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雍正番外1 報應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

暢春園內外戒備森嚴,比起以往,更加多了一分緊張,禁衛軍呼吸間都是灼熱的氣息。

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焚燒味道,那是燒香的味道,是薩滿點燃的火把,是和尚的念經聲,是道士的念念有詞。

今年剛升了小頭領的的程署,他穿著整套的禁軍裝備,許是頭盔係的太緊了,又或許是空氣中的味道太過雜亂,他感覺自己胃裏麵湧起一股惡心的感覺。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是皇上的寢殿,也許他隻是太恐懼了才會有這種心髒都要跳出來的恐懼感……

皇上的身體撐不住了!

打從老千歲第二次被廢了太子之位開始,皇子們爭的更加瘋狂,有人明著參與,有人暗著站隊,可是皇上不喜歡,所以即使是被大臣擁戴的八阿哥也慘遭皇上厭棄。

事到如今,誰都猜不出能夠登上皇位的是誰!

寢殿內,人不算多,皇子們跪在康熙床前,等待著最後的結果,不僅是等著繼位人選的公布,也是等著他們的皇阿瑪咽氣。

緊閉著嘴的康熙忍耐著痛苦,人是能夠感受到大限將至的,他現在就是熬最後的日子,**還跪著剛剛施針結束的禦醫,康熙總算是睜開了眼睛,他費力的指著隆科多。

自從老千歲廢了之後,隆科多因著未曾站隊,便得到了康熙的信任,擔任九門提督這個重要職位。

而顯然,他是今夜必須出現在這裏的人,新帝需要他的幫助。

床榻前跪著老三、老四、老七、老八、老九、老十、十、十三,一共七位皇子。

其中老四還是剛剛從齋戒所回來,他本來是被康熙指定代替參加冬至的南郊祭天,所以便去齋戒。

康熙本以為隻是小小的病症,不料身體狀況竟然急轉直下,隻好連忙派人叫老四回來,而在胤禛回來的途中,康熙又宣召了其餘六位皇子。

也就是說,比起從齋戒所回來的老四,其他六位皇子是更早到達的。

胤禛沉默的跪著,麵上一片嚴肅,並無悲傷,皇阿瑪還沒咽氣呢,哪裏敢有悲傷露出,更何況,他也悲傷不出來。

心髒劇烈的跳動,他急需知道在他來之前,三哥或者是老八做沒做什麽事情。

他抬眼看向李德全,而李德全弓著腰垂頭,不敢有絲毫動作。

康熙擺手,禦醫安靜的退了出去,李德全跟著禦醫出了內室,跪在門外。

康熙指著胤禛,“ha……”他費力的喘息著,“老四……”

胤禛膝行上前,用兩手握住皇阿瑪的手,“皇阿瑪,兒子在這。”

康熙一隻手被胤禛握著,但是他並不看向老四,而是看著下麵的兒子們,“好好輔佐……老四……”

一句話掀起軒然大波,幾十年的爭鬥終於出了結果,下麵幾人神色複雜,也有幾人茫然不知所措。

康熙轉移視線到胤禛身上,他的呼氣間已經是腐朽的味道,他的眼睛此刻明亮逼人,他盯著胤禛的眼睛,似乎要從他的眼睛中得到一種承諾,胸膛中像是風箱被拉動的雜音。

胤禛壓抑著心中喜悅,等待著皇阿瑪最後的教誨。

康熙手指顫動,胤禛緊緊的握住,他看著胤禛,“保……成……”

胤禛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立刻低聲承諾道:“請皇阿瑪放心。”

這一句承諾,帶走了康熙所有的堅持,他不再看向老四,他扭過頭看著帳子。

一下……兩下……三下,胤禛默默數著脈搏消失了,他伸手探向鼻子,呼吸消失了。

“皇阿瑪去了……”

隆科多鎮定的上前,“皇四子胤禛得皇上口諭,繼承大位!”

胤禛隨即嚎啕大哭,胤祉咬牙,膝行上前,對著胤禛磕頭行禮,“臣,胤祉,參見皇上!”

其餘皇子紛紛下跪,但是跪著的方向是一樣,誰知道他們跪拜的到底是死了的皇阿瑪,還是他們繼承皇位的兄弟呢?

哭聲不過響了一會兒,胤禛便起身立刻安排事情,他先是安排胤祉負責派人傳信回京。

隨後他走到八、九、十、三個弟弟麵前,他先是對著老九說道:“九弟就留在暢春園,畢竟人多事雜。”

胤禟抱著自己的手臂,留在暢春園,這是防著他呢,不愧是雍親王啊!

“四哥適應的還不錯啊。”

胤禛臉色一沉,“怎麽?本王還使喚不動你了?”

胤禟諷刺一笑,“假惺惺!”

不等胤禛發作,胤祥直接上前一步攔住,“四哥,正事重要。”

是啊,正事重要。

老三胤祉走到一旁,老八也跟了過去,“三哥?”

胤祉沉下臉,“老八你怎麽想。”

“咱們還能做什麽呢?”胤禩反問道,這些年皇阿瑪的厭惡已經逼的他沒了當初的心氣,如今新帝是四哥,他多少也鬆了一口氣。

胤祉道:“你倒是乖順。”

胤禩搖搖頭,四哥那些年做的那些事情,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呢,不論是打著好兄弟的旗號,和他們站在一起,其實是暗地裏打探消息,還是說在那些事情背後,四哥也不幹淨的手腳。

不過到底,他是問心無愧,他不曾對四哥做什麽,隻是老九心氣不順的多,畢竟真情實感被騙的是老九。

胤祉抬腳就踢上了欄杆,胤禩搖搖頭,三哥心浮氣躁了,他點出真相,“三哥,做不了什麽的。”

胤禩也是理性分析了局麵以後,這才如此安分。

“隆科多擺明了是站在四哥哪邊,他手裏握著京城五個營,兩萬兵馬,在外的老十四雖然是大將軍王,但是糧草受製於年羹堯,前幾年年羹堯送子入京的事情,三哥你也有所耳聞吧。”

康熙五十七年,雍親王借著德妃生辰的借口去信斥責川陝總督年羹堯,責罵年羹堯不知道奴才本分,不給德妃送禮,言明其父兄在他麵前都是自稱奴才,又說年羹堯之父年事已高,命年羹堯將子嗣送入京城盡孝。

康熙是明知道此事,卻不曾有任何說法,年羹堯撐了兩個月,等不到康熙的支持,也是明白了態度,終於還是把子嗣都送進京城。

自此之後,在外的大將軍王就被胤禛握在了手裏。

況且京城還有隆科多的兩萬兵馬,如今,是有什麽想法也沒用了。

他們不是聽從皇阿瑪的口諭,而是聽從隆科多的兩萬兵馬。

數不清的騎兵往駕馬往四麵八方瘋狂而去,傳九門提督隆科多令,封鎖京城!

當夜,十三阿哥胤祥親自駕車護送新帝回京繼位。

車輪快速的轉動,馬蹄踏著地麵,鞭聲震耳欲聾,天空是高懸的明月,路旁的樹木飛快的向後移動。

胤祥突然的有些茫然,身後的馬車裏坐著的是他的四哥。

這幾十年的大起大落讓他不再愚鈍,他明白,身後坐在馬車裏麵的四哥,在今天之後就再也不是兄長了。

康熙六十一年,新帝登基,次年改國號為雍正。

雍正登基之後最需要處理的就是那些年的老對手們。

大哥胤褆絕對不能放出來的,而承諾會好好照顧的二哥胤礽,卻是不方便見麵,見麵需要跪拜,兄弟兩個都尷尬。

即使好好關照,廢太子胤礽也還是於雍正二年去世,雍正冒雪前去祭奠。

胤祥站在門外,剛剛進去磕頭的弘晝已經出來了,弘晝走過來,抱住他的腰,“阿瑪,你冷不冷。”

弘晝是當今的五阿哥,他年紀還小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怎麽都治不好,是胤祥到處求醫問藥,才換來這孩子的痊愈。

胤禛便叫兒子對著胤祥以父相稱,他從前也管十三叔叫阿瑪叫習慣了。

胤祥一愣,摸摸弘晝的腦袋,叮囑道:“以後不能這麽叫了。”

弘晝不太明白還想要再問,卻被胤祥捂住嘴,“噓,快回去念書吧。”

從登基開始,所謂的八爺黨就成了雍正必須要處理的心腹大患,給胤禩封了親王作為安撫,但是他隻是在等待時機。

而這個時機就是年羹堯青海大捷,此時他才真正有力量掌握朝堂。

雍正對著大臣們說,你們有任何一個人敢說胤禩比朕更加賢德,朕即刻讓位。

此時的他掌握了最重要的軍事力量,顯然不會有大臣站出來和皇上作對。

聽聞此話的當天,胤禩就說:“我怕是活不久了。”

而事情也果然如同預料的那般,麵對皇上的百般找茬,任何人都無法抵擋了什麽。

直到一次,雍正要胤禩交出先帝的禦批,胤禩直言沒有,雍正卻不相信,胤禩真是被逼到一定了,口不擇言道:“我要是騙你,就叫我一家俱死。”

此話被雍正抓住把柄,“朕和你也是一家,愛新覺羅的子孫,誰和你不是一家,你這是在詛咒皇家,自絕於祖宗。”

當即革除爵位,開除了宗籍,姓氏去掉,更改名字,改名為阿其那。

阿其那,死於雍正四年,享年四十五歲。

允禟,雍正元年西寧,雍正三年,上派都統楚約前去約束其言行,雍正三年奪爵。

雍正四年,因其自造文字同其子書信往來,上言其謀逆,逮還京師,銷宗籍,改名塞思黑,大臣彈劾請誅之,上令直隸總督將其□□,不久後暴死於幽所。

胤俄,雍正二年革爵圈禁宗人府,於乾隆二年釋放,乾隆六年卒,享年五十九。

雍正四年,上親去宗人府探望罪人胤俄。

胤俄抱著酒壇然癱倒在地,渾然不願理會任何事情。

胤禛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何會來這裏,他看著老十,冷酷的開口,“叫醒他。”

奴才們連忙上前拉拽著這位出身尊貴的皇子,試圖把人叫醒,在他們的努力下,人是醒來了,可是醒了還不如不醒。

胤俄睜開眼睛,迷蒙的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嗤笑一聲,“哎呦,皇上來看我了,是怕我死了之後你名聲不好聽嗎?”

胤禛擺手,奴才們紛紛退出去。

“老八去了。”

胤俄頓住,手上一鬆酒壇滾落在地上,一路滾到胤禛腳邊。

胤禛垂眸,老八不是他殺的,他已經獲勝,沒必要繼續做什麽,隻是意外,是意外……

老九死於幽所之後,老八到底是曾經的八賢王,即使是被貶為庶人,竟然也能得到消息,老九死後十一天,胤禩知道了消息,隨後吐血後昏迷不醒。

他派了太醫去瞧,但是不過兩日人便去了。

胤俄抬起頭,在光下,胤禛的衣服是那麽的閃耀。

胤俄沒有了往日的憨厚樸實,也少了莽撞,眼前的人逐漸模糊,眼淚布滿整張臉,狼狽的如同乞丐。

“九哥說的對,你就是假惺惺,別在這惡心人了!”

“你開府的時候難道沒收到過九哥的賀禮!你還騙的九哥以為你是好兄弟!”

“八哥額娘去了,你跟著我們一起給守孝的八哥送飯,可是你竟然給八哥定了罪說八哥額娘去世傷心太過,這也成了罪!”

胤禛臉色難看的起身,不願再聽胤俄的指責。

看著胤禛的背影,胤俄恨恨道:“愛新覺羅胤禛!你會遭報應的!”

這句詛咒或許真會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