一會兒的功夫,齊禾鋪子周圍便圍了好些人。
雲棠和顧默書見此情形從院子那邊的那道門偷偷溜了出去,去餘家找餘小姐。
齊禾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他們的話,實則在拖延時間,等著雲棠她們回來。
可能周圍看熱鬧的人太多,且都向著何家,這給了何苗膽量,她竟直接汙蔑起來,“那日我來你鋪子中給了你一張百兩銀票,你還收下了,後來我們掌櫃的還帶了禮品前來想讓你提前給我安排好繡樣,你當時也收下了,現在你怎麽可以裝糊塗。”
周圍的人一聽,什麽,為了一個繡樣竟然掏出了百兩銀票。
“何止百兩,後麵還送了好些東西呢。”一阿婆咂舌道。
“這齊掌櫃的看著是個明白人怎麽這麽貪心,哎,可惜了。”
齊禾估摸著時辰,覺得餘家小姐快到了,這才從搖椅上下來,順便整理了一下衣擺。
“沒錯,你那日確實拿過來一張百兩銀票,那銀票現在還在我屋子裏首飾盒中放著呢。”齊禾臉上帶著笑說道。
可偏偏就這樣,何苗卻覺得一股寒氣逼近,她手中攥著帕子,身子往後退了兩步。
“竟是真的,都承認了這不,哎。”周圍人小聲嘀咕著。
齊禾一點一點靠近何苗,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何苗以為齊禾想要伸手打自己,忙拽住旁邊丫鬟的衣袖,可齊禾卻不再看向她,而是望向周圍的路人。
齊禾餘光瞥了何苗一眼,對著大家問道:“不知大家可認識眼前這位姑娘,她便是何家的二小姐,而這旁邊的男子便是何家繡莊的掌櫃。”
“是又如何?”一男子道。
齊禾歎了口氣,“她們本家便是開繡莊的,繡品在內城賣的那般好,為何非要來我這小小的繡品鋪子買東西,還拿百金約繡樣,大家不覺得這其中有什麽問題嘛?”
“那是我們小姐看得起你。”
“是嗎?確實,你們小姐看得起我這小小的鋪子,也確實在我這鋪子約了繡樣,定了一把團扇,不過那團扇的銀子一開始便結清了,那團扇我們也早已經送到了何家小姐的手上,不知眼下何小姐所說欠下的繡品,是什麽繡品。”齊禾視線飄向何苗。
何苗支支吾吾未應答,她哪裏見過這種場麵,一群人看著她,她雖然是二房家的孩子不怎麽受寵,可也是何家的小姐。
齊禾:“讓我說吧,那百兩銀票,是你為了堵住我們繡莊的嘴,不讓人知道那把團扇是我所繡,至於你後來說的繡樣,都是無稽之談。你們何家掌櫃的上次過來拿來的東西都在我們鋪子裏放著呢,我們可從未動過,那些東西也是你們強硬的放下根本未經過我們同意。”
周圍看熱鬧的人被齊禾所說的話打動了,可不是嘛,你自己本就是繡莊家的小姐,為何非要一個小鋪子的繡娘給你繡東西。
這東西繡好了,你又看不起人家,不願意承認是從小鋪子繡的,這才拿銀錢來堵住人家的嘴巴,一切都那麽的合乎道理。
“你瞎說,你可有證據。”何苗一想到那把團扇已經到了餘家小姐手中,且團扇不管是扇麵還是扇柄都出自她們何家,她更加無所畏懼。
“證據嘛,那自然在餘家小姐手中的那把團扇上啊。”齊禾看向人群外,隻見一輛馬車停了下來,車簾被掀開,一位戴著鬥笠的小娘子從上麵緩緩走下來。
何苗慌張的往後一看,整個人霎時
間呆住,她怎麽來了。
餘家小姐被人攙著下了馬車,周圍看熱鬧的人自覺的給她讓出了道路。
餘家小姐自然不會在光天化日下和她們爭執,她緩緩的走進了齊禾的鋪子,坐在了裏麵的椅子上。
何苗大腦一片空白,她實在想不出來,餘家小姐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早就暴露了。
“今日怎麽這麽熱鬧,一大早的就有人去宅院裏請我出來看戲,原是你們。”餘家小姐雖帶著鬥笠,但何苗還是感受到了她看過來的目光。
齊禾走近,指了指珍夏手中拿著的團扇,問道,“不知能否借小姐這把團扇一用。”
餘家小姐微微點頭,那珍夏便將手中的團扇交給了齊禾。
齊禾拿著團扇走了出去,將團扇舉起給周圍的人看,“便是這把團扇,這就是那日何家小姐在我們鋪子所定的團扇,後來何家小姐將這團扇送人說是何家繡莊所製,所以才拿那百兩銀票堵住我們的嘴。”
“你,你胡說,那團扇是我們小姐親自繡的。”何苗身邊的丫鬟遮掩道。
齊禾:“這一切都是因著餘家小姐想再定一把團扇,可何家卻拿不出來,這才上門讓我們再繡幾把團扇,可那日也是他們拿銀子想堵住我們的嘴,哪裏有都是他們何家做主的道理。”
齊禾說完,周圍的人果然惱了,他們平日最見不得店大欺客的人,而何家竟然行此種事情。
“口說無憑,你有什麽證據說這把團扇是你所繡?”掌櫃的畢竟見過大場麵,現在可一點都沒有慌神,鎮定的問道。
“咱們府城最大的兩個繡莊便是何家繡莊和蘇記繡莊,他們兩家勢均力敵,各自看不上對方,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齊禾說。
“確實,這個我早就知道,聽說前些日子何家還撬了蘇記繡莊的繡娘呢。”
“這我也知道,沒錯。”
何家繡莊的掌櫃緊緊攥著手心,冷冷的看向齊禾,“就算如此,那和這團扇又有什麽關係?”
齊禾將團扇一一展示給周圍人,那扇柄下方確實刻著何字,扇麵看上去確實像何家的,但是繡樣卻真真和齊禾鋪子裏賣的繡品差不多。
“既然你們說是何家小姐繡的,那我想知道何家小姐繡這把團扇時,可曾在上麵還繡過什麽。”齊禾問道。
現在的何苗隻能應著頭皮處理這件事,回道:“自然沒有。”
“那可就奇了怪了,這團扇繡樣下麵明明還繡了一個字呢。”齊禾說。
周圍人聽後竊竊私語,現在竟然還有人在繡樣下麵繡字,真是為所未聞。
何苗整個身子都軟了,她沒想到這齊禾竟然還留了一手,可她也不知道齊禾話裏是真是假,萬一是誆騙她呢。
“既然齊掌櫃的想自證清白,那便將這團扇拆開看看吧,不過不管有沒有字,齊掌櫃的你可都要賠我一把新的。”餘家小姐輕笑出聲。
這時,雲棠從鋪子中走了出來,手裏拿著一把剪刀。
齊禾接過,對著團扇上麵的繡樣就是一剪刀,將上麵的繡線剪斷。
果然,那些繡線被拆下來後,扇麵上麵露出來一個小小的蘇字。
是用紅色繡線繡的,不大,但是仔細瞧也能看出來,那是一個蘇字。
齊禾將團扇拿著給周圍的人一一看過,緊接著又問:“既然何家和蘇記繡莊本就不和睦,那何家小姐您又怎麽會在這團扇上繡一個蘇字呢。”
何苗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直接暈了過去,還好被旁邊的丫鬟扶住。
現在事實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