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季槐生反應比他們二人快, 瞧見周世興的名字後便喊道。
周圍人一聽忙去瞧第十之人的名字。
顧默書還以為是季槐生,結果一瞧,上麵是周世興的名字, 他繼續往下找, 看了兩遍都沒有瞧見季槐生的名字。
“走,咱們出去,這裏擠死人了。”季槐生也沒瞧見自己的名字,想來是落榜了,他拉著那二人又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許是心中早就明白自己不會中, 季槐生倒也沒有表現的很難過,他伸手拍了拍周世興的肩膀, 恭喜道:“還得是周兄。”
因著中了榜, 會有人去書院報喜,所以他們三人又趕緊乘著馬車回來了, 這一路瞧見不少報喜的官們。
春闈登榜,那便是貢士老爺,這就算殿試三甲也能去別的書院任職,周世興這算是徹底走了出來, 顧默書幾人都為他高興。
“周兄, 你可別忘了小弟啊。”季槐生打趣道。
周世興臉頰微紅,應道:“定不會。”
季槐生歎了口氣,仔細打量了周世興一眼,“周兄,你說我現在再同我長姐說一番, 可還行。”
季槐生像狼看見肉一般瞧著周世興, 覺得若是錯過了他可真不一定還有好的人選。
話剛說完他又覺出不對,當時她長姐信中可是說齊禾覺得周兄不錯, 他謹慎的往顧默書那邊瞥了一眼,見顧默書神色無異這才鬆了口氣。
可別讓顧默書覺得他在撬牆角,雖然他確實在這麽做。
因著排名越靠前報喜越靠後,所以到晌午時,那報喜之人才到這裏,他的名諱一出,第十,這周圍書舍的學子便都打開門往外瞧。
這可是春榜第十,多少學子豔慕不已。
直到報喜之人離開,周世興這才真的確信自己中了榜,這種感覺很微妙,苦讀這麽多年似乎終於看見了希望。
周圍有些想來奉承的書生,可還未走過來周世興就回到了屋中。
這個時候再熱情的人都不是出自真心,他這心中清楚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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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他中了?”許長帆剛從外麵回來,前些日子春闈他連那九日都沒有撐下來就暈在了裏麵,注定無緣春榜,所以今日也沒去貢院前等揭榜,更不曉得周世興會榜上有名。
如今聽聞他榜上第十,許長帆一口氣憋在心口差點氣暈了過去。
沒有什麽比自己最厭惡的人考上了,而自己沒有考上更讓人痛心的事了。
等許長帆徹底緩過來後他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整個書院他們這些外來求學的隻有八人榜上,他當時心中還舒坦了一些,畢竟他與同舍的程永言都落了榜,這也說明春闈真的難上加難,可如今...
“他們都去同他道喜了。”程永言局促的捏著自己手指,他現在就兩個字,後悔。
若是當時他沒有聽許長帆的,如今這周世興便是他的好友,可現在一切都變了,他連過去祝賀一聲都張不開嘴。
書院中熱鬧的氛圍持續了一整日,他們二人也在屋中躲了一整日,如今春闈已經結束,他們便沒有再在這書院繼續待下去的必要,這邊束脩貴,若是在這念三年,家中怕是供養不起。
許長帆渾渾噩噩的收拾著行囊,這幾個月中他被人巴結恭維讓他飄飄然忘乎所以,可說到底他隻是一個舉人,在這書院中舉人多的是,他還以為他可以像在家鄉時那般,春闈時榜上有名,可惜一切都是夢一場。
程永言同他一起完東西,二人趁著天色未黑悄默聲的往外走,交還了鑰匙後便往貢院南邊的門走去。
就在快要到門邊的時候,外麵進來三個書生。
許長帆趕忙轉過身子背對著他們。
“真是沾了周兄的光,我竟也瞧見了今年的會元。”季槐生喜道。
今夜祿山書院上榜的學子聚在一起,他和顧默書沾著周世興的光,也一同去了,見到那些人後季槐生心中算是徹底看明白了。
這春闈就是要選出真正有學問的學子,像他這種半吊子還要再來幾年。
接下來便等著殿試,像周世興這種名次靠前的沒準還可以衝一衝狀元,季槐生又道。
周世興咳了一聲,“季兄說笑了,我隻求能進二甲。”
這殿試中進士分三甲,隻是這三甲賜的是同進士出身,到底比不上進士出身。
幾人笑著談論著,誰也沒瞧見背對著他們的二人。
等人走遠了,那許長帆才轉過身子,他看了一眼他們遠去的背影,心中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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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禾在家中每隔三日便會收到一封信,一開始她還有些詫異後來就習以為常了。
顧默書每次寫信都是同她說京城中的趣事,信中內容一點也不逾矩,所以齊禾有時候會讓雲棠幫著讀信,反正內容大差不差。
今日齊禾剛將信拆開還未來得及遞給雲棠,就見季葉梨火急火燎的跑了進來。
齊禾瞧著她麵色不太好,忙問道:“怎麽了這是。”
季葉梨手中捏著信紙,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歎息道:“槐生寫信回來了,春闈沒中。”
雖然她心中早就明白季槐生可能不會中,但仍舊每天盼著祈禱著,希望今年他榜上有名。
如今落了榜,季槐生信上雖然沒多說什麽,可她這做長姐的心中實在不踏實,生怕季槐生想不開尋了短見。
齊禾瞧了一眼那信紙上的內容,寬慰道:“我瞧著應該不會有什麽事,若是你實在放心不下就去京城中看看他。”
季葉梨確實有這打算,可她又不能撒手這邊
繡線的事情,她每隔幾日還要去農莊那邊瞧瞧,守著那幾個人呢。
畢竟沒有主家在那邊,奴仆若是背了主,那可是要壞大事的。
“你放心去就是了,反正一來一回最多也就半月,農莊那邊我去盯著就是。”齊禾知道她這心中焦灼,所以隻能說這些讓她放心的話,畢竟這事若是出在她身上,她也要去京城中瞧一眼顧默書才放心。
季葉梨用帕子摸了一把淚,喃喃道:“若是他心中過得去這道坎,定會同我說上許多話寬慰我,可如今就這麽兩三句,我實在擔心的厲害。”
齊禾將她攬在懷中,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這種事還是要親自瞧一眼的好,其他人說再多寬慰的話都沒用。
季葉梨收拾好東西,同齊禾說了那邊農莊的情況,連夜便趕往京城了。
齊禾本想讓她明日再去,畢竟趕夜路不安全,可她惦記的厲害,一刻都不想耽誤。
等將季葉梨送走後,齊禾這才有空瞧一眼顧默書寫的信。
她將信紙拿出來在燭焰下一點一點看著,緊皺的眉頭也一點點鬆開。
信上說,季槐生雖落了榜但心中那股氣並沒有滅,他打算繼續留在京城念書,同顧默書一起。
顧默書又交代了一些春闈揭榜時的趣事,最後添上那句思念的話,這信才算完了。
齊禾無奈笑笑,若是當時她先看了這封信,是不是季葉梨就不會這麽趕過去了,不過去瞧一眼也好,畢竟這人到底放不放得下旁人可是看不透的。
齊禾又讀了兩遍信,這才將信紙收好放進了小木盒中,那裏麵已經厚厚一層了,都是這些日子顧默書讓人捎回來的,齊禾沒有扔都放在這了,也不知這小小的盒子還能裝下幾封信,到時候滿了還得換個大些的盒子,她想。
前麵幾次齊禾都沒有給他回過信,今日不知怎麽的,可能是想到春闈後眾多學子的落寞,也可能是想到顧默書沒能參加春闈之由,齊禾想了想拿起筆寫下了第一封信。
第二日一早她便托人捎去了京城,也不知顧默書收到後會作何反應,信中齊禾可是寫道,讓他好好讀書少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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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葉梨心中掛念季槐生,這幾日路上基本沒有休息,第四日便抵達了京城,她連落腳的客棧都沒找,就直奔祿山書院去了。
隻是這書院嚴格,沒有牌子是不能進去的,季葉梨站在門外就等著有書生出來托人叫一下季槐生。
可這個時辰,天都黑了,很少有書生出來。
她一個人抱著小包袱站在那等著,就在她急的快要哭出來時終於有一書生模樣的人從裏麵出來了。
季葉梨想也沒想就跑了過去,她張開手臂將人攔了下來,“您,您能幫我叫一個季槐生嗎,他也是這書院的書生。”
季葉梨著急的話都有些說不清,站在她麵前的書生一愣,微微垂下頭這才瞧清楚了眼前之人。
發髻有些亂了,雙眼微紅,小臉上還掛著淚痕,周世興張張嘴問道:“您是?”
“我是他長姐,您,您能幫我叫他一下嗎?”季葉梨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袖,似乎這人是唯一能幫助她的了。
周世興沒想到眼前之人竟然是季槐生嘴中的長姐,他微微愣神。
“您,您若是不方便,我...”季葉梨還沒說完,對麵之人就打斷了她。
“我是他同窗,我帶進您一起進去吧。”周世興瞧了一眼周圍,見沒人注意到這,忙遮掩著將季葉梨帶進了書院。
這書院白日裏可以帶著人進來,但是夜裏是不允許的,周世興瞧她是季槐生的長姐,這才冒險將她帶了進來。
季葉梨跟在他身後,垂著頭,生怕被人瞧見了,兩個人就這般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書舍前。
“就這了。”周世興說道,“其實我..”
他還沒過完,季葉梨就推開了一個門縫。
屋中的顧默書正在搶季槐生的酒壺,可季槐生喝多了,哪裏肯鬆手。
季葉梨第一眼瞧見的就是這場麵,她心中那懂事上進的弟弟,現在因為落了榜正在頹廢的喝酒。
她這心中酸酸的,心疼壞了。
“別喝了,你瞧瞧你這開心的,喝了多少了,再喝明日人家姑娘就不來了。”顧默書沒有聽見門邊的動靜,所以並不知道那裏站著一個人。
他話音剛落,就見周世興將門推到最大,將季葉梨一同帶了進來。
屋中二人聽見響動這才往門邊瞧去。
“季姐姐,您...”顧默書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個時辰了會在這看見季葉梨,他張張嘴出聲喊道。
季槐生酒還沒醒,聽見季姐姐三個字腦子一頓,整個人往季葉梨那邊走去,他揉了揉眼,打量了好一會兒眼前之人,最後道:“這人誰啊。”
季葉梨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因為落榜心中痛苦這才喝酒,所以心疼的不得了,可剛剛顧默書那番話徹底點醒了她,季槐生哪裏是傷心這是高興的,見他竟是這般,季葉梨氣的直接伸手用力擰了他胳膊一下。
一聲慘叫響徹在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