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宋時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天氣預報上寫今天晚上有雨，不過他站在陽台上，看著外麵，別說雨滴了，就是風也沒見一縷。
明明冬天已經要到了，他卻覺得有一點悶熱。
“抱歉。”
蘇斯川的聲音響起的一瞬間，宋時立刻轉過身：“你道什麽歉，又不是你的錯。”
秦雲盛把人直接帶到宴會上，已經夠荒謬了，簡直是騎臉輸出。
蘇斯川沒把他趕出去都是天大的恩賜了。
有時候他都不知道秦雲盛在想什麽。
剛剛賀父、賀母目光就一直落在秦雲盛身上，大有一種秦雲盛隻要一犯錯，他們就立刻把秦雲盛轟出去的感覺。
話說回來，秦雲盛也實在是太離譜，但凡換個場所呢。
蘇斯川卻是用慶幸的口吻說：“不過幸好他是把人帶到我宴會上。”
宋時訝然。
“要是他給你私下組個聚會，我看都看不到。”
宋時嫌棄：“他組了我也不去。”
蘇斯川沒說話，隻是心情好了兩分。
他就是來聽宋時說這句話的。
宋時說完了才反應過來。
蘇斯川這話已經把心意放到台麵上了，他卻不自覺地往下接住了。
這算是已經講開了嗎？
蘇斯川還沒來得及說話，外麵的樹葉發出了雨滴打落在上麵的悶響。
先是隻有那麽一下，然後很快又來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那幾個悶響迅速連成了一片樂章，宋時再抬眼時，眼前是一片大雨織成的雨幕。
下雨了。
這雨來得猝不及防，還裹挾著風。
空氣裏最後一絲的悶熱被清涼的雨帶走。
宋時站在陽台，一眨眼的功夫，有好幾滴雨就順著風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退得太急了，失去平衡的感覺還沒成形，一隻手已經扶住了他的腰。
“小心點。”
蘇斯川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手，說：“往裏麵站點。”
宋時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後退了兩步，站在了蘇斯川旁邊。
今晚下的是暴雨，水汽很快彌漫。
宋時覺得那水汽大概是進了他的腦子，不然他怎麽會腦子裏一片茫然，找不到頭緒。
蘇斯川看了一眼外麵：“也不知道那幾個人有沒有車。”
宋時立刻反應過來蘇斯川說的是孫知文那七顆龍珠。
蘇斯川果然善良，這會兒還在擔憂他們的安危。
蘇斯川很快接了一句：“最好是沒有。”
宋時一愣，然後像是被人戳了笑點，他站在這兒就開始笑。
他自己都覺得太莫名其妙，生怕被人看到，就往旁邊的陰影裏躲了點，然後笑得更大聲了。
他的笑聲淹沒在雨點聲中，眼前的雨幕卻被蘇斯川看著他的帶著笑意的臉替換。
蘇斯川站在有光的地方，可惜背著光，他轉過頭的時候，正好落在傾灑的燈光下，別說臉了，就連眼中的寵溺都清晰可見。
宋時還在笑，但笑聲小了很多，然後耳朵開始變熱變紅，好在他站在陰影裏，別人看不到他的變化。
他大概能察覺到一點自己的心思。
小苗一旦發芽，就會拚命地生長，尤其是在這樣的雨天。
後來，他的耳畔也不再是雨聲，而是他的心跳聲。
宋時想收回自己慌亂的眼神，卻莫名其妙地被定在了那裏，目光直愣愣地落在蘇斯川身上。
他看到蘇斯川動了。
他說：“我是不是太急了？”
蘇斯川的眉頭皺了皺，臉上帶著一絲歎息。
宋時看到蘇斯川的眼睛亮了起來，那張好看的臉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蓬勃生機，在黑色的雨夜映襯下，他眼前的蘇斯川變得越來越清晰。
最後隻剩下了蘇斯川。
然後他眼看著蘇斯川朝著他走了過來，等到蘇斯川距離隻有他一步之遙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
他剛剛說話了。
他說：“不是。”
宋時表情一下子就慌張起來，他想說點什麽，又找不到什麽能說的。
蘇斯川的悶笑聲傳入他的耳朵。
宋時抬起頭，蘇斯川臉上的笑意和愛意都揉在了一塊，眼裏的感情濃得化不開。
宋時的心跳聲大到要震破他的耳膜。
真是要命了。
蘇斯川又說話了，他說：“今晚就牽個手好不好？”
宋時覺得他腦子裏肯定裏都是水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點什麽，總之他的記憶再次複蘇的時候，蘇斯川已經握住了他的一隻手。
他們這個牽手跟幼兒園小朋友牽手差不到哪裏去，宋時卻根本不敢動，他半靠著牆，腿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軟了。
這回他的耳朵裏不再是心跳聲，也不是連綿不斷的雨聲。
他的耳邊今天前所未有的安靜。
聽覺都消失了，隻剩下了觸覺。
蘇斯川的手掌心發燙。
他的指尖是涼的，蘇斯川的指尖也是涼的。
蘇斯川一點一點耐心地扣進宋時的手指間，宋時就這麽僵著手，感受著蘇斯川完成了十指相扣。
宋時的心髒終於還是受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模樣、什麽狀態，總之人往後又退了半步，身體一歪，就正好靠在了蘇斯川肩上。
蘇斯川把他往自己這裏扯了點，宋時視力忽然變得清明，他轉頭的那刹那，現實看到了被黑暗籠罩的夜色，然後還看到了一點來自大廳的光亮。
秦雲盛就站在那裏，他們的目光對上了一瞬，他莫名有種被抓了個正著的窘迫，最後才是蘇斯川的臉。
他那份窘迫的心情變成了更為柔軟的感情。
他無意識地眨了眨眼，臉頰正好蹭在蘇斯川的肩膀上，然後他看到了蘇斯川沒忍住的笑，還有他近在咫尺的聲音順著傳入他的耳朵：“再親一下好不好？”
宋時心中警鈴大作。
不好。
還以為是個老實的。
結果還不是個得寸進尺的混蛋！
然而他新的想法剛剛結束，蘇斯川已經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宋時的睫毛輕顫。
是的，他在心裏吐槽的時候，嘴上已經答應了。
他的嘴巴比他的腦子跑得快多了。
“就額頭嗎？”這是他這幾分鍾以來，第一次同步聽到自己說話。
他寧願沒有聽到。
蘇斯川的目光又深一點，變得與這片夜色愈加相同。
他這回沒有再問宋時，他說的是：“沒有人會看到的。”
宋時不知道自己嘴唇的溫度，他隻知道蘇斯川的嘴唇還有點涼。
這回他真的站不穩了，好在已經有人提前扶著他了。
他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隻是結束的時候，他的腦袋搭在蘇斯川的肩上，呼吸和心跳變得混亂。
不是他一個人的，而是兩個人的。
然後一點點地變得默契，頻率同步。
他還沒徹底放鬆下來，眼看著秦雲盛走到了他的前方。
秦雲盛的語氣不善：“你們在幹嘛？”
蘇斯川的笑聲從宋時的耳邊直接溜了進來，還帶著一絲炫耀的意味：“談戀愛。”
宋時這個角度看不到蘇斯川的表情。
但看秦雲盛明顯被噎了一下的樣子，也能猜到他這會兒有多氣人。
秦雲盛很久沒說話。
他大概是在反思。
他沒有想到自己想著要來攪局，最後卻成了助攻。
宋時本來還有點緊張，這下徹底不緊張了，透出兩隻眼睛看他。
蘇斯川和他十指相扣的手用了一份勁，哄他：“別看。”
宋時就收回了眼神。
秦雲盛終於忍不住了，他成功地被惡心到了。
他可能要好幾天才能緩過來。
他這回總算懂了宋時說的那些話。
他不是玩玩。
那是，看這個黏糊的談戀愛勁。
他像是被迫塞了好幾口噎人的年糕，整個人都被糊住了。
秦雲盛深吸一口氣，想說點什麽，卻找不到什麽話。
他有預感，他說什麽，都會成為將來惡心自己好幾遍的前奏。
於是他被氣走了。
宋時等秦雲盛走了之後，自己沒忍住悶笑了兩聲。
蘇斯川的嘴唇貼在宋時的額頭邊，說話的時候會有又被親了一下的感覺：“笑什麽？”
宋時想到自己昨晚才找秦雲盛問怎麽辦，今天就稀裏糊塗地以及談上了。
“我昨晚找他出主意，他說——”宋時的聲音戛然而止。
蘇斯川還是在笑，但聲音裏沒有什麽笑意：“我現在就去把他趕出去。”
原來問題出在這裏了。
“哎哎哎，我又沒聽他的。”宋時趕緊穩住蘇斯川。
蘇斯川的語氣軟了點：“別理他。”
宋時忍住笑，點了點頭：“不理他。”
——
“少爺，今天的宴會很有趣嗎？”陸回仁到底還是沒忍住，問了。
宋時今天一坐上車就開始傻樂，停都停不下來。
宋時聞言，他收起笑容，驚詫：“為什麽這麽說？”
陸回仁：“您從剛開始就一直在笑。”
宋時：“…………”
宋時用手機遮住臉，點頭：“嗯，很有趣。”
陸回仁：鬼才信。
宋時把手機黑屏，然後貼在臉上。
手機涼涼的，果然臉上的餘溫還沒下，是熱的。
他閉上眼睛，眼前的黑暗恰好與剛剛在陽台上的夜色重合。
陸回仁從後視鏡裏看到宋時的表情。
難道宴會真的很有趣？
怎麽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