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隔天,齊禾起了個大早。
這天實在是冷的厲害,她腳下還是那雙單粗布做的鞋,更別說顧默書身上穿的還是不知道洗過多少次的冬衣了。
昨個從私塾回來,齊禾就在想得給顧默書做兩身冬日的衣裳,這一早一晚的上學堂可不能凍壞了孩子。
不過家裏可沒有棉花,這冬天的衣服越棉越好。
齊禾沒叫醒顧默書,自個帶著銀子便去了鎮上的布莊。
那天買的棉布就是在這裏扯的,當時看見有棉花來著。
掌櫃的一看昨天的熟人又回來買了,高興的迎了過去。
雖齊禾穿的一般,但昨個一買就是上好的棉布,掌櫃的可不想怠慢了顧客。
他們雖開著布莊但到底還是個小布莊,掙不到什麽大錢,這冬日裏少有人買那厚棉布,二十八文一米,貴著呢。
“今剛來了幾匹新布可要再看看,祥雲暗紋樣式的寓意好。”掌櫃笑著介紹道。
寓意好?
想來也是,他們這一分家,便是新的開始,誰能不想要一個好兆頭,再說這是給顧默書做衣服的,也算是對念書的孩子有個小小的期盼。
“那就拿出來看看吧,最好顏色素一些。”
齊禾說完,掌櫃的就叫鋪子裏的夥計把新到的幾匹棉布搬了過來。
齊禾一眼就瞧上了最下麵灰色的那匹,如果用它做成長袍倒是襯得人很素雅,顧默書穿上應該也很好看。
“就這匹吧,多少文一米?”
掌櫃沒想到齊禾會看上這個色,旁邊還是青色、淡粉那些都是小娘子們喜歡的顏色,這灰色倒是少有買的。
“這新到的棉布,三十文一米,比昨天那種要稍貴一些。”
齊禾當下便要了四米布,又要了三斤棉花。
這可是一大筆生意,這布就不說了,單拿那棉花來說,一下子要三斤,那可真是不少。
夥計麻利的裁了四米布,又把裝好的棉花抱了過來。
“四米布一百二十文,棉花一斤六十文,這三斤是一百八十文。”掌櫃的扒拉著算盤說。
“行,就是不知掌櫃的能不能叫人給送一趟,這三斤棉花確實不好帶走。”齊禾看著兩大包袱確實有些為難。
開門第一筆生意就是大的,做生意的都信這是個好彩頭,掌櫃的連忙應了下來,左右不過跑一趟。
齊禾見掌櫃應了,便從荷包裏取了三錢銀子。
不過現在她要去一趟繡莊鋪子,把昨夜繡好的帕子拿過去,想著顧默書應該起了,便把地址留下讓夥計自己送這一趟。
見齊禾都走了,夥計還沒從那句杏花巷巷口第一家反應過來。
掌櫃的看著愣住的夥計,伸手一拍,“傻愣著作甚。”
“杏、杏花巷。”
“怎麽?”掌櫃敏銳的察覺出他話中有話。
“掌櫃您還不知道?昨個都傳遍了,顧大分家搬出來住杏花巷口,這和小娘子留的地址一樣。”夥計急言道。
原來如此。
掌櫃看著齊禾越走越遠的背影自顧自的點了點頭,怪不得。
夥計把三斤棉花和四米棉布裝進了背簍裏,收拾好便去了杏花巷。
要說沒有好奇心這可是沒人信。
顧大病了這幾年誰能不知道,突然衝喜這不就是人要不行了,可人家第二日就分了家搬出來,這可是奇事。
不過那天巷子裏的人們也沒真正見到好了的顧大,聽說是裹著被子被抱著下了馬車,想來身子應該也不行了,要是沒了,怎麽也能剩下點錢。
要不這小娘子能拿出那些錢買這好布和棉花給自己。
夥計覺得齊禾這是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了。
心生羨慕,隻覺得她真是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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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巷
顧默書就跟著他爹睡了一晚就沒再跟著了。
他夜裏總是踹被子,昨個醒來看見他爹眼下的烏青便知自己夜裏鬧騰了。
一起來便抱著被子回了自己屋,當天夜裏就自己睡了。
今個一起來,便燒好了水,做上了飯,一等二等都沒聽見他繼母起來的動靜。
也不知道是病了還是怎麽,他也不好意思過去問。
正在繼母屋門前猶豫不決時,院門被人從外麵敲響了。
這大早起的,誰會過來。
顧默書可猜不出來,但還是乖乖過去開了門。
來人背著一個籮筐,看打扮像是某個鋪子的夥計。
可他們家沒有買東西,難道是找錯了門?
“你找誰?”顧默書問道。
夥計一看開門的便認出這就是顧大家的那小子,便笑嗬嗬的回,“我是布莊的夥計,來送棉布和棉花的,今早你繼母買的讓送過來。”
原來繼母早就起來出去買冬日的棉花了,他還以為她在屋子裏。
顧默書把門打開讓夥計進來了。
因送來的是棉花這些貴重東西,他隻得去敲一下他爹的門,把東西放在他爹屋裏。
夥計一進來就在院子裏左瞧瞧又看看,院子收拾的很利落,倒是有點生活氣息。
廚房的門開著,還能聞到米香,夥計一下子便覺得餓了。
顧一硯其實早就醒了,聽見顧默書敲門就讓他進來了,一聽是送棉花的,忙讓人進了屋。
東西挺多,主要是那三斤棉花,拿出來一大坨。
夥計把包裹好的棉花和布匹拿出來放在桌上,眼睛不由的往**撇。
這顧大的相貌當年可是鎮上數一數二的好,如今病了這些年,雖然消減了不少,但氣質還是擺在那裏。
長長的墨發披散開來,眉宇之間微微展開,雖麵色蒼白一雙丹鳳眼黯然無光,但仍能瞧出俊朗之氣,就是這身子看著確實不太好。
顧一硯見來人瞧自己,彎了彎嘴角笑道,“麻煩跑這一趟了。”
夥計聽見他說話,這才晃過神,覺察出自己行為的不妥當,忙道了歉離開了。
出了院子,夥計才鬆了口氣,他還以為顧大已經不行了沒想到人還有些精神,看來是他猜錯了。
等人走了,顧默書才走到桌邊把包裹好的棉布拿了出來,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
繼母買這些的棉花,應該是想在冬衣裏麵絮一些棉花吧,顧默書這麽覺得。
“默書,你過來。”躺在**的顧一硯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又從枕頭下拿出一錢碎銀,遞給了顧默書,在他耳邊輕聲囑咐了些什麽。
小孩點了點頭,拿著錢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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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布莊的齊禾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這寒峭的天,薄薄的一層粗布,寒風直吹進去,她覺得腳下快凍得沒有知覺了。
等她到了布莊,卻發現掌櫃的早已等候多時。
原來昨夜掌櫃的把那方帕子拿回了家,家中婦人一看就喜歡的不得了。
他們家長子下個月就要成親,這喜被是準備了,但上麵還沒定下繡花樣。
本打算請鎮上繡工好的繡娘給繡上兩床喜圖,現在看來倒是不用找了。
婦人當下就要把齊禾定下來,這才托掌櫃的一大早過來,生怕來晚了錯過了。
見齊禾穿著單薄小臉凍得通紅,掌櫃的忙讓夥計倒了杯熱茶過來。
見人喝下熱茶,這才把家中婦人交代的話說出來。
“我們這鋪子的繡品是不錯,但是鎮上新人成婚大抵都是這幾位繡娘繡的,也沒有什麽新花樣,這不我兒下月辦喜事,就是不知你能否幫忙繡兩床喜被。”掌櫃不好意思的說。
齊禾思索了一番,其實接下這活也沒什麽,就是白日裏多忙一些,倒是也不趕緊。
但是閑暇功夫少了,她還有別的事得做。
掌櫃的一見齊禾猶豫,生怕她拒絕下來,這可回去沒辦法和媳婦交代。
又忙道:“帕子可以晚一些,先緊著這兩床喜被,繡線什麽我們準備,就是希望這喜被繡工好一些,圖案能與眾不同一些,當然寓意肯定要好的。”
齊禾見掌櫃都說到這一地步,也就答應了下來。
但是不知這裏的喜被一般都選擇什麽樣式,便麻煩掌櫃的拿出來幾床瞧了一眼。
見都是一些鴛鴦、福字也算是了解了。
齊禾把昨個繡好的帕子遞給了掌櫃,又接過掌櫃包裹好的紅色喜布,這才回了家。
一大早的遛了這一大圈,齊禾也覺得餓了,不知家中小孩和大人可餓了沒有。
剛走進巷子就看見同樣從外麵跑回來的顧默書。
小孩大概跑的急,一見她便停了下來,氣喘籲籲的歇了好一會。
“怎麽跑的這麽急,以後慢點,冬日要是出了汗風一吹可就病了。”齊禾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見沒有汗這才放心。
顧默書緩過來,也沒說自己幹什麽去了,隻是乖巧的回了一個嗯。
齊禾:“布莊可把東西都送過來了?”
顧默書:“送來了,好多棉花還有棉布。”
“那就行,走,回家先做飯,可餓了沒有?
“不餓,飯做好了。”顧默書回。
“怎麽這麽厲害,走,先回家,吃完飯今個就給你做身新的冬衣。”
“那布是給我做衣服的?”顧默書微楞。
他這兩天瞧在眼裏記在心裏,他的繼母是好人。
他爹還沒衝喜的時候,家裏嬸子就一直說,繼母不會對他好,他以後得伺候繼母。
他本是不甚在意,畢竟顧家一大家子都使喚他,多一個人對他來說也沒什麽。
可繼母對他是真好,除了爹爹,她是對自己最好的人。
齊禾可不知他心裏在想什麽,一邊帶著他往家門口走一邊說著,“冬天冷,你小身板子又不禁吹。”
“那往衣服裏絮點棉花,也暖和的。”
齊禾看著眼前懂事的小孩,笑了,“絮棉花的怎麽會像新做的一樣暖和,再說過兩天你就去上學堂了,穿著新衣服就是新的開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顧默書現在可鬧不清為什麽新衣服是新的開始,不過繼母現在說什麽便是什麽吧。
他都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