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山洞外, 曜估摸著其他獸人跟白杬說好了,甩了甩手上的雪回去。
曜一進來,白杬像見到了傳說中的天神, 立馬苦著臉縮在了他身後。
太恐怖了!
部落裏隻有他一隻幼崽狼太恐怖了!
白杬眼睛木木呆呆的。
他側頭,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試圖將剛剛聽的那些東西倒出來。
平時其他叔們不言不語的, 他還以為大家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哪知道教育起自己來話多不說, 道理還一套一套的。
剛開始他還聽得進去, 可二十幾個獸人,排著隊來跟他講道理。
是真的排著隊跟他講理,一個講完自動讓出他身前的位置換上另一個。
白杬隻覺得自己腦子像裏灌了一桶水, 走一下轟隆作響,弄得他整個人頭重腳輕的。
“阿叔阿爺們, 我知道錯了。”他就在曜肩膀處露出個毛乎乎的頭頂,聲音沉重,“我聽話!”
丘慢慢走出來,笑得愈發慈愛。
他點點頭, 給這次“幼崽教導會議”做了一個結語:“阿杬知道自己錯了就好, 散了吧散了吧。”
說散就散,夢立馬想起正事兒。“阿杬, 長毛草線是不是該搓了?”
“對, 阿夢叔。”
不是春天快來了,大家還想著補好漁網趁著冰沒化, 再撈一次魚呢。
教育完幼崽, 大家該怎麽樣怎麽樣。
樹、湖、河做飯, 大家撚線。
想著以後可能會用到粗一點的線, 白杬讓大家不僅是做細細的釣魚的線, 還分了隊伍,做幾個型號。最大的有大拇指粗細。
反正現在長毛草多,大家有空就搓。
*
隔壁,崖壁上的山洞。
紅狐部落的二十一隻狐狸和八隻小狐狸圍在一起烤火。
受傷的紅狐也好了,部落裏的勞動力增加,靠著釣魚也能養活部落。更何況狐狸獸人還會隔著雪層找下麵的草莖和動物。
“祭司爺爺,阿飛哥哥又來了。”小狐狸們一個疊著一個從山洞冒頭,溜圓的眼睛望著雪地上快速移動的獸人。
星杵著拐杖起來。
飛已經到了跟前。他衝著星友好咧嘴,熟門熟路地進了山洞。
“飛,什麽事兒?”紅狐球看著他問。
看見球,飛眼睫微動。
他笑得溫柔了些,抱著紅狐菇起來:“阿杬說他要看看菇的腿。”
星點點頭:“去吧。”
話落,就隻剩下個飛的背影。
族長安笑著搖頭:“像他名字一樣。球,你去看看。”
球愣愣望著洞外,聽話立馬追了出去。紅色的大尾巴在身後甩了下,蓬鬆地接住了陽光落下的金色光芒。
獸人獸形軟萌可愛的,變成獸人的時候自然漂亮。
球的身子養好了,毛毛蓬鬆,體態纖美,尤其是那大尾巴陽光下都泛著光。
多好的小狐狸。
見飛停下腳步等著球到他身邊才繼續走,安衝著星擠眉弄眼:“像不像一家的?”
星摸胡子的手一重,扯掉了一根。
他坐直:“你可別打什麽歪主意!”
“我是那種狐狸嗎?”安心虛地移開眼。
星嘲諷:“你自己心裏還沒點數。”
“你不懂!”
“你懂,你懂個屁!”
“誒!怎麽罵人。”
“你自找的!我警告你……”
“好!”安打斷星的警告,眯眯眼笑著,“看你,我就說了幾句話而已。我保證!我不亂插手。”
星瞪著他:“你也不想想,黑狼部落那麽團結,會容許其他部落的獸人進入他們族群。”
安坐在自己大尾巴上,眼尾的褶子笑得深深:“好好好,你說什麽是什麽。”
星別開頭,抓著拐杖往地上狠狠戳了戳。
越老越不正經的狐狸!
安目光微閃,垂下眼睫。
獸人跟獸人本就可以不同族群的結成伴侶。
他們與原始的野獸不同,是獸神創造的高等族群。隻要是看對眼了,蛇獸人跟兔獸人都能在一起。
不過當然,這個可能性很小。因為基因本能,兔獸人是畏懼蛇獸人的。
但是啊,大荒這麽大,他覺得肯定有的。
黑狼部落裏那麽多的光棍,隨便拎一個出來打獵的能力都好得不行。他們紅狐部落的要是拐一個回來,或者是送一個過去,小狐狸的後半輩子就不用愁了。
更別說狼部落的獸人也都是一輩子一個伴侶到老。
多好。
安輕歎。
他已經老了,紅狐又隻剩下這麽一點小狐狸,根本抵禦不了外界的風險。
他年紀大,死了就死了,可這些崽子們可怎麽辦。
安捶捶胸口,一臉愁怨。
他心無人懂啊……
星隻覺得眼睛抽得慌。這老狐狸又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別打歪主意!”他警告。
安一抖,抬頭見星還盯著他,他無奈:
“我打了什麽歪主意了,你說說看?!”
“你就不信我!”
星難得維持不了大祭司的端肅,嘲諷:“嗬。”
“你!”安無話可說,這老白狐甚至吵都不願意跟他吵一下。
*
狼山山洞。
飛將紅狐菇放下。
圓胖圓胖的小狐狸先觀察了下不知道在做什麽的黑狼獸人,然後看了眼白杬,確定他的位置後,悶頭慢慢走到他身邊。
“阿杬。”他伸手,輕輕扯住白杬的袖子。
“嗯,腿還疼不疼了?”白杬將手裏的線放一邊。
他讓小狐狸坐。
草過來後,讓他固定著小家夥的腿,將上麵的木板拆下。
菇現在長大了點兒,身上已經開始換毛。小紅毛一縷一縷的,一碰就掉。
白杬摸了摸他的頭,示意他別緊張,才一點點摸向他的腿骨。
菇的傷口已經好了,絨毛長出來一茬。厚薄不均,圍繞在那已經褪去了疤的傷口處。
白杬摸著他已經長攏了的骨頭,眼裏漸漸有了笑意。
“恢複得還可以。”
“真的!”
白杬笑著點頭:“但是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板子還要弄到春天去。”
“弄,我肯定乖乖弄。”
菇高興完,又垂下耳朵。
“怎麽了?”白杬將木板給他重新綁好,避開那條受傷的腿將他抱在身上。
菇將爪墊放在白杬的手心,仰頭問:“阿杬哥哥,我的腿好了之後會不會走不快啊?”
白杬溫和一笑:“你乖乖聽話,就不會。”
“知道了,謝謝阿杬哥哥!”菇的耳朵立馬豎起來了。
白杬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抱著他放下去:“好好養著。”
“嗯!”
越過小家夥,看到側邊蹲著的紅狐狸。
白杬:“球?”
“阿杬,是我。”
球跟飛來往頻繁,對黑狼的畏懼少了不少。知道小狐狸沒事,他心裏也是鬆了一口氣。
這會兒見大家都忙著,他猶豫著問:“阿杬,之前欠下的……我們可以幫忙。”
他看了下,不難。
白杬眼睛一亮,身子前傾,看球簡直像是看香餑餑。
“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已經被搓線支配過的黑狼們現在弄了一會兒的線就開始炸毛了。堆了半個山洞的長毛草光靠他們黑狼不知道剩下的冬季這點時間能不能弄完。
白杬還想著能不能多點人手,這會兒瞌睡了就有狐狸送枕頭。
他問:“曜,我們讓紅狐部落幫忙行不行?”
“哪裏是幫忙,本來是你們幫我們治病,是我們應該的。”球有些緊張地捏著爪爪。
跟阿杬交流他還行,可這會兒見阿杬跟他們黑狼的族長征詢意見,球下意識緊張。
飛注意到,去抱著小菇的手停下,轉而拍了拍球的背。
毛毛柔順,飛瞳孔一縮。
球嚇了一跳。
回頭見是飛,又不自覺揚起嘴角衝他靦腆笑了笑。身體也漸漸放鬆。
見他這個樣子,飛準備拿下來的手又拍了拍才收回來。
“阿曜,拿多少線過去?”
曜偏頭:“球不問問安?”
球被他看著,忍不住往飛的身邊靠了靠,忙道:“可以的,祭司之前一直在念叨要還你們的情呢。”
問了也不會拒絕的。
獸人交往沒那麽多的彎兒,喜歡直來直往。既然球的這樣說了。
曜抬眸,注視著飛:“一捆。你去教,弄完了再說。”
飛“嗯”了一聲,接下這個任務。
白杬展顏,不忘叮囑:“球,慢慢做,我們不急著要。”
“知道了阿杬。”
球知道能幫忙也很高興。他衝著白杬笑了笑,起身叼過小狐狸菇。
飛則去隔壁,將硬塞在一起的長毛草線挖出來一捆。隨手扛在肩上和球一起離開。
白杬伸了個懶腰。
將手裏沒弄完的線給了曜,他自己則將黑狼們搓好的線拾起來,開始補漁網。
自家狼就這麽一個心思,怎麽樣也得滿足一下不是。
*
曜幾下把手裏的線收尾,接著去把昨晚的兩隻灰灰鳥拿去殺了。
白杬招呼:“要記得抹脖子放血啊!”
“血也接著,可以煮了吃。”
曜:“好。”
撚線,縫補漁網到底是費時間。
紅狐來換了一捆又一捆的長毛草,部落裏的長毛線也裹成扁圓的大捆存滿了山洞。
漁網編好了。
灰灰鳥也隔三差五地吃。
日子一日複一日,等白杬將從手中漁網抽神,才驚訝地發現冬季就這麽過去了。
“十幾天了?”白杬恍惚。
“可不是。”阿山笑著,手上不停。
他現在也能熟練地搓線。手上這一點弄完,差不多就該出去捕獵了。
“那河裏的冰……”
“化得快。”曜彎腰將他往身上一抱,走出山洞將他舉得高高的方便他看,“冰在動,站不住狼了。”
“山洞裏的魚給一點紅狐部落,還夠吃一陣子。等線搓完,雪化完,野獸也該回來了。”
白杬拍了一下自己腦門,有些懊惱:“可是阿山叔還想捕魚呢。”
他也是,再快點就好了。
一做就想做好一點,修修補補,都忙到忘了時間了。
曜將他放下來,貼了貼他的臉:“明年也是一樣的。”
“隻能這樣了。”
白杬吸了吸鼻子。
驀然聞到一股夾雜著泥土的青草香氣。
細看那冰晶之下,竟然有一抹淺綠頂開了雪蓋子,試圖探出來。
白杬:“真的春天了。”
*
剛開春,風還割臉。
曜讓他看了會兒就帶他回去。
洞裏,這些天大家都緊趕慢趕做著手裏的事兒。
現在處處能看到大窩小窩邊堆著的長毛草。這麽一瞧,他們這山洞不像狼住的洞,反而像兔子洞。
白杬遺憾:“隻有明年冬捕了。”
阿山朗聲:“今年秋天我們多抓點野獸,冬天也不怕!”
不怕什麽,自然是不怕沒食物。
冬捕不是玩兒,是為了生存。為了填飽肚子。
白杬看著忙碌的獸人們,悄悄握拳。
他也會好好努力的!
去年冬天這種情況,他一定不會再讓他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