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哨兵&尾巴
滂沱大雨有短暫的歇停。
地麵潮濕,一些細如牛毛的微小雨粒在路燈籠罩的光下邊兒漂泊。
仍處於燒心狀態的少年一度以為是自己難受出了幻覺。他側回身循著那股暴動精神力傳來的方向又走了兩步,發現他的感知沒有出什麽問題。
確實是個哨兵。
可這個世界怎麽會有哨兵的存在?
不對。
司君晃了晃腦袋,避免自己陷進思維困區裏。像他這樣的穿越者都可以存在,有哨兵……好像不是特別驚奇的事。
說不定這位哨兵跟他一樣也是穿過來的老鄉?
“嘶……”司君被腕上的老大爺蛇縛得生疼。
他低頭翻開袖子,發現腕部已經被老大爺蛇狠狠地勒出了一條紅痕。
因為天天披著鬥篷,他把自己養得很白,紅痕便尤為明顯。
老大爺蛇一邊抖一邊縮緊身體,沒過一會兒,司君的手指就因為血液流通不暢的問題發涼發青。
到後邊兒他也不知道是因為老大爺抖,自己跟著抖,還是因為手掌貧血開始打起顫。
他費勁巴拉地扯開老大爺蛇,後者在他手裏忽然打了一個滾,掉在地上迅速朝著陌生方向遊竄而去。
司君難受得緊,又不太能放心得下老大爺蛇的狀態。而且老大爺蛇離開的方向恰恰好是哨兵精神暴動傳來的方向。
擁有強大戰鬥力的哨兵隻要產生了精神暴動,後果就會非常可怕。輕則腦部損傷,重則精神肉|體雙崩壞。
在崩壞的這一整個過程,他們會進入毫無自控能力的狂暴狀態,竭力摧毀周身人事物,包括他們自己。
所以無論如何,司君都不能就這麽坐視不理。
他扶著牆,淺淺舒口氣以壓製自己的燒心狀態,便停也不停地走向哨兵精神暴動的那個方向。
巷子彎彎繞,出口頗多。司君隻記得快速到達出租屋的那一條路徑,如今自己全憑對哨兵的感知往前走,好一陣才終於看見出口。
這條小道直通另一側的主幹道,司君在妮娜的帶路下來過這裏。但這個地方同他的生活區不重疊,所以司君後續基本沒踏足過這裏。
此刻的主幹道兩側路燈不知道被誰破壞了,上下坡道黑漆漆,加上烏雲閉月,這一條路黑得讓人根本找不著道兒。
司君是循著精神暴動的方向找,才尋到一個半跪在地,同樣穿著防禦鬥篷的人。
他距離巷口位置不算太遠,充分適應了司君勉強可以在黑暗中捕捉到他的輪廓。
似乎難受得很,他身體蜷成一團,身邊旋起了股淩厲的風。
司君清楚,那不是風,那是暴動的具象化表現。這說明這名哨兵已經產生前期崩壞的現象了。
再這麽下去,這周遭的居民和建築都會遭殃!
向導總司令官對哨兵暴動的現象已非常熟絡,他下意識邊尋找那名哨兵的精神體。可不知道是精神體自己藏了起來,還是因為環境太黑,他竟然找不到對方的精神體所在。
這就難辦了。
安撫哨兵的方式分有三種。一種是契約安撫,一種是銜腦安撫,另一種則是精神體安撫。
第一種契約安撫是向導通過與哨兵發生性|愛|關係的方式安撫起暴動的精神,在這種情況下發生關係的向導和哨兵自然而然就締結成了伴侶契約。
這種伴侶契約具有唯一性,一旦締結契約,向導就不能再和其他哨兵進行安撫的。
司君的精神力強悍,被星聯帝國視為珍稀資源,所以他是不被允許擁有這種唯一性。
而且星聯帝國擔心他會對其中哪一個哨兵產生多餘的感情,所以隻允許他使用第三種精神體安撫的方法。
通過安撫對方的精神體來減緩精神暴動,然後再通過言語加諸引導。
這種方法最好的地方體現在,他不需要和哨兵本人過多接觸。
可現在他找不著精神體,第三種方法顯然行不通。
司君咽了口唾沫,眼看哨兵暴動逐步增加,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他幹脆選擇第二種方法,同哨兵直接進行精神連接,麵對麵的安撫。
沒有路燈,司君看不大清路,就得更小心地上的積水。
他首先將自己的精神力聚集,以緩潮的形式向對方漫過去。可對方的精神壁壘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厚,他的精神力剛觸碰對方就被猛烈地彈開。
感知到對方的抗拒,司君便收回大部分地精神力,嚐試小麵積的接觸,讓對方先適應自己的觸碰。
而後,他緩緩走向對方。
步子且輕且緩,司君從另一側的街道繞到那人正前方。再一邊用精神力引導,一邊在靠近途中尋找著對方的精神體。
最後他停在了離對方約莫有兩三米的距離之外。
對待哨兵要充滿十二分的耐心,因為精神力會相觸,向導任何不穩定的情緒都會直接傳遞到哨兵那兒。哨兵本身就已經很不穩定了,這些情緒在他那隻會被無止境的放大,甚至會成為壓垮哨兵的最後一根稻草。
所以司君也沒著急說話。
他平和地站在幾米之外,嚐試建立聯係,嚐試鏈接精神力。
嚐試似乎有一點效果,尤其當他充分展現了自己的善意,對方終於開放了一些聯係的權限。司君向他挪動了兩步,想更靠近一些,縮短一下聯係信號。
哪知對方就等的是他這一步。
黑影忽然發難,原地暴起,在漆黑的街道上倏忽閃過一道掠影。
他朝司君襲來,但後者也早做好了躲避哨兵攻擊的準備,在那人襲過來的瞬間迅速後撤。
那人撲了個空,立刻改轉攻擊方向,趁勢追擊。
然而司君就算穿成了人魚,也依舊保留著自己的實力……盡管這實力可能有所削弱,但應對這樣毫無章法的攻擊,他還是有招架的餘地的。
可對方顯然不是普通哨兵那麽簡單。他攻擊的頻率,精神暴走的危險等級,無一不符合星聯帝國的S級哨兵標準。如果真讓他陷入暴走,那這半個城區都得遭殃。
得製止他。
司君不得不想辦法更靠近他,試圖強行建立精神聯係。
他在躲閃間拉近兩人距離,而對方的猛攻,也恰好助他完成這一想法。
月光在烏雲暫歇的間隙中展露頭角。和對方僅剩不到一米距離的司君一個抬手便打落了對方的兜帽,又借著這月光,看清這名暴動哨兵的模樣。
可這一看,司君的耳鰭霎時頂出兜帽棱角!
居然是狄諾科?!
狄諾科居然是個哨兵?!
他瞳孔驟縮,下意識後退一步。這一亂,被滿布陰霾的狄諾科抓住了破綻。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擊向少年肩頭,後者踉蹌著退步,不小心絆到路磚,狠狠地摔倒在地。
於是,人魚最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司君感覺到雙腿觸碰到濕漉漉的水意,聽到椰子夫人給他做的這雙雨鞋傳來了崩裂的聲音。
而剛剛才看清少年模樣的狄諾科呆呆站在原地。
他望著少年倉惶無措的臉,望著那條漂亮至極的純色魚尾,似乎一時半刻沒能理解當下的情況。
灰瞳之中,滿是驚愣。
很快的,他冷靜下來,趕忙走到司君身邊半蹲下身,作出一副要將他橫抱起來的模樣。
司君其實注意到了狄諾科身上哨兵暴動的精神力已經衰減了不少,可出於對反派boss的基本尊敬,他並不想過於接近這位大人物。
他手忙腳亂解開第二層的鬥篷,慌慌張張地蓋在自己的大尾巴上。可因為魚裙太大,散開麵積很廣,鬥篷不管怎麽蓋都會露出一角銀紗。
就在他慌亂蓋尾巴的時候,狄諾科已經準備把他抱起來了。
司君本能攥緊鬥篷,蜷縮尾巴,把自己縮成一個大團子,避開對方伸來的手。
狄諾科雖然恢複理智,但他的狀態並沒有完全恢複。他的身體還是顫抖的,腦袋也疼得要命。隻是他看著少年漂亮的魚尾,想到後邊兒還有人在追著自己,不得不勉強打起精神。
“別怕。”他說,“我不會傷害你。”
司君心說,謝邀,你說這句話我更怕了。
但他現在的狀態想要離開,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怎麽做?
預報上提示,再過十幾分鍾,雨會繼續下,而且會下得越來越大。
似乎接受狄諾科的好意,才是他離開這條大街的唯一方法。
狄諾科看少年好像默許了他的舉動,便頃身向前,舉止輕柔地抱住了他的身體。
和那條魚尾。
……。
司君背脊發麻。
狄諾科的手受天氣影響,有點涼。
現在撫弄似的觸碰他的魚尾,竟意外的……舒服。
酥酥麻麻的奇妙觸感從狄諾科觸碰的地方漫延開,司君緊繃神經,忍住了幾欲出口的歎息聲,在狄諾科結實的抱裏努力用新鬥篷遮蓋魚尾。
還是有幾分抗拒。
司君在這小小抗拒中思考,狄諾科這跟翻書一樣的態度轉變是不是看上了他的魚尾巴。
就像那些商販似的,想拿他做成什麽稀有裝備。
狄諾科抱他的舉動越溫柔,司君這番揣測就被他錘得越死。
錘到後麵,司君已經開始考慮攻擊反派BOSS的大腦,會不會崩壞主線劇情;而主線劇情的崩壞,會對這個世界產生什麽影響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
……救命!
為什麽偏偏是狄諾科!
此時,被列為攻擊目標的狄諾科抱著司君的手緊了一緊,但還是控製著自己保持清醒,盡量避免傷害或是弄疼懷裏的小人魚。
“有人在追我。”他深深喘了口氣,一邊走,一邊說,“我們得離開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