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那貨郎將梅花樹苗拿進鋪子中時, 屋中幾人都愣住了。
她們這開的是繡品鋪子,還未見有人來這買繡品會帶這些東西。
那貨郎也是第一次來這繡鋪,所以她們幾人都並不識得, 隻當是來買繡品的。
蘇鶯生怕這上麵的泥土將鋪子中的繡品弄髒, 忙過來將人攔住,“這樹苗放這我幫您看著,你進去放心看繡品就行。”
“這就是給你們鋪子的。”那貨郎將東西放在門邊的地上,又從衣袖中掏出一封信,“還有這信, 都是給小蘇繡鋪的齊禾的。”
眾人一聽是給齊禾的,便知道這東西定是顧默書讓人捎回來的, 隻是現在齊禾不在鋪子中, 她們也不好意思將信拆開瞧一眼確定一下捎來的東西是不是都到了,思來想去還是雲棠拿定了主意先將東西收下了, 至於少沒少東西等齊禾回來了讓她自己瞧。
送走了貨郎,蘇鶯就蹲在地上伸手戳了戳那樹苗,“雲姐姐,劉姐姐, 你們說這是什麽樹苗啊。”
這東西雲棠倒是見過差不多的, 不過那是在冬日裏這樹的枝幹上開滿了花,眼下瞧這光禿禿的枝幹她一時拿不準。
“瞧著像梅花樹苗。”她想了想道。
“梅花?梅花不是冬日裏開春日裏栽嗎,這夏日裏真的能種活?”蘇鶯抬頭巴巴的看向雲棠。
“大概..可以吧。”雲棠錯開她的目光,頓了頓道。
齊禾同季葉梨從農莊那邊回來已是傍晚,這次過去主要是又有人來瞧方子, 最近這兩年蘇記繡莊靠著齊禾這桑蠶絲線那可是大賺了一筆, 如今這商賈都往這方麵想,就等著誰能先拿到那方子。
鋪子中其他人都走了, 隻剩下雲棠一人守著鋪子等她們回來,若是連雲棠也走了,齊禾回來這鋪子中可就沒人了。
“怎麽今日去了這麽久,可是那邊事不好辦?”雲棠將晾好的茶水遞給她們二人後才問道。
齊禾還未說話,就見季葉梨氣的將手中的茶盞重重的放在桌上,“你是不知,那些人將農莊的門堵著就是不讓人出來,若是有人出來了就將人拉進自己馬車中進行一番引誘,今日我們過去,那前來拉攏的人竟出價五十兩!”
“怎麽引誘啊?”雲棠睜著黑溜溜的眼睛看向季葉梨。
季葉梨:...
齊禾解釋道:“給他們銀錢讓他們交出方子,一點點往上加錢,
聽說當時是五兩,如今給到了五十兩。”
五十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對於奴仆來說這錢都夠買他們好幾次了,雖然他們是奴籍,但若是得了銀兩去一個窮溝溝中也是不會被人尋到的,那些人掐準了人性的貪婪這不正一個勁的引誘奴仆上鉤呢。
雲棠沒想到還會有這種事,她坐在了季葉梨身旁嘴中問道:“那你們打算如何,真的要一直守在那看著他們?”
那邊除了原來的桑農便隻剩下那買回來的三個奴仆,至於李義他並不是每日都住在那裏,他也有家所以隔幾日便得回家一趟,所以那邊並不是每時每刻都有人守著。
其實幾人中隻有齊禾知道,那提取桑蠶絲線的法子並不是隻有她們一家會,那京城中也有會的人,隻是這東西用的人少,在府城因蘇繡需要用這個繡線所以才會有這麽多人前來求方子。
齊禾側過頭看著茶盞中平靜的水麵,言道:“再等等,明年便不用這般了。”
明年到了日子,她與蘇記繡莊的契便無效了,到時候不僅是桑蠶絲線就連那蘇繡都會成為最尋常的東西。
“那再派人守著?”雲棠問道。
齊禾點點頭又搖搖頭,“今日回來時去了李嫣那邊,同他們夫妻二人商議了一下,一直到年前李義都會在那邊住著,所以暫時還好。”
正當雲棠想再問問李義在那邊住著那李嫣怎麽辦時,就聽見鋪子中傳來一道樓景的聲音,他似乎是在外麵等得著急了,所以才進來瞧瞧。
“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樓景如今已經能自己扶著拐杖在地上長時間走著,他站在屏風前敲了敲,問道。
屏風後的雲棠聞言臉頰一下子就紅了,她對著外麵喊道:“你再等會兒,別進來。”
樓景雖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但自家娘子不讓自己進去,他就真聽話的在外麵站著等。
齊禾同季葉梨對視了一眼,二人笑道:“事情算是解決了,李義在那邊看著李嫣也搬到了附近,暫時先這樣等看看那邊人還有什麽招數,你趕緊回去吧,別讓他等久了。”
雲棠轉過頭訕訕地摸了下鼻子,柔聲道:“那我先回去了禾禾,明日我再過來。”
三人起身一同走了出去,見到樓景後雲棠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樓景也不惱仍貼了上來。
就在雲棠準備上馬車時,她這才突然想起還有事未說,她隔著一條街對著齊禾喊道:“禾禾,院子中有你的東西,默書讓人捎回來的,你瞧瞧東西可全。”
話音剛落,站在她身旁的樓景就皺起了眉頭,語氣中還帶著醋意,“以後不許這麽叫旁人,你叫我都帶著姓。”
雲棠甚是無語,她瞥了樓景一眼,直接上了馬車。
見人離開後,季葉梨這才回過神,她拍了拍齊禾的肩膀,言道:“看她如今過的這般好,你是不是也放心了。”
季葉梨知道雲棠曾經對季槐生動過心,也知道後來她傷了心,所以那時聽聞她要嫁給樓家少爺她還以為雲棠是想不開,今日見到這番情形她終於明白了。
齊禾一直等瞧不見馬車後才回道:“是啊。”
等將人都送走後,她便關了鋪門回到了院中,夏日晝長她一進院子就瞧見了那兩棵梅花樹,雲棠似乎怕齊禾瞧不見一樣,還將那封信插在了枝幹間。
齊禾拿起信將其拆開,信中內容同以往一樣全是在寫顧默書這段日子在書院中見到的趣事,隻是最後才交代了這梅花的來曆。
齊禾看看信紙又看看那梅花樹,最後挽起袖子在院中空地上挖了兩個坑。
說實話她並不覺得夏日裏能將這樹移栽成功,可一想到這是顧默書從京城寺廟中得來的又經曆了這一路波折才到她的手中,她還是移栽了起來。
根據顧默書信中說的要想移栽成功就要護著根,她小心翼翼的挪動著那樹直到栽在了院中,若是真的能養活,或許下個冬日就能瞧見花開了。
書院中休沐一般隻有三日,京中學子大多會回家瞧瞧,可顧默書離得遠,這三日連府城都回不到,所以他一直未回來。
原本他在信中寫道等入了秋農忙時便回來,誰知今年書院休沐隻有五日,他和季槐生隻能繼續留在了京中,雖然人回不來,但讓人捎信回來的次數卻多了。
齊禾一人在家中每兩日就會收到一封京城捎來的書信,這日子不知不覺間竟過的飛快,從夏日薄衫到冬日夾襖,齊禾一件都未曾給他落下。
以前她總是去成衣鋪子買,如今閑在家中便親自做了起來,至於成衣放量她都是按照印象中顧默書的身量做的,所以並不曉得短短數月顧默書又高了些,她那托人捎過去的衣裳對於顧默書來說短且緊了些。
-
剛入臘月,雲棠便沒再來鋪子中了,齊禾一開始還以為她病了,誰知竟是有了身孕。
雲棠是想來鋪子中的,畢竟整日在家中悶著也是悶著,可冬日下了雪她在家中就差點摔了,樓景說什麽也不讓她來了,雲棠拗不過他,便隻能讓樓景親自來鋪中說一聲。
按理說前三個月這消息是不能說的,但齊禾是她家中之人,她不信這些,所以樓景還是聽話的來了。
乍聽聞這消息,鋪子中幾人都歡喜過了頭,誰也沒想到成親後不過短短數月她竟有了身孕。
尤其是季葉梨,她瞧樓景的眼神都不一樣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等樓景歡喜的離開後,一直趴在櫃邊安靜聽著的蘇鶯才問道:“雲姐姐以後都不能來了嗎?”
蘇鶯下麵還有一個弟弟,她是見過自己娘親懷弟弟時的場麵,所以在她的印象中若是肚子中的孩子未落地,這姑娘家一般是不出門的。
話音剛落,鋪子中便沒人吱聲了,誰也不知道該如何同她解釋,自然也沒人知道雲棠到底還來不來。
劉蘭蘭出聲打破了屋中的氛圍,她言道:“等你雲姐姐身子舒坦些了便會來了,冬日裏雖見不到但過了年入了春你就能瞧見了。”
劉蘭蘭來齊禾這鋪子中已經半年多了,她早已經同齊禾說了她家中之事,自然也說了她已成過親並有了孩子這事。
齊禾聽聞這消息時都有些不敢相信,畢竟劉蘭蘭在她鋪子中這幾個月從未早早回去過,若家中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定是會掛心的。
劉蘭蘭當時笑著同她說,家中相公看著孩子所以無需她擔心,至於為何她相公會
留在家中這事齊禾並沒有好意思問,生怕說到了她的傷心事。
可劉蘭蘭卻沒再隱瞞,原來當年她兄長做了那事後她就斷了親,又因在縣城中接不到繡活便離開了那,後來就嫁了人有了孩子,直到去年她相公做工傷了身子,為了救人這才欠下來不少銀錢。
好在這幾個月在齊禾這邊掙了不少,如今不僅將欠的銀錢都還了,還存下來了不少。
劉蘭蘭出聲安慰著蘇鶯,在場所有人中隻有她有過孩子,所以也隻有她曉得這剛懷時是多麽的難受。
“你若想你雲姐姐,到時候帶你去瞧就是了。”齊禾順著接話道。
蘇鶯哎了一聲,心中仍舊掛念的很,這鋪子中就雲棠平日裏同她玩的最多,其他人整日都在做繡活。
-
顧默書在信中同齊禾說自己小年前就會回去,誰知京中下了一場大雪沒有車夫願意在那個時候拉人所以這一下子就耽誤了。
直到小年那日才有車夫願意拉著人出京城,他與季槐生多付了一倍的銀錢這才坐上了馬車。
齊禾收到信便日日在家準備著,早些時候就備好了過年所需要的東西,又去布莊扯了好些棉花重新給顧默書做了一床被褥。
今年冬天比往年都要冷上許多,齊禾栽種在院中的梅花樹雖是存活了下來,但連一個花骨朵都沒有。
齊禾也不氣餒,仍舊每日好生照料著,這不今日還給兩棵樹做了冬衣。
她蹲在院中搓了搓手,外麵冷的厲害,這剛從屋中出來一會兒的功夫她就覺得自己手腳快凍僵了。
她往手心中吹了口熱氣,這才重新將小棉被裹在樹上,又拿起一旁的繩子一圈一圈的纏繞好。
就在她打結的時候,院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可她正專心弄著手上的韁繩並未發覺,直到她的手被人從旁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