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腰間一鬆,外麵的狼正好蜂擁而回。
“吃飯吃飯!小阿杬,現在可以吃了嗎!”
“可以了!”
白杬拉著大黑狼起身。然後,他就看見了黑狼們捧著的碗一個比一個大。說是碗不恰當,盆更合適。
臉上的笑意一頓,接著嘴角越來越高。
他搖了搖頭,將自己的碗支出去。
“樹。”
這會兒拿著鍋勺的樹自然地站在了分發食物的位置。
原本也負責分食物的兩頭狼湖與河對視一眼。
還有兩口鍋呢。
片刻,他倆就照著樹手上的木勺子一比一還原好了。
三口鍋同時打飯。
白杬莫名有種回到了以前學校食堂的感覺。
分食物的狼都分習慣了,三口鍋下來,正正好給大小黑狼們墊個底兒。
得到了魚湯,餓狠了的狼直接舔了一大口。
“嗷嗚!”
“怎麽了!被刺紮了!”
彈跳而起的黑狼衝出洞裏,隨後啃了一口雪回來。胡子一抖一抖的,還掛著雪沫子。
他委屈:“燙!”
白杬頓時笑出了聲。
歡喜的笑聲讓大家緊繃的心放鬆。
白杬道:“魚湯裏也有刺,大家喝的時候小心一點。”
說著,他低頭。
白淨的雙手捧著他臉那麽大的碗。
長長的眼睫被水汽撩撥一下。很快蓄積起了晶瑩剔透的小水珠,軟軟的唇貼在木碗邊緣,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草根混著魚肉,賣相雖然不怎麽好,但是味道卻奇異的美。
腥味消失得一幹二淨,隻是簡簡單單地和著雪水煮,味道鮮得掉舌頭。
“唔!好燙!好好吃!”
“好吃,我以後每年都要吃。”
“呼嚕嚕……”
白杬從美味的怔愣中回神,才注意到耳畔是大口大口的吸溜聲。之前還說魚不好吃的樹兩隻前爪緊緊護著自己的碗沿,屁股對著其餘的狼,埋頭苦喝。
而其餘的狼也不例外。
一眼往去,竟然都是各自麵對著牆壁,厚厚的爪子護著自己的碗。
在白杬的這個角度,隻能看見他們舒爽得炸開的狼毛和毛屁屁。咕嚕咕嚕不斷吞咽的聲音顯示著他們對魚湯的喜愛。
他嘴角翹起,捧著自己的碗喝了一口。
喜歡就好。
白杬側頭對著曜說:“明明他們之前說魚肉不好吃的。”
曜喝了一半魚湯,又將自己的碗推到靠著他的白杬身邊。“狼獸人吃得快,魚肉多刺,被卡住是常有的事兒。”
“他們不是不喜歡吃魚肉,是怕吃。”
“嘴硬而已。”
白杬彎眼。
忽然覺得他的族人雖然長得嚇人,但是很可愛。
聽身邊沒有了動靜,白杬知道曜又是向自己分食物了。他不禁道:“你吃呀,我夠了。”
曜不動,白杬抬手久了一下他耳朵。“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曜看了他一眼,重新低下頭去。
*
五條魚本就是一頓的魚肉。
肉不多,且隻拿了一半來煮。
喝魚湯容易餓,得喝飽了才行。所以剩下的魚也沒留著。
不用白杬說,負責分食物的樹依依不舍地喝完碗裏剩下的湯,立馬開始弄第二鍋。
雪水煮開,放魚,一捆草根在加上兩個酸果。
丘坐在火堆邊。
嘴裏磨著煮過的草根。見狀,慢慢道:“曜,要不把下午的草根和果子全放進去?”
“這草根煮了之後變大了,味道沙沙的。比不煮的時候更能填肚子。”
眾狼剛剛隻顧著解饞。魚湯的滋味還沒嚐夠呢,更別說一頭狼隻有那麽不夠一口的草根。
沙沙的是個什麽味道?根本就沒有吃出來!
二十幾隻狼眼睛盯著曜瞧。
曜:“吃完了下午可沒有了。”
白杬也是像讓大家吃飽。
上一世的狼一天吃一頓也沒什麽,這一頓隻要吃飽了就好,剩下的時候可以保持適當的饑餓感。
但是像他們現在,可以說除了他自己,沒有哪一頭狼吃飽過。
“沒有就沒有。”
“我還想吃。”
“對,我也沒吃夠。”
曜直起身,冰質的眸光掃過狼群。那一瞬間,白杬頭一次在懶懶的曜身上看到了屬於狼王的氣質。
威武,霸氣。
平日裏的曜都是懶洋洋的,哪能見過這副模樣。
曜垂眸,望入白杬亮晶晶的眼睛裏。威嚴的氣勢陡然溢散,寵溺的笑意傾泄。
他用鼻尖挨了挨白杬的側臉。
“好。”
“嗷嗚嗷嗚!”
“快點!放!”
白杬慢吞吞舉手:“其實……還可以再做一鍋的!”
“也行也行。”樹立馬熟練地將每口鍋裏還沒煮熟的魚撈出一半放在牛皮上。
下午份兒的草根與果子也分成兩份。
加上早上那一次做飯,三次下來,日頭已經到了正頂端。
*
山洞裏,樹將碗裏最後一根草根用尖尖的爪子勾到碗沿。“呲溜”一聲,吸進了嘴裏。
木碗悶悶的聲音接連落在皮子上。
黑狼們幾乎在同時放下自己的碗筷。
一天之中最溫暖的時候到來,冬季裏難得吃飽喝足的狼獸人望著外麵的陽光,無聲地咧著嘴角。再捂著肚子攤開。
“嗷——嗝!”
樹爪子捂著自己的嘴巴。前肢趴著不動,後肢在墊著的獸皮上踩了幾步,慢吞吞地扭著屁股。腰上使勁兒,咕嚕一轉,緩緩地將自己翻了個麵兒。
他喟歎一聲,繼續像一灘肉餅睡在地上。
“早知道魚湯這麽好吃,我們應該可以多存一些魚的。”
他的左右兩側,湖跟河兩頭大黑狼打起了盹。沉悶又輕快的呼嚕聲惹得洞裏其他吃飽喝足的狼們也昏昏欲睡。
“魚原來這麽好吃。”
“呼——”
丘那毛有些粗糙發白的腦門上,熱氣像熏香一樣絲絲縷縷蒸騰著。
他蒼老聲音裏多了些活力:“你要是有那個力氣,可以去河上抓。”
“哼,冰那麽厚。打開了也抓不到。”
淡橘色的陽光從洞穴外麵落進來。
糯嘰嘰的白團縮在巨大的黑狼前肢之間。聽見一片呼嚕聲中的議論,被日光找照得朦朧的耳朵尖尖動了動。
毛毛下的皮膚粉粉嫩嫩的,惹得大黑狼鼻尖湊過去,蹭了蹭。
白杬耳朵尖尖彈動,忙往黑狼的長毛毛裏鑽。
“曜,河遠嗎?”困頓的聲音聽在耳朵裏更加的軟乎。
曜:“不遠。”
“那我……”
“不許去。”
“部落的食物不、不夠吃的……”隔著厚實的毛毛,聲音比說悄悄話還小。
“河裏以前淹死過獸人,很深。吃的會有。”
曜舔著懷裏的白團子,哄睡的聲音越來越低。
等白杬的呼吸平穩了,曜才往了下外麵的天光,攏緊了白杬的身體閉目。
草根能煮。
即便是雪地裏去挖草根,曜也不允許白杬去河上。
*
漸漸的,山洞裏除了黑狼們愜意的呼嚕聲,再沒有了其他的聲音。
白杬醒來的時候,山洞裏窸窸窣窣的。
剛睜開眼,就看見麵前的牛皮被大黑狼拖著離開。
而洞穴門口,早已經堆積起了不少的皮子。那都是吃飯的時候放肉用的。
“他們在幹什麽?”
“清理。”沉悶的聲音自頭頂傳出。
白杬在曜的毛毛裏翻個身,攤開肚皮麵對著他。“之前怎麽沒見過?”
“樹說你讓用雪洗了碗,那皮子也搓一搓更好。”
“這樣哦。”白杬眼睛微彎,笑眯眯的樣子像吃到了蜂蜜的乖崽崽。
曜低頭,看著小白狼的肚皮,上麵小絨毛細膩。皮膚的粉色淡淡地透了出來。
很舒服的樣子。
他輕輕地將下巴放了上去。
曜眯眼,耳朵尖尖後仰。
果然,軟軟的,舒服極了。
“唔!”白杬猝不及防,立馬四肢僵硬。
臉側是小白狼的爪子,曜側頭蹭了蹭。“要不要玩兒?”
“玩兒什麽?”
曜眼神一暗,側頭,從邊上叼過來一個黑色的毛球。通體黑色,在陽光下甚至發著淡淡的光點。圓胖圓胖的,有白杬的爪墊大。
白杬的注意力立馬被轉移。
不過他都這麽大了,怎麽會玩兒毛球。
可心裏這麽想著,四肢已經快一步地合攏,將黑色的毛球抱在了懷裏。
“嗷——”
奶凶奶凶的聲音頓時吸引了洞口黑狼們的注意。
他們一轉頭就瞧見小白團子咬著毛球,後腿不停地蹬。
“嘿嘿,阿杬真乖。”
“看那眼神凶凶的,成年後一定能抓比他大十倍的大荒牛。”
“阿杬是亞獸人。”
“啊,那就是能采集比他大百倍的果子!”
玩兒著玩兒,白杬猝不及防與頭頂的曜對上眼神兒。
灰色的眼睛。
本該是冷冷的顏色,此刻卻染上了金色的溫柔的色澤。
耳畔,被忽略的聲音漸漸聽清。
他僵直地回頭。
二十幾雙幽幽的狼眼,極亮。
“嗷嗚!”
後退一蹬,立馬叼著黑球一頭紮入曜的毛毛裏。
“小阿杬,再玩兒會兒啊。”
“阿杬害羞了。”
“可惜了……”
七嘴八舌的,聽得白杬的爪子張了又合。
他好歹是個二十幾歲的靈魂,怎麽半點兒抵擋不住手裏著東西。
想著,他忿忿地往黑球上拍了一爪子。
都怪這個東西!
毛球滾了一巴掌的距離,他又紅著耳朵,默默勾了回來。
毛球球不用細看,就知道是曜用自己的毛毛做的。因為上麵有曜的青草味道。
一年到頭鮮少收到人家禮物的白杬很珍惜,兩隻厚爪爪默默將黑球抱緊了。
察覺到自己毛毛裏的動靜的曜瞧著嘴角,隨後抬頭。
他看著蠢蠢欲動,對露出半個屁屁的阿杬伸爪子的樹,瞪了一眼。
樹背上的毛炸開,立馬撤回手後退。
*
等白杬做好心理建設,從曜的懷裏鑽出來的時候,洞裏的狼少了一大半。
他眨眨眼,迷茫。
“他們呢?”
曜鼻尖貼著他依舊鼓鼓的肚子。“想不想尿尿?”
白杬抬爪。爪墊粉嫩,按在曜的鼻尖。
“等會兒。”
他不好意思坐起來。
原來大家是喝多了水,出去解決生理問題了。
等山洞裏的狼回來之後,白杬輕輕按了一下曜的鼻尖。“這、這會兒去。”
小聲極了,要不是曜一直注意著他怕是要錯過這一聲。
他悶笑。
知道他們家阿杬害羞。
熟練地叼著脖子,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