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顧家人走了以後, 齊禾進屋拿了一個錦盒交給了前來的師爺,裏麵也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就當是謝師爺專門跑這一趟。
師爺推拒了兩次, 最後還是收下了。
臨走前, 將顧一硯呈上來的“狀子”交給了齊禾,又拍來拍顧默書的肩膀,這才離開。
齊禾將東西遞給顧默書,示意他自己看一看。
顧默書接過便跑回了屋子,現在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齊禾, 若齊禾是自己的小娘,他住在這裏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可現在齊禾和自己沒有關係, 而父親臨終前拜托齊禾照顧自己,這最讓他難以接受。
他是不是成為了一個拖油瓶, 束縛住了齊禾。
顧默書越想心中越亂,回了屋子將手中的“狀子”來回看了好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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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內,齊禾招呼著讓前來幫忙的人都帶些東西回去,不僅有吃食, 還有齊顧鋪子裏的繡品。
齊禾知道鄰裏們是好心, 甚至今天還有人為自己說話,所以她心生感激,分給大家的東西也多了些。
“齊掌櫃啊,以後若有事盡管去我們家,我們雖說就是個老百姓沒多大能耐, 但一定能幫就幫。”一個前來幫忙的婦人說道。
“對, 咱們都是街坊鄰居,不必拘著。”
“他們顧家要是再敢來鬧事, 有我們在呢,掌櫃的別怕。”
“就是,咱們杏花巷的人還能任人欺負不成。”
鄰裏們今個也算是看清楚了,那顧家真真的是沒安好心,連一個半大的孩子都算計。
不過大家也是佩服齊禾,單說那幅百鳥圖的繡品就可賣百兩,她都已經和離了以後一個人去哪裏不好過,可現在卻帶著一個十一的孩子,雖說顧一硯將地契留給了齊禾,但到底這地契現在升值了也就五十兩,而養大一個孩子最後再娶妻生子那可不是五十兩能打住的。
齊禾可不知道大家在想什麽,她隻想一會忙乎完了趕緊和顧默書解釋解釋,這孩子別一根筋鑽了牛角尖。
鄰裏們收下東西也沒過多的待在這裏,一個人起身帶動一群人起身,一會兒的功夫人們就要走幹淨了。
宋沅他娘見人走的差不多了,齊禾身邊沒了人這才過來問:“你可還好。”
宋沅他娘覺得齊禾一個小娘子今日受了這些,定是要撐不住,沒想到人竟然抗住了。
齊禾目光看向顧默書緊閉的屋子,開口道:“嫂子,我沒事,就是默書這孩子可能心裏還是有結,若是可以我想讓宋沅有空過來多陪陪他。”
“這有什麽,那孩子也願意的很,明個就讓他過來。”宋沅他娘應著,見齊禾這邊真沒什麽事了這才離開。
將人們都送走以後,院內便隻剩下雲棠和齊禾。
前段日子雲棠剛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她自然明白那是什麽樣的心情,別人勸再多都是沒用的,這是心結要自己解開。
“我去給默書準備點他愛吃的吃食,你進去看看他吧。”雲棠思索了一番說。
齊禾也是這麽想的,她先回了自己屋子取了那封信這才去敲顧默書的門。
“我能進來嗎?”齊禾站在門外誠懇的問。
屋內顧默書已經自己胡思亂想了好一通,聽見齊禾敲門的動靜也是一愣,但還是利索的跑過來開了門。
門開了,顧默書站在那裏,抿著唇,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齊禾,叫小娘好像已經不合適了,叫齊禾他也叫不出口。
“先進來,給你看些東西。”齊禾拍了拍他的肩膀,推著人進了屋。
坐在桌邊後,齊禾這才將手中的信封拿出來推給了顧默書。
“這是你爹留給你的信,你打開看看吧。”她說。
“什麽?”顧默書不可思議的看向齊禾。
他爹什麽時候還給他留下了一封信,他竟然一點也不知。
“他身子一直不好,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這麽一天,這封信也是他很早之前就準備好的,怕的就是你想不開,打開看看吧。”
顧默書聞言垂下眸子,將手中的那封信打開。
上麵的墨跡早就幹了,紙張摸著也不像最近家裏買的,想來這封信寫了有些日子了。
顧默書從頭開始看,拿著信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上麵記下來的很多都是顧一硯不曾對他提起的事情,包括他的親生母親,也包括他父親和齊禾的關係。
竟是如此,一切竟然是這個樣子,而他卻一概不知。
“這封信寫下的日子應該挺早的,因為你爹他交給我的時候我們還沒有和離。”齊禾看著顧默書解釋道。
“我也確實是被賣過來衝喜的,這確實是事實,你爹顧忌到他死後我身份會很尷尬,所以早早就給我恢複了身契,這才有了現在的和離書。”
顧默書安靜的聽著,手指甲深深的陷入肉中,他卻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我把你留下來和你爹的遺願也沒有太大的關係,這些日子我們相處了這麽久,我早就把你當成親人了。”
顧默書困住自己的那道屏障被齊禾一下子戳破,他整個人身子都顫抖了起來,他是家人不是拖油瓶。
齊禾將他攬在懷裏,用手擦掉了他眼角的淚水,“以後想不通就來問我,別自己一個人憋著,我們會是永遠的家人。”
“嗯。”一直沒有說話的顧默書小聲的回道。
齊禾安慰了他一會,又囑咐道:“你要記住,以後你和那邊的顧家就沒有關係了。”
顧默書自然明白,他爹的死和顧家脫不了關係,就算沒有他爹的遺訓他也不會回到顧家。
“顧家那兩個人還在牢獄,明天我要去趟衙門,你和雲棠乖乖待在家裏,那邊出不了什麽差錯,若是顧家人來鬧,你們切記不要開門。”齊禾突然嚴肅了起來。
顧家今日沒有辦成事肯定不會就此打住,那牢裏可是關著顧老太太最愛的兩個兒子。
“他們會怎麽樣。”顧默書問,他不知道律法會將那兩人怎麽樣,可估摸著也不會很重。
顧一硯雖然是被他們氣到以後去了的,可顧一硯的身子確實一直都不好,死因也不全是因為他們二人。
但是闖進家中拿走畫卷,這也不是小事,上次齊大莊還挨了板子,齊禾想顧家那兩人怎麽也要挨了板子再關幾天。
“明日我回來便告訴你,你在家中不要太著急,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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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齊禾一大早就去了衙門,臨走前她還是不放心生怕顧默書在家坐不住跑了過來,便拿著鎖把大門從外麵鎖上了。
齊禾一人去了衙門,顧家卻是一大家子。
不過這案子也不是看哪邊來的人多就占理,但齊禾還是被那一道一道吃人的目光看的渾身難受。
因為在顧家找到了那幅畫,且顧老三也承認那畫是搶來的,所以這個罪責便直接定了下來。
但是顧一硯死這件事,卻拿不準,畢竟整個縣城沒有人不知道齊禾嫁進來就是衝喜的,所以顧一硯這人的命薄的很。
顧老太太一把年紀的人自然不想讓兩個兒子受難,可板上釘釘的事情又無可奈何,她在堂外又不能說話,隻得一個勁的給兒子使眼色。
“大人!我們兄弟二人真不是故意為之,他可是我們的大哥啊,當年大哥病重我娘為了讓大哥醒過來,專門給他衝的喜,若是我們有謀害之心,當年便不管大哥讓他自生自滅便是了。”顧老三跪在堂中,哐哐磕了三個響頭,伸冤道。
“是啊大人。”顧老二應和說。
這話說的確實沒錯,齊禾竟然無法反駁,畢竟為了銀兩才給顧一硯衝喜這
件事她現在說出來也無用,沒人信這個。
當年顧一硯確實病重,也確實衝了喜,人也是衝喜後醒過來的。
縣令大人犯了難,但還是嚴懲了那二人。
最後下令將他們關押牢獄兩個月,每人二十大板,並要將從顧一硯那裏搶回來的畫送回,且要賠付銀子。
這個結果也在齊禾的預料之中,但卻出乎了顧老太太的預料。
顧老太太見兒子都搬出衝喜這事了,以為可以免了牢獄之災沒想到不僅不免還要挨二十大板。
那可是二十大板啊,這麽多年她都沒有舍得打過自家兒子。
顧老太太最後沒有撐住,直接暈了過去,顧家來的人忙把人抬了回去。
齊禾接過了那幅畫,也收下了顧家賠付的三十兩銀子。
一條人命,三十兩銀子,齊禾搖了搖頭隻覺得現在真是人命輕賤。
因為人死了,所以隻能草草了事,賠付銀錢便是最好的辦法。
齊禾將三十兩拿在手中,打算回去以後讓顧默書自己處理,這錢放在她手裏她都覺得燙。
一邊覺得這錢髒,一邊又覺得這是顧一硯命換回來的。
齊禾晃晃悠悠的往家走,在腦海裏一遍一遍練習著一會怎麽和顧默書交代。
誰知剛走到杏花巷,就見顧默書和雲棠兩個人並排坐在門口。
齊禾急走了過來,見大門敞開著,以為有人破了她們家的門,這倆孩子嚇壞了才出來了。
“來人了?”齊禾問著卻將兩人從地上拽起來,前前後後仔細的查看。
“沒有,他等你等的著急又不敢去衙門這才在門口等你。”雲棠說。
齊禾這才放下心來,可轉念一想她臨走時可是鎖上門了的,這門是怎麽開的?
雲棠無奈的笑了笑,指了指房簷。
“那麽高,摔到你了怎麽辦,讓我再看看。”齊禾一聽這個又拉著顧默書左瞧瞧右看看。
一直沒說話的顧默書臉一紅這才開口道:“沒有,雲棠姐姐看見後把我攔住了,我們從鋪子那邊開了門出來的。”
“沒爬牆就好,先進去吧。”齊禾帶著兩人這才進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