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打起精神

毓慶宮。

高其倬站在書房門口,聽了一個侍衛的耳語之後,他沉思片刻,便道:“你先回去吧,此事不要傳揚。”

侍衛拱手,“是,小的明白。”

高其倬忍不住雙手叉腰,他無聲的歎息,要說的話在腦子裏轉了好幾個圈子這才深吸一口氣進了書房。

“殿下,淩普已經放歸家中。”

太子放下手裏的折子,聽聞了這消息也不見喜悅,他早就習慣如此了,他抬眼看著高其倬,“還有呢。”

高其倬咽了了一口口水,深深的彎腰,把頭垂下,“淩普手筋腳筋均被挑斷,舌頭……舌頭被割了。”

太子執筆的手一頓,毛筆上的墨汁承受不住重力迅速掉落,大滴的墨跡暈染了字跡,瞧不真切上麵的內容。

高其倬上前來,從太子手中抽出毛筆,又用幹淨的帕子吸取上麵的墨跡。

太子頹唐的靠在椅子上,“不必費心了,能給我處理的折子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情,毀了也就毀了。”

高其倬充耳不聞,繼續收拾著折子。

太子的的情緒已經壓抑許久,此刻已經是強弩之末,他諷刺的看著高其倬,嗤笑著,“怎麽,這麽忠心耿耿,不怕那天被抓去割了舌頭!”

高其倬放下折子,太子這不是在諷刺他,這是在諷刺皇上,諷刺皇上會殺了對太子忠心的人,要對太子忠心,但是最好不要太有本事。

高其倬沒有回答的話,隻是問了一個問題,“殿下厭恨臣嗎?”

太子沉默。

他繼續道,“殿下應當是厭惡我才對,因為若不是我那番話,索大人也不會自盡而亡。”

他不需要太子的回答,便繼續說下去,“殿下,您一直知道索大人是因為我說的話,才選擇自盡,卻不知道我說的了什麽,您說不必回話,但是我想您應該知道知道的。”

太子的思緒隨著高其倬的敘說被拉進了索額圖死前最後的時光。

昏暗潮濕的牢房裏,索大人獨享單間,茅草上鋪的是羊毛氈子,一應洗漱用具俱全,連痰盂都是鑲金邊的,硬生生把牢房打造成了索大人的臥室。

高其倬走進來的時候還捂著鼻子,即使是這樣的裝飾,也掩飾不了牢裏麵特有的一種味道,那種臭味和腥味混合在一起,叫人作嘔。

他抬眼看去,索額圖這是果然是一應俱全,但是唯獨缺少一樣東西,飯!

這是索額圖斷了吃食的第三天,誰下的命令一目了然,所有人包括索額圖自己都不相信皇上會選擇餓死他。

可是高其倬信,高其倬不僅信,還十分斷定若是索額圖被餓死就失去了全部作用,甚至會成為太子的汙點。

索額圖必須死的更有意義些。

寒暄的話,不必多說,高其倬直接進入主題,“索大人可是對太子忠心耿耿。”

索額圖嘴唇泛白,靠坐在牆壁上,他張開雙腿,箕踞而坐,指著高其倬捂著嘴巴的手嘲笑起來,滿臉的不屑,“小子,裝什麽呢?”

高其倬施施然放下手,然後問道:“大人可還記得曾經我們見過的那一麵,我對您說,日後需要您的時候,希望您能早做決斷。”

索額圖被饑餓侵蝕的大腦緩緩轉動起來,隨後恍然,“原來你早就猜到……”

高其倬抬手打斷他的話,“索大人,現在是您為太子盡忠的時候了。”

索額圖雖年邁又是落的這般境地,但是仍然不失曾經的囂張之氣,他是個文臣,但是也是他毅然決然的從吏部侍郎的位置上跳下來進宮做侍衛,隻是為了幫助皇上擒住鼇拜,他的膽色不輸給任何人。

他終於抬起頭,淩亂的胡須遮住了半張臉,隻有那一雙眼睛格外的亮,他問道:“這是太子的吩咐?”

高其倬搖搖頭,坦白說:“這是下官一人之見。”他看著那雙亮的驚人的眼睛,說出了後半句話,“但是我想,殿下應當也是猜到了。”

“哈哈哈哈哈”索額圖狂笑出聲,又咳嗽著喘著氣,“你還算坦誠。”

索額圖抬起頭,眼中閃過那些年的意氣風發,閃過的是皇上曾經的信任,太子年幼之時的青澀,他在朝堂上同別人打嘴仗,出了宮門氣不過還要跑去踹人,卻被明珠那個老王八嘲笑。

太子……保成是他侄女的兒子,他對侄女印象不太深,但是這時候突然便想起來了,太子的鼻子長的很像侄女,也像他大哥,可惜他跟大哥不太像,他長的像額娘,大哥長的像阿瑪。

索額圖的腦子從未又過的清醒,肚子中的饑餓感仿佛已經到了臨界點,再也無知無覺。

“我對得起皇上,我從來都對得起皇上。”

他看著高其倬,說出了肺腑之言,“我不是個好人,好人是當不了官的,可我的殿下是個好太子。”

“我前半輩子對得起皇上,下半輩子……也必定對得起殿下。”

高其倬欽佩的拱手,深深彎腰。

次日,索額圖撞死在大牢裏,他的自盡給皇上潑了一盆汙水,逼得臣子自盡,這難道會是好名聲,即使皇上說索額圖是本朝第一大罪人,信的人也不多。

安靜的書房內,高其倬將索額圖臨死前的一切第一次講述給太子,他平靜的看著太子頹廢的樣子。“殿下,索大人說他對得起您,跟著您的臣子們也對得起您。”

窗外的鳥雀啾啾的叫聲成了此刻唯一能聽到的聲音。

太子深吸一口氣,遮住眼角的紅色,他站起身,看向高其倬,眼中是閃爍著淚光的堅定,“孤定不負爾等!”

月亮隱沒在雲層中,太陽跳躍而出,紫禁城的紅牆金瓦重新閃耀著光輝。

包衣驍騎營經曆了大洗牌,曾經被居於高位者均被調任他處,包衣驍騎營和包衣護衛軍迎來了大換血。

新貴們的麵孔有些陌生,進宮的皇子們總有不適應,但是不明白是何事。

胤禟看著升上來的兩個副統領,熟悉的麵孔,那圖和程署,低頭笑笑沒說什麽。

胤餓奇怪問道:“九哥你笑什麽?”

他抬手給胤俄後腰一下子,打的胤俄嗷嗷叫喚,“九哥!你幹什麽!”

胤禟收回手,微笑著,“我笑的是你嫂子多了一個差事,給妹妹們教導呢,聽說很有趣呢。”

胤俄捂著腰,委屈的在心裏嘀咕,那你打我幹啥,趁著胤禟轉身的功夫,他在身後瘋狂揮拳,心裏惡狠狠的道,你要是我弟弟,我就哼!

被胤禟提起的李星晚還在琢磨著教些什麽好。

宮裏麵現在的公主並不多,一個是今年即將成婚的六公主純愨公主和八公主溫恪以及還沒訂婚的九公主愨靖、十公主敦恪。

六公主說起來有些尷尬,她額娘是一個貴人,並不受重視,到了二十二歲才被賜婚,要知道比她年紀小的八公主早在兩年前就被賜婚了,隻是因為生病所以推遲了婚期。

李星晚也有些尷尬,八公主還好,比她年歲小,又是十三弟弟親妹妹,她曾經也關照過八公主和十公主,相處起來也不尷尬,但是六公主有些不好說,六公主同她甚至是年齡相仿,論起月份,甚至是比她大的。

偏她是嫂子,還要去教導人家,多少有些擔心。

但是當她一到了公主所,便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她對公主的印象隻有兩種,一種是大公主三公主五公主那樣的,被皇上寵愛的女兒,性情不怯弱,但是也是溫柔可親,三公主甚至是還多出幾分淩厲,四公主她倒是沒見過不清楚如何。

她對公主的另一種印象是八公主和十公主小一點的時候,可憐兮兮的兩個瘦弱小女孩。

但是如今在公主所,她見到了第三種公主的形象,純愨溫柔的像個小兔子一樣,身量不高,衣裳不舊不新。

純愨溫柔發笑著,笑容裏麵帶著一點很容易察覺的討好,惹人生憐。

李星晚本就個子高,因著胤禟不矮,見到的女眷們都穿著花盆底,她的差距還不是那麽大。

但是純愨穿的可是平底的繡鞋,硬生生比她矮了一個頭,她一下子就無措起來。

六公主小心的上前福身,李星晚連忙拉著她的手回禮,八公主、九公主、十公主全都上前來。

“見過九嫂。”

行禮過後這才坐下,李星晚環視這四位公主,一下子沉默了,這也太柔弱了吧……

不過幾個公主身上穿的衣裳,戴的首飾,身後跟著的奴才的精神麵貌,很容易就看出來誰國的好不好。

六公主純愨的額娘是納喇貴人,九公主愨靖的額娘是袁貴人,八公主溫恪和十公主敦恪的額娘是敏妃,雖然已經去世,但是她們兩個有十三阿哥這個哥哥,又有太子和太子妃關照,瞧著倒是比純愨和愨靖過的要好。

肉眼可見的,姐妹四個感情很很不錯,也許是因為都不是得皇父寵愛的吧。

九公主的性情渝澳活潑一些,眼睛亮晶晶的問道:“九嫂,你會教我們功夫嗎,就是砰的那種。”

李星晚笑著道:“下個月就要去蒙古了,皇上差我來是教導騎射的,若是妹妹們學的快,那麽自然是可以學一點功夫的。”

她看著四個神情都帶著怯弱的公主,忍不住懷疑的問道:“妹妹們有打過人嗎?”

公主們麵麵相覷。

“那……懲罰過奴才嗎?”

公主們尷尬的笑笑。

李星晚一扶額,還好是公主,不然她們四個看起來就像是好欺負的樣子。

“那,咱們先試一下,打人是什麽感覺。”

她琢磨著找個陪練過來,隨即突然想到,六公主的額駙策棱不就在宮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