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齊禾看著手中的錦盒愣在那, 屋中隻剩下她一人。
就在剛剛她還在屋中想明日雲棠出嫁的事情,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
這個時辰了,她還以為是雲棠, 畢竟她明日出嫁以後就不住在這了, 誰知一開門站在那的竟是顧默書。
顧默書已經比她高了一個頭,他換了一身衣裳,青色棉布的還是去年她親自做的,那時候穿著正好,眼下卻有些短了, 見她開門後道:“給你的。”
齊禾疑惑的看向他,又伸手指了指自己, “我的?”
“嗯。”顧默書臉上帶著淺淺的笑, 似乎怕她不收,又道:“我攢的銀錢, 很好看。“
一句話,徹底斷了齊禾不收下的念頭。
顧默書去京城念書時她是給了他不少銀錢,但上次季葉梨回來時還悄悄告訴了她,季槐生他們二人在京城中除了往家中捎東西花費多一些, 其他的都很省。
聽說他們同舍的幾人得空時便會抄書或幫同窗批注文章, 畢竟祿山書院是在京城中,那邊富家子弟較多,也都不差這些銀錢。
“你餓了嗎?”齊禾接過盒子並沒有急著打開,反而關心問道。
那會他們吃晚飯時,她專門過去看了他一眼, 見他還睡著就沒有叫醒他, 聽季槐生說他們這一路實在是趕,又繞了路又耽誤事了時間, 因為走的路以前沒走過,他們二人和車夫輪流守夜,大家基本都沒怎麽睡好。
“小廚房還有些吃食,我去給你熱熱。”齊禾想要出去,可看著堵在門邊的顧默書她隻能眼神示意給他讓他往旁邊挪挪。
“你休息吧,我自己弄就好。”顧默書沒有說奇奇怪怪的話,也沒有要進她的屋子,說完還貼心的給她將門關上。
齊禾看著緊閉的房門又看著手中的錦盒,想了想還是回了裏屋。
她坐在桌案邊將那錦盒放在桌上,那錦盒不大,也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樣式的發簪。
今日她也瞧見了顧默書送給雲棠的,那發簪精致也配雲棠,至於她的...想著她將盒子打開。
裏麵是一個銀鑲珠翠挑簪,齊禾瞧見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以前見過這種,不過那都是在文物記錄片中,那些都是金鑲的,她還是第一次瞧見銀鑲珠翠挑簪。
應該很貴吧,齊禾摸了摸上麵的珠翠,也不知這麽一個簪子花了他攢了多久的銀錢。
齊禾拿出來在自己發髻旁比劃了一下,到底沒有舍得戴上,這麽珍貴的東西剮蹭了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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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那日,雲棠穿著自己繡的嫁衣蓋著龍鳳蓋頭被顧默書牽著送出院子。
按理說應該是家中小弟背著將人送出去,可樓景現在剛剛能走兩步,背人那是萬萬不行的。
所以顧默書這邊若背著她出去,那到了樓家樓景也要將人背進去,可他那身子實在是...最後他們商議了一番,牽著就好。
雲棠眼中噙著淚,在踏出門邊的那一刻回頭望了齊禾一眼。
“吉時到。”周圍人話落,雲棠淚走出了院子,眼中的淚也落了下來。
齊禾紅著眼朝著她揮了揮手,明明過幾日她還會回鋪子可齊禾就是覺得她這是走了,心中難受的不行。
顧默書將人送上花轎,看著轎簾落下,又看著喜轎被抬走。
周圍明明是敲鑼打鼓好生熱鬧的景象,可他們心中卻滿滿不舍。
天色不早,迎親的隊伍散去,齊禾這院中的人給周圍來沾喜氣的人都送了喜糖,這才關上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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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家屬是庶子娶親,但也是準備大辦一場的,從昨夜府中之人便忙碌了起來。
樓景本想直接將人娶到自己的新宅,可樓老爺不同意,非說當時話已經放出去了,若是人沒有娶到府上,這不是擺明了他們這些做長輩的沒看上這門親事嘛。
樓景心道,你們本來就沒瞧上,如今死要麵子就死要麵子吧,他哼著便同意了。
黃昏時,樓景被人扶著上了馬,眾人勸他不必親自過去迎娶,反正雲棠是高嫁。
可樓景不願意,強撐著騎上駿馬,這新娘子他可是要親自娶回來。
還未到齊禾這門前,他就緊張了,手心中全是汗漬。
“少爺,您這是怎麽了,可是馬上坐著不舒服。”他身旁的小廝看著駿馬上一個勁想要挪動的少爺不禁問道。
“無事。”樓景深吸了口氣,眼睛直盯盯的瞧著不遠處的小蘇繡鋪。
因是黃昏時,那邊雖點上了紅燈籠,但他還是瞧的不真切,一直到了門前,他這才看清那堵門之人。
他以為隻有顧默書一人,誰知道還冒出了一個季槐生,這讓他心口實在堵得慌。
偏那人仿佛不認識他一般,正蓄勢待發的準備攔親。
好在眾人沒為難他,出了些詩詞歌賦的對子,見他遊刃有餘的答出來便放他進去了。
雲棠沒有長輩,唯一能稱得上家人的便是齊禾,樓景守禮,硬進來給齊禾敬了一杯茶,問了好。
他一行完禮便又回到了迎親的隊伍中,等顧默書將人送上了花轎,他這才帶著眾人離去。
樓家門前更是熱鬧非凡,吹鑼打鼓一直到新娘子被扶著下了花轎都未停下。
樓景這一路騎著馬身子都虛了,可還是親自牽著紅綢將人迎進了家中。
行了禮,拜了堂,因樓景身子不好,沒人敢在宴席中灌他酒,樓老爺便讓他們二人一起回了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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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逐漸黑了下來,齊禾將幫忙的好友留了下來,又叫了郭暖酒樓的熱菜在院中擺了幾桌席麵,大家都沒有拘著。
這幾日若不是大家幫著,齊禾一人還真操辦不下來這麽一場婚事。
“雲姑娘也是有福氣
之人,聽說那樓家少爺另請了宅院,這樣一來雲姑娘便不用同婆母住在一起,這可少了不少規矩。”鄰居家的楊大嬸說道。
“可不是,雖然都傳樓家那小少爺身子不行,隻能坐在輪椅上,可今日一瞧,那可是和傳聞中不一樣,人家那腰板挺得,還親自前來迎娶,這都是滿滿的誠意。”
院中人都喝了酒,心中怎麽想的嘴中便怎麽說,齊禾坐在桌邊聽著他們嘴中嘟囔,什麽也沒說。
整個席間,齊禾愣是一滴酒都沒有沾,明明是大喜的好日子,她這心中卻擰巴的很。
有些人喝多了,齊禾便讓顧默書幫著送送,反正都是周圍鄰裏,走幾步路的事情。
顧默書喝了些酒倒是不算多,人也清醒,見齊禾這麽說便親自將人都送了出去。
一時間整個院中就隻剩下齊禾一個人,她瞧著滿桌的殘羹剩飯自己木愣愣的開始收拾。
也沒有燒水,就直接在院中的井裏打了幾桶水,直接洗了起來。
這個時節雖然沒有冬日裏那麽冷了,但井水還是涼的,刺的她手麵疼。
她一邊擦洗心中越發的難過,眼中噙著的終於落了下來。
似乎已經忍耐了許久,眼下周圍也沒別人,她竟啜泣了起來。
顧默書回來時瞧見的正是這麽一幕,齊禾蹲在井邊身子一抽一抽的,手泡在冷水中,也沒法子擦一下眼角的淚水。
他眉頭緊蹙,忙走了過來。
走近了這才看清楚,齊禾臉上全是淚,兩個眼睛紅腫的厲害,看來是已經哭了好一會兒了。
他掏出手帕,也沒有仔細瞧,就給齊禾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不哭了。”他哄道,“家中還有我。”
齊禾沒想到會被人抓個正著,還是在自己最脆弱難過的時候,她死要麵子道:“我這是高興的,太高興了。”
見顧默書不信她的樣子,她拽了拽他的衣襟,認真道:“真的。”
“好,你說是就是。”顧默書搬來凳子讓她坐下,又倒了一杯熱茶塞進她的手中,“你歇一會兒,我先收拾。”
齊禾捧著熱茶小口小口的抿著,心中那些不舍一點一點褪去,還好,還好現在家中還有人陪著她。
若是家中隻剩下她自己一人,她....
想到這,淚又從眼中湧了出來,她生怕顧默書瞧見了笑話她,忙拿起手心中的帕子擦了擦。
這一擦不要緊,她瞧著手中的帕子越發眼熟,眼熟到似乎在哪裏見過一般。
她將手中的茶盞放在桌上,找了個能看見光的方向將那方帕展開在月色下仔細的瞧。
果然,那方帕最下麵的角落位置繡著一朵小小的桃花,花蕊間還有一個禾字。
她的心口一顫,這是她的帕子,她曾經繡過用過的帕子,為何這帕子會在顧默書手中。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又偷偷打量了顧默書好幾眼,這帕子難道是她不小心丟了被他撿到了?
可他剛剛是從懷中掏出來的,那這方帕不就是他日日隨身帶著?
他對自己還有那個念頭....
齊禾想到這趕忙跑回了自己屋中,她的心砰砰的跳著,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來。
她知道顧默書的心意,可她以為這是他錯生的心思,畢竟是她一直照顧他長大,這個年歲錯生了心思也還算正常吧。
可他...好像是認真的,齊禾低頭看著手中的方帕心中亂成一團。
院中顧默書一直清洗著碗筷,聽見齊禾起身的動靜他還以為她是回屋梳洗一下,可等他將院中的東西都收拾完了,仍不見齊禾出來。
難道她是被人瞧見哭了覺得不自在所以躲了起來?
顧默書不想她自己一個人什麽也不說還將心事都藏起來,他走過去敲了敲門,溫聲道:“齊禾。”
他已經許久沒有這麽叫過齊禾,小時候覺得她再怎麽樣也是自己小娘,自己不能這麽叫,長大後卻是叫不出口,如今這般喚她,顧默書也是夾了私心。
“我睡了。”齊禾躲在屋中扯謊道,順便還熄滅了燭火。
顧默書手上還是濕的,他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突然皺起了眉頭。
剛剛他用帕子給齊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然後將帕子給了她,可為何這帕子現在還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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