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外城學片區就那麽大點的地方, 齊禾鋪子生意不錯大家哪裏能不知道。
稍微一打聽便知人家之所以來這邊開鋪子全是為了家中在書院上學的書生,若是再細細打聽便能得知這書生是童生乙班的顧默書。
青山學院放在整個府城都可謂是數一數二的存在,雖然內城有潞城書院, 但多是招收的官宦子弟, 普通人家是進也進不去的。
而青山書院就不一樣了,不看家世不看背景,隻要你有學問肯上進便可以來上學,而且束脩也不多,若是學問差一些的多掏些銀兩也是可以的。
再者青山書院分的清楚, 童生班、秀才班、甲班、乙班都是根據小考成績分好的,不會看你掏的束脩多就把你往好班裏麵塞, 且青山書院的夫子都是舉人功名在身, 學問自是不用說,就算你在乙班享受到的教學內容也是一樣。
但就是這樣的書院也存在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歧視, 在甲班的看不上乙班的,若在同一個班也會出現孤立別的書生的現象。
顧默書剛來時在乙班,倒是沒有注意到過這個問題,他們童生乙班多是考了好幾年都沒有成為秀才的童生, 天天心裏想的都是趕緊成為秀才哪裏有功夫做那些閑事。
所以當今日在書院小食堂前麵看見那一幕時, 顧默書有些震驚。
隻見幾個書生將一個病弱身姿的人堵在門邊,那人向左他們向左那人向右他們也向右,顧默書站在遠處皺著眉頭,此時他還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呦,快看看, 今個咱們季秀才怎麽親自來吃飯了?”為首的人漫不經心道。
“那定是得了夫子誇讚心飄起來, 都舍得花銀錢了。”
“嗬,誰說不是呢, 以前隻能在大街上要飯的人現在都能進書院了,真是髒汙。”
顧默書聽聞這話忍不住向前,卻被一同前來的方陽攔住。
“別惹事端。”
顧默書不解的看向方陽。
“那些人都是秀才甲班的,你若是過去他們定是也要好好羞辱你一番,那個被攔住的書生叫季槐生,你就算給他解了圍他也不會記你的好。”方陽一臉不耐煩的說,看這幅樣子像吃過虧。
顧默書見那些人還在說,而那季槐生垂眸不還口,像是被欺負慣了一樣。
“默書,你就聽你方兄的吧,上次你方兄過去逞英雄你猜結果怎麽著。”那日一同去齊禾鋪子買繡品的王童生緩緩道。
“你非要說是吧,不許說。”方陽見自己要被揭短忙伸手要捂住王童生的嘴。
“那些人取笑你方兄還不如一個討飯的人,人家季槐生現在都是秀才了,你方兄還是童生,這還不算完,那些人走後,你方兄安慰那季槐生,結果人家非但不領情還對你方兄說就算有些錢也要先好好做學問。”
方陽沒捂住王童生的嘴隻得掩住自己的臉,“叫你別說你非說,我這臉麵在顧兄麵前算是丟盡了。”
顧默書聽完他們的話還是忍不住往那邊瞧了一眼,見那季槐生已經臉色蒼白,手指緊緊攥著衣擺,渾身上下散發著無助的氣息,隻一瞬間顧默書仿佛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他沒多想直接走了過去。
“哎,顧默書!”方陽在後麵不爭氣的喊。
顧默書邁著步子直接走到了那群人跟前。
“你們在做什麽?”他寒聲道。
那幾人年歲大些,長得自然比顧默書要高,聽見動靜後眼睛才望向顧默書。
“這誰?”領頭的書生被人質問本就不高興,見來的還是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小同窗語氣不善的問。
“這是前段日子才來咱們書院的顧童生,在童生乙班,你不知道也正常。”
“哦?怪不得,你一個小孩子過來湊什麽熱鬧。”那人嗤笑道。
顧默書打量了幾人一番,見他們衣著打扮都是富家子弟的樣子,這才說:“書院是學習學問的地方,若是有私事還是不要在這裏解決的好。”
那些人一聽這話直接被氣笑了,真是小小年紀的人看不清世道。
方陽幾人在旁邊看不下去了,生怕顧默書的性子被人記了仇,忙趕了過來。
“顧兄,你竟然在這裏,真是讓我好找啊。”方陽假裝剛找到顧默書,手直接搭在了顧默書的肩上。
“呦,怎麽又是你們啊。”方陽抬眼仿佛剛看清楚麵前的幾人,驚訝道。
上一次他們幾人圍著季槐生就是被方陽壞了事,今日竟還是如此,那領頭的書生有些不滿,打量了一番他們。
行,這不樂子就來了。
“方童生啊,怎麽這位小同窗是你們班的?你看看你比人家年長多少歲竟然還在一個班,這學問不見長多管閑事的毛病倒是見長。”
方陽一噎,他就知道他不應該過來。
顧默書現在的性子哪裏有那麽好拿捏,他早就看明白了,這些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主,也隻能戳別人心窩子解解氣罷了。
“學識又不能代表一個人的品性,有些學識高的人還不是看不起人不懂得尊重同窗。”顧默書一雙眸子看過去,明明長得比人家矮了一些,但氣勢上卻贏了一頭。
那領頭的書生旁邊的人附在他耳邊說了些話,隻見那書生撲哧一聲笑了。
“我就說嘛,有些人怎麽這麽愛多管閑事,原來家裏都是做給別人縫東西的買賣,怎麽你們家鋪子收了他姐姐繡的東西?”
“靠自己手藝掙錢怎麽到了你嘴裏就成了最低賤的買賣,難道你身上穿戴都是自己縫製而成。”顧默書冷冷一笑。
“你!”那書生被他的話氣出了火,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不甘的離開了。
方陽見他們走了,心中痛快,一想到剛才那書生吃癟的樣子他就想笑,還是顧默書的嘴厲害,一發製人。
“今日之事謝謝你們。”一直垂著頭的季槐生出聲道。
他早就習慣這樣的生活了,從家中落魄後他就和姐姐相依為命,日子本就難過可姐姐還是送他來書院讀書,雖然平日裏一直被針對但他都不甚在意。
他這樣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上次方陽給他解圍卻被對麵的人譏諷他也隻是勸方陽用心讀書,隻有取得功名身居高位後那些人才踩不到他的頭上。
可他的話到了嘴邊就變了味,傳進方陽的耳朵裏更是直接成了另外一個意思。
今日之事他本以為那些人羞辱他完以後就走了,一直忍耐著,誰知道突然冒出了一個小同窗。
那人身量不高,還是童生乙班的卻將他護在身後,那一刻他感到了久違的善意,是人性的暖意。
“雖然不知那些人為何一直纏著你,但若你一直唯唯諾諾他們
定還會找回來,這次我們在那下次呢。”顧默書一臉冷靜的看向他。
季槐生哪裏不知道這個道理,可這些話從一個比他小的人嘴裏說出來,他還是渾身一僵,這些年他竟然把自己的傲骨一點一點磨沒了。
季槐生抬起頭這才看清給自己解圍的小同窗,少年的臉看上去還有些青澀,看俊俏模樣已經開始顯露,隻是眉峰之間帶著一股寒利之氣。
“不知你怎麽稱呼,叫我季槐生就好。”
“顧默書。”
“顧兄,你的話我謹記在心,今日之事怕是那人不會甘心,若他們來叨擾你,我、”
季槐生話還沒說完就被方陽打斷。
方陽:“你怎麽樣?”
季槐生耳輪發紅,是啊,他能怎麽樣。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再者他們一時半會也不會來了”顧默書肯定地說。
這種人和顧家人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愛捏軟柿子,鬧一次消停一段日子,下次再來誰知道什麽時候。
顧默書見事情解決了便準備起身離開,誰知被季槐生直接拽住。
那人紅著眼期期艾艾道:“謝謝。”
過了好一會才發覺自己失了分寸這才放開。
顧默書點了下頭便和方陽等人離開了。
走遠了,方陽才對著顧默書嘿嘿一笑:“沒想到啊,咱們小顧兄弟竟然說話這麽蠱人,剛才我看季槐生要哭的樣子以為他崩潰了,沒想到竟然是醒悟過來了。”
顧默書扭過頭瞥了一眼搭在他肩上的手。
方陽裝傻充愣,在顧默書的肩膀上拍了拍這才收回手。
“他若是一蹶不振,這些年的努力就真真的白費了,想來那些人找他麻煩也是見他得夫子喜歡。”顧默書說。
“可不是嘛,這種事在書院裏其實挺常見的,你第一次見到有這種反應也正常,但若是再有下次多看看再過去,咱們書院裏其實有好幾個官宦子弟,平日裏囂張的很,你沒見過,若是遇見了可要小心一些。”
顧默書見他語氣嚴肅起來便點了點頭。
“多謝方兄指點。”
“嘿,這有什麽,我還是要謝謝你呢,你是不知道那天我把團扇拿回去,你嫂夫人是什麽反應,你們家的繡品是真不錯。”方陽一想到那夜情形,臉上都是遮不住的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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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禾鋪子這邊也有了新的麻煩,生意太紅火,繡品量跟不上了。
前幾日棉布繡品賣的不好,齊禾就沒怎麽準備,隻專心弄真絲繡品,誰知道他們鋪子的繡品被別人帶出去一番宣傳竟成了香餑餑。
那棉布繡品雖然底料一般,但是繡樣好看啊,同樣的價位大家自然選擇齊禾這邊的繡品。
齊禾看著鋪子裏不斷銳減的繡品,和自己跟不上供應的手速,隻能歎息。
看樣子,鋪子裏要招繡娘了。
一想到上次在縣城那個教了半天最後跑了的繡娘,齊禾就惋惜,這次怎麽也要好好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