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老登
收到消息的時候,李星晚和胤禟甚至還在玩溫泉版水上漂流……
小湯山溫泉被發現多年,這裏是達官貴人的泡溫泉首選,原因之一是離京城近,二是貴人都在此,附和者自然就需要上前去親近親近。
宗室不得擅自離開京城但是兩個人算不上離京,也提前找去乾清宮跟康熙報備過。
當然了,胤禟是不可能明說兩個人是出來玩耍的,胤禟的借口是他在廣東指揮剿海盜的時候腿上有些傷,現在換季犯了痛症,想去溫泉山莊修養幾日。
李星晚則是生了龍鳳胎,損耗了身體,也需要多加修養,夫妻二人便一起去。
聞聽胤禟此言,康熙垂眸無語的看著他,老九這小子真就是撒謊不用打草稿了。
不過好在其他事情上,康熙對自己的兒子還是很寬容的,很輕易就允許了,但是看著胤禟得瑟的樣子,心中有種被人猜中心思的不爽快。
所以雖然胤禟心滿意足的得到了度假時間門,但是並沒有被皇阿瑪允許使用皇家的溫泉池子。
胤禟隻好尷尬的摸摸鼻子,使勁安慰著自己,他們家有好多好多銀子,多花點就是了,小湯山也不隻哪一個溫泉山莊。
倆人既然決定出來玩,手裏銀子也多的很,自然不會吝嗇於享受。
在一路打獵野營到了小湯山之後,胤禟定下的是皇室的溫泉山莊以外最大的一個池子。
隻有兩個人,還不需要照看孩子,兩個人瘋玩一通,甚至把溫泉池子的寬口出水的地方改了一道,人坐著木盆往下滑。
李星晚身上還穿著無袖的褂子,絲綢的褲子胤禟更加幹脆,脫了上身衣裳下麵一塊布就下水了。
奴才過來稟報消息的時候,屋裏麵的兩個人甚至頭上還蓋著毛巾,胤禟頭上的羊角毛巾還是李星晚疊的。
兩個羊角對在一起可可愛愛開開心心,可惜歡樂的氛圍被打斷。
侍衛一臉惶恐的跪在門外,高聲喊道:“王爺,京裏麵鬧起來了。”
胤禟頭也沒回,手上還不斷動作著給李星晚捏肩膀,問:“又是怎麽了?”
“淩普大人貪汙受賄,截留蒙古貢品,禦史台八位大人站出來彈劾。”
胤禟手上動作頓了頓,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內務府做官的能有幾個幹淨的,那可是個能夠光明正大貪汙的肥差,即使你是個光風霽月君子,同僚不強求你同流合汙那也會逢年過節分你一份,你收還是不收呢?
收了就是吃了這塊肉,不收可就是大傻子,君子是君子,是品性高尚,又不是不通人情世故。
逢年過節的禮物罷了,連這點東西都不要,你是根本不想和同僚交流?打算自己一個人孤立他們所有人?
得了吧!收的這點東西,最後就算案子爆出來也根本沒你的事情,單純就是大家吃肉,你在旁邊站著不願意做,但是同僚會給你一塊點心,讓你吃兩口,別閑著。
淩普貪還真不是個事,更何況淩普是太子的奶公,皇阿瑪既然派淩普做內務府總管,難道想不到他會謀私嗎?
胤禟沉默著,沒有作聲,屋外的侍衛卻等不及了,連忙說道:“另有禦史彈劾太子爺行為暴戾,毆打王公貴族等事,現在京城裏麵已經鬧起來了。”
???
胤禟一頭霧水,太子打誰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也有些坐不住了,若是兩個孩子都跟著,那麽他自然可以和李星晚一起躲懶,但是孩子還在宮裏,他倆是必須要回去了。
他張口剛要說什麽,就被打斷了,“快叫人收拾東西,咱們這就回京城。”
李星晚迅速起身,水花四濺,撲了胤禟一臉,嘴裏還催促著,“愣著做什麽,還不快走。”
胤禟無奈的抹去臉上的水,他的膽子不足以跟家裏這個對抗,他哀歎著美好時光的短暫。
京城第一縷陽光照射在乾清宮的金頂之上,光輝耀眼,這是大清遼闊疆土之上的權力集中地。
來上朝的大人們自然起的非常早,他們早早就要在宮門口候著等上朝,但是總有人是比這些大人們起的更早,或者說他們是一夜未睡,值的就是這一班。
年輕的兵丁身體還算健壯,成套的盔甲下隻是普通的黑色單衣,那圖小心翼翼的胸口袋子裏拿出一個熱騰騰的餡餅,他伸手遞給過來交接的程署,嘴裏小聲抱怨著,“你非要吃這個破餡餅,都快把我胸前燙破皮了。”
程署笑嗬嗬的接過來,“還是你夠兄弟,知道我餓了一晚上。”
兩人雖然一個是蒙古人,一個是漢人,但是都是隸屬於正黃旗的包衣,從小便是鄰居,混在一起的時間比跟媳婦一起的時候還多。
兩人雖然沒有拜把子,但是可比一般兄弟感情都好,沒有拜把子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誰也不想當小弟,於是便混叫著,今日你叫我哥哥,明日我叫你哥哥。
程署打開油紙,“果然就是這個味兒。”他把手背的護甲撥上去,就著手先喂了那圖一口。
那圖早就習慣如此,帶著報複故意咬了一大口,他瞬間門瞪大眼睛,油脂的香氣充盈在口腔中,帶著椒麻香味的牛肉徹底征服了那圖。
他已經在心裏決定明日下值班之後回家的路上再去買幾個,回家給媳婦嚐嚐。
程署肉疼的看著那圖咬的那個大缺口,連忙收回手,自己狠狠咬一口,這可是百貨樓門口先出的窗口店麵,這餡餅須得早早排隊才能買到的。
那圖能夠買到還是因為他家住的近,這時間門卡的剛剛好,才能趕上出鍋的第一批餡餅。
那圖沒再跟著搶,程署這個班可是要一直班到明天的,宮裏專給他們這些兵丁開的夥房味道自然是比不過這風靡京城的餡餅的。
兩人趁著還沒到時辰,便靠在外牆上休息一會,程署冷不丁便問道:“淩普大人那事不會影響到咱們吧。”
那圖一愣,說的是內務府總管大臣淩普大人被彈劾貪汙,截留貢品一事,這事鬧騰了三四天,朝上每天都有人出陣,甚至逐漸擴大到太子身上。
兩人親眼看見禦史台的大人出了宮門對著地上吐唾沫,口裏還不幹不淨的意有所指,結果被還沒上馬的十三爺聽見了,當即就是一腳踹過去。
他們這些人自然不敢去攔著,隻能是端著臉站好,若是一動不動不過是被挨罵兩句,要是上前去攔著了,才容易倒黴呢,不做就不錯。
更何況對於他們來說,出了宮門的大人們大打出手的事情真的很常見,這次不過是動手的是十三爺而已,他們還看過八爺動手呢,嘖嘖,不稀奇不稀奇。
那圖低頭看了一眼蹲著的程署,低聲問道:“你聽說過那事嗎?”
“什麽?”
“聽說淩普大人被架上去是跟貪腐沒太大關係,而是跟咱們包衣驍騎營有關。”
程署抬起頭,兩人對視一眼,很快站直了身子,不再說話,裝作什麽也沒說過的樣子。
那圖輕咳一聲,然後道:“我今日去巡邏,快要點名了,我先過去了。。”
程署點點頭,然後又叮囑道:“明天我家老姑奶奶要回來,你可得過來,她老人家惦記著你。”
那圖連忙答應著,笑嗬嗬的答著,“好嘞!”
程署從懷裏掏出提神的鼻煙吸了兩口,薄荷味讓他立刻腦子清爽起來,伸手整理了一下盔甲,便往門前去。
正好是一輛馬車噔噔駛來,駕車的侍衛拿出牌子核對,程署端著臉接過牌子,這是?定親王回來了!
程署恭敬的把牌子還回去,然後抱拳,控製好聲音,“奴才給王爺請安,請王爺下車。”
“唉?”馬車裏麵傳來一道女聲,隨即簾子被拉開,李星晚打量著眼前這個侍衛。
程署緊張的低下頭,不知不覺間額頭上的汗水滲出,被頭上的頭盔磨的刺痛發癢。
李星晚終於認出來了,帶著肯定問道:“是程署吧。”
程署心下一鬆,恭敬的回答,“是,奴才程署。”
李星晚眼中笑意漸漸深了,溫和的開口道:“五月的時候你祖母還帶著你弟弟過來請過安,對你可是滿口的誇獎,聽的我都好奇了,這回可算瞧見真人了。”
程署心中疑惑這位定親王福晉是如何認出自己,心裏越發緊張,咽了一口唾沫,然後低下頭,“聽祖母說過能去王府給您請安的事,不巧那日奴才在宮中當值,倒是錯過了,現在給您請個安,也能彌補奴才的遺憾。”
瞧這話說的,多有水平啊。
李星晚笑著瞧他,然後慢悠悠的道:“果然像你祖母說的一樣,是個心中有成算的好孩子。”
“本來是沒見過的,但是誰叫你跟你弟弟兩個長的實在太像了,不愧是親兄弟。”
程署抬起頭,臉上掛著笑意,手心滿是汗水,穩住激動的聲音說道:道:“能叫福晉記住,是奴才弟弟的福氣,回頭一定叫他對著王府給您磕幾個頭。”
李星晚心中讚歎,這小子果然夠上道,她挑眉道:“回頭叫上你兄弟們,來王府請安就是了,也叫我和王爺瞧瞧你們兄弟得不得用。”
程署隻有一個弟弟,這話便是暗示,程署可以帶著信得過的兄弟過去請安。
程署壓抑著內心的喜悅,這個機會,他必須抓住了!
“奴才多謝福晉!”
胤禟靜靜看了一會終於開口,他難得的姿態溫和,“好了,閑聊便到這吧,不要誤了人家值班。”
李星晚好似是才想起來這件事,笑著用帕子拍了一下腦袋,“瞧我這記性,說起話來就給忘了事情,行了,你去忙吧。”
兩人隨即下車,帶著奴才走在宮道上,李星晚自然是要去翊坤宮的,而胤禟則是去乾清宮候著。
胤禟伸出大拇指,在她麵前晃了一下,讚賞她演技真好,李星晚坦然接受了這種誇讚。
走到翊坤宮,李星晚奉上二人出門帶回來的禮物,宜妃卻沒有太多心思去看。
宜妃坐在榻上打著絡子,神情滿是煩悶,顯然是朝廷上的氛圍已經影響到了後宮,都是有兒子的嗯,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牽連到自己兒子的頭上。
李星晚自然是敏感的察覺到宜妃的心情,便抬手叫人出去,吩咐道:“門不必關著了。”
她抬手指著麵朝院子的一扇窗戶,“那扇窗也打開吧,白日裏吹吹風,也是舒適很多,過半個月便要冷起來了。”
宜妃抬眼一瞧,便明白什麽意思,恰好東南角有一扇屏風,叫李星晚這麽一開口吩咐,可就是房門口或者院子裏進了任何人都能夠被兩人瞧見,但是來人卻瞧不見屋子裏的人是什麽樣子。
等到奴才全都出去,宜妃才跟李星晚吐露心聲,“前邊亂起來了,還牽涉到內務府,這幾日後宮裏麵的人過的都戰戰兢兢的,生怕牽扯上,前些天的蝦肉都供應不上了,你說這是鬧的什麽啊!”
宜妃是皇上的寵妃之一,到了如今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年紀大的妃嬪中唯一的寵妃,她一進宮就不缺寵愛,兒子更是不缺,如今兩個兒子可都是親王。
雖然老五那個有水分,但是話又說回來了,除了老大和老九那個人的爵位沒有水分啊。
宜妃囂張跋扈慣了,即使是胤禟並不出息的那些年,她也是氣勢逼人,如今到了這般年歲,突然就像要鵪鶉一樣縮起來,可不就煩的很了。
李星晚安慰道:“額娘不要惱,回頭我叫人往宮裏送些新鮮的海貨來,您也嚐嚐鮮,內務府那邊如今亂的很,咱們不管那頭便是,缺了什麽,您叫周公公走一趟,我給您補上。”
宜妃子本就是心情不太順,這會子被兒媳婦哄著,也有些紅了臉,心裏直罵自己老糊塗了,這會子竟然也給孩子們添麻煩。
她連忙拉著李星晚的手,“不必了,這會亂的很,你們倆又是引人矚目,可別因為我那一口吃食,犯了上麵忌諱。”
李星晚一楞,明白了宜妃的心情,最擔心的是胤禟的處境啊。
她安撫的笑笑,“額娘,您放心吧,我們倆心中都有成算,絕不會叫人黏上的,若是被爛泥黏上了,甩開就是了。”
宜妃歎息一聲,她是白白擔心著,卻一點法子沒有,對兒子兒媳的幫助有限,她琢磨了一下,便撿著最近聽見的皇上的事情跟李星晚一一說了。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胤禟也不笨,回頭你們倆琢磨琢磨裏麵有沒有什麽事情。”
李星晚自然是點頭應了,默默點開了係統的錄音功能,七零八碎的事情有點太多,她記不住皇上為啥不吃栗子糕,換成了綠豆糕。
【錄音完成。】
宜妃作為常青樹一樣的寵妃,對皇上的心思也有些了解,畢竟這些年她已經不再侍寢,每次皇上過來都跟他純聊天,自然是知道的比其他人多很多,她自信即使是佟貴妃都沒有她了解的多呢。
人的印象是很難改變的,在宜妃的印象裏,太子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優秀的,能夠壓的所有皇子喘不過氣息的太子,是哪個明明能夠獨自逃走,卻不願意犧牲女眷,決定獨自留下的太子。
太子的那些不好,她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見太多,太子的暴戾、太子的不端、太子的不夠孝順心思冷漠,隻在反對太子的大臣的嘴裏,隻在大千歲黨人的口中,或者是在皇上心裏。
對於宜妃來說,下一任皇帝的人選,若是自己的兒子,那自然是最好的結果,能排在第二位的好結果自然是太子登基。
若不是太子登基,其他人登基,不說皇子們,宜妃都要不服氣呢,若是太子不成,那麽剩下的皇子裏那個敢說比她兒子更優秀的,那個敢說能夠壓住所有皇子的。
宜妃無奈的看了李星晚一樣,她也是上了年紀的,但是實在不明白皇上為何這樣呢,她可是絕不願意往壞的地方想孩子的。
“本宮也是疑惑呢,為何要這樣,胤禟從前還混的時候,我瞧他都能瞧出幾分可愛來,唉!”
李星晚自然是聽懂了,她抬頭看看窗外,門外沒有任何人,便對著宜妃說道:“額娘,我給您講個故事。”
故事很簡單,李星晚幾句便便講明白了。
“民間有一戶人家,做的是豆腐生意,家中有三個兒子,老大爺年紀大了,手裏的鋪子在他沒了之後必然是要給大兒子的,因為大兒子做豆腐的手藝最好,深得老大爺的真傳。”
“可是與此同時呢,老大爺年紀大了,他手裏有三百兩銀子,您說,他要不要把這三百兩銀子都給兒子呢,反正以後都是他的。”
宜妃猶豫道:“不要給吧,年紀大了總要留點棺材本的。”
啪的一聲,李星晚打了一個響指,“這就是了!”
人都有老的那一天,誰都知道家業必然是要留給孩子的,可是老人年紀大了,總不能一點錢都不留給自己,全都給兒子吧。
這說的還隻是老人如何選擇呢,若是豆腐鋪子的夥計不少都是更聽大兒子的話呢,若是來買豆腐的顧客都更喜歡兒子做的豆腐,若是其他的兒子明裏暗裏的說,大哥是想要早點繼承鋪子呢,老爹你的三百兩銀子大哥可是一直想要呢,他想拿著銀子買一個新鋪子,開兩家呢。
老人會如何選擇呢?
宜妃沉默著將豆腐鋪子的老人帶入到皇上身上,這麽多年的夫妻感情,難念有些心疼。
下一秒她看見李星晚在吃栗子糕,瞬間門想起來那天皇上因為不喜歡栗子糕抬腿就走的畫麵。
宜妃……呸!她真是昏了頭了,還心疼上皇上,人家過的不好人家懷裏有整個大清國呢,她有個屁,上了盤栗子糕還被挑出錯了!
她冷哼一聲。“回頭叫人去禦膳房多拿些栗子糕送去上書房,我大孫女最愛吃栗子糕了!”
李星晚不明白宜妃為何突然打起精神來了,但是笑眯眯的吃著栗子糕,有精神就好,有精神的宜妃娘娘可是翊坤宮戰神。
她這裏婆媳兩個高高興興的,那邊的胤禟可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