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潮濕 13（二更）
鏡頭打過去的時候, 梁音夜的一隻手還扶著車門，毫無防備地望過來。
清淡淡的一襲素色旗袍，裙擺上是大片精致的牡丹刺繡。白皙如白玉的手腕上戴著一隻通體碧綠的翡翠玉鐲, 長發綰成一個繁瑣的發髻，戴著一支翠玉步搖, 隨著動作輕搖。
素淡溫婉的打扮, 偏偏襯的是一張精心雕琢過的濃顏。兩相碰撞，眼波流轉間，已經完全無法讓人從她身上移開視線。
像是盛極的牡丹, 生而豔麗，可風骨就是擺在那兒, 誰也折不斷。
她這一出場直接吸引走了一大片的注意力，快門的聲音不斷響起。
她身材很好, 這一襲旗袍很貼合身段，腰肢掐得極細, 該顯的地方都顯，完美將其襯出。盤扣上墜落了一串珍珠, 清冷而不失貴氣, 她就像是從大戶人家走出來的千金閨秀，氣度自成。
這一幕闖進直播畫麵的時候，掀起了不小的轟動。
【不愧是梁音夜, 她的美貌從來沒讓我失望過】
【上次看見她還是在華瑰獎，兩種完全不一樣的風格，她竟然全都駕馭住了, 而且駕馭得這麽好】
【她的造型師從來不待在舒適圈, 又正好碰上了個能被他隨便“造”的女星哈哈，他們簡直是最合適的搭檔】
【她真的好美, 給我一種江南水鄉的感覺，在她麵前稍微大點聲都怕打擾到她】
【為什麽感覺今年才重新看見她，這種級別的美人不應該早就火了嗎？之前都被藏哪兒去了？】
梁音夜沒有在外場過多停留，朝鏡頭輕點了下頭，便往裏走去。徐徐款步，嫋嫋生姿，直播的鏡頭還對準著她，將她細微的一顰一笑全都拍下，直到看不見人影了才肯收手，調轉方向。
而直播的這一片段裏，網友彈幕狂發，多到一時間都看不清字。
喬樾就在她前方，聽見她來了，在原地等了她一會。
梁音夜一轉過門便看見了人，朝他一笑。
——外人隻見得他們相視笑笑，一麵說話一麵往裏走，畫麵過分的和諧。
他穿著一身白色西裝，她穿著素色旗袍，近距離在說話，兩人之間也就隔了五厘米左右，背影看上去十足的登對。
在現場的兩情相悅cp粉不停在拍照片，瘋狂產出新物料。
──真的像極了婚禮現場啊！！誰
麗嘉
懂啊！
而聞晏還未抵達現場。
夜宴憋著口氣，有些不甘心，同時也安靜得像是沒有聲音。
在網上，夜宴和兩情相悅撕得很厲害，現實中遇到，也是互不搭理。一邊在激動，一邊毫無動靜，兩邊像是隔了一道銀河。
梁音夜也就跟他說了一小會話，到了裏邊他們就分開了，她左右望望，尋找自己該去的位置。
現場已經一片熱鬧，來了許多人，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是歡樂場，亦是名利場。
很快便有人過來與她攀談，她熟悉地扯出一抹笑。
前幾年她不愛來這些場合，性格原因、不愛熱鬧與交際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則是她對自己的現狀心知肚明。
那幾年成績太差，圈裏又慣是捧高踩低，隻看你成績，隻看你流量，你不是火，就是糊。而她那時就是“糊到不能再糊”。就算去了也不會有人太看進眼裏，同行看不起，媒體不會看，去了也和沒去差不多，所以還不如不去。
直到霧靄和圓滿的成績出來，票房坐鎮在那兒，她在自己心裏擁有了一定的“資格”，也才會重新出現在這名利場中。在圈裏，隻有成績才是王道。就算之前有再多人在嘲，成績一出來，他們也全都會閉嘴。
梁音夜提前通過信息，知道周霓也來，等與幾位前輩聊完以後，她騰出空尋覓著周霓的身影。
不想，周霓沒瞧見，倒是叫她瞧見了聞晏。
他在與一位導演說著話，與他同行的還有一男一女，看著樣子好像是他上次劇組的男女主角。他們一組人站在那，也不知是在說些什麽。
他今天一身純黑色西裝，渾身上下難掩的矜貴氣。與在錄綜藝時休閑的模樣截然不同，判若兩人。
錄節目時，錄的是生活，還有很多環節關卡的設置，融入人間煙火後，他也不會顯得有什麽距離感。但是一回到現實中，回歸名利場，被架回“聞導”的位置，便又成了那位如冷霜般、拒人千裏的名導。
看著一點也不好親近。
在外麵的他，和在她記憶裏的他完全不同。
但是現在的他完全符合她年少時所想象的他未來的模樣。
驕傲的、發光的，天之驕子。
梁音夜遠遠地看到後，並無上前的意思，隻是駐足凝視了幾秒，喝了一口杯中的酒，便要轉身離開——她準備去另一邊走走。
去路卻忽然被人擋住，她腳步一頓，微訝地抬眸。
看清來人時，她眸光輕閃，儼然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他。
“梁音夜？”蔣令周輕一抬眉，起了些興致，“倒是很久沒看見你。”
梁音夜與他同樣意外。
──他什麽時候回的國？
聞晏眼角的餘光瞥見她，示意他們接著聊，他先失陪，隨後便朝他們走了過去。
鄧璿和旁邊的男主一對視，無奈地聳肩：“聞導好像一直這樣。”
一見到她，就會朝她走去。
即使表麵上看著冷，內裏卻是灼熱的。不過是那些冷意掩蓋了火種，叫人不覺。
可是……
鄧璿笑意淡了幾分，可是她明明對他挺冷淡的，不明白他為什麽始終不曾變過。
男主角並不在意這些，也沒有關心的意思，上一秒應和著，下一秒有人同他說話，他的心思便轉走了。
鄧璿有些興致索然。
梁音夜還被蔣令周拉著在說話，隻覺如坐針氈，渾身上下哪哪都不大好。沒人告訴她他回國了，更沒人告訴她他今晚會來，不然她一定謹慎地避開他。
就在她絞盡腦汁地想著脫身的辦法之際，喬樾過來了，以鍾導他們在那邊為由叫走了她。
梁音夜看向蔣令周，他也無為難意，一抬手，示意她去忙。
走出數米後，她回頭去望。
蔣令周身邊已經圍上了一位老總。他就連背影看著都覺得尊貴。
這位是天生的貴公子。
喬樾覷她臉色，詢問：“是你朋友嗎？”
梁音夜點點頭，又搖頭。她也不知算不算朋友，但反正與他有糾葛的人不是她。
“沒事，我都有段時間沒見鍾導了，我們過去吧。”
喬樾溫和地頷首，又笑：“你今天很漂亮。”
她的妝容都是細致地精心勾勒出來的，特意裝扮過後，她麵上的每一寸都美得驚心動魄。是那種很有攻擊性的美，也是濃鬱地在綻放的美，毫不收斂，衝擊起別人的視覺來也沒有手軟。
是能讓人看得失神的驚豔。
他沒有吝嗇他的誇獎，她笑笑，“謝謝。”
“你們那個綜藝快錄完了吧？錄完以後有什麽安排嗎？”他克製地收回視線，將視線移到前方。
“本來有些計劃，但是沒定好，還在調整中。暫時不會太忙。”
“那就好，正好可以休息一下。你這樣一直進組確實太辛苦了。”
聞晏遠遠地望著他們走遠。
他慢了一步抵達，她先被喬樾叫走。
男人眸光沉如雲霧。
周圍到處都是人，熱鬧喧響，他們這一隅發生的事情不足為提，很快就被淹沒。
鍾導他們確實都在，還有幾位梁音夜熟悉的導演、演員。
鍾導的一位朋友與鍾導聊起了《霧靄》，聊起當時的拍攝。
鍾導目光深遠了些，在回想：“我當時男女主角沒有挑錯。”
他看向喬樾和梁音夜，“他們兩個將我的角色演繹得很好。”
而他們在其中付出了什麽，他心知肚明。
思及此，他的眸中有些痛然。
每個導演都有自己的拍攝手法和拍攝方式，也都會去教習引導演員呈現出自己想要的效果。
拍攝時間緊，任務重，當時他並沒有想太多，隻一味地推著他們往前走。他們給出了他想要的畫麵，他就已經滿意，他感慨著他們的天賦與悟性，深感珍貴地拍攝記錄下每一個畫麵。這部電影是他很得意的一個作品，是他們一起成全了他。
可是到拍攝尾聲的時候，他已經發現問題──
男主演入戲太深，做了幾次心理疏導，但是大抵還是沒有走出來。義無反顧地自降咖位去出演了梁音夜緊接著拍攝的那部電影的男二，與她續上了在劇中的情。
而女主演亦是將自己獻祭。她消耗自己，成全了作品，心理方麵的問題好像也很嚴重。
鍾導就算是再狠心的人，也會不忍。所以他有想過如果他們合適的話，可以試著撮合撮合。如果能在現實中圓滿的話，對他們來說，不知會不會是件好事？
喬樾自不必提，他直接得到了解救，而對她來說，喬樾又能不能是她的救贖？
這是兩個他很喜歡的演員，但是如果還有機會合作，他會換一種方式去引導他們，去進行拍攝。
至少，手段溫和些，後勁也要溫和些。
鍾導如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樣看著他們，足以看得出來他對他們的喜愛與認同。他朋友見狀，隻感慨道，如果有機會，他倒是也很想和他們合作合作，看看能被鍾導如此鍾愛的兩位演員是什麽樣的。
他們相談甚歡。
等到後麵，鍾導他們準備去另一邊見見其他導演，喬樾和梁音夜也告辭離開。
他們一道往比較熱鬧的方向走去，聊著聊著，喬樾忽然看向梁音夜，微有些怔然地喚道：“陳滿，我有點舍不得。”
梁音夜動作一頓，眸光輕眨，過了兩秒才轉臉看向他，笑容微斂。
他們的腳步都停了。
他苦笑了下：“待會這個晚會結束，我們就又要分開了。突然很羨慕他們在電影裏關係那麽好，住得近，工作也不
特殊，時常都能見到麵。”
梁音夜一時有些失語。
他望著她的眼神太深情，儼然是在看自己的愛人。可是，是在看自己愛而不得的愛人，所以裏麵揉盡了痛苦，表情也充滿悲傷。
“喬樾……”她輕聲喚他，突然也覺得難過。
她能共情他。她是陳滿，沒有人能比她還能共情他的感受。在電影裏，他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從小到大無話不談，關係最是親密。
聽著他的話，她鼻尖有些發酸，抬手撫上了他的肩膀。卻還不待她想出安慰之語，手腕突然被人扣住，被帶動著被迫從他肩上退下。
她愕然看去，對上了一雙冷如冰霜的眼，她的心髒劇烈地抖動了下。
聞晏靜靜地看她兩秒，將視線落到在場的另一個男人身上：“喬先生，移步說句話？”
他的視線太冷了，冷到沒有溫度。
如他整個人一般，像是寒山月，高山雪。
握住她手腕的動作用力到她發疼。
如果說，剛剛她有被喬樾的那個呼喚和帶起的回憶牽入戲裏，那麽他的出現，就是硬生生的將她拽回了現實。
猝不及防地、踉蹌地。
喬樾蹙起眉，他不知道聞晏為什麽會出現，明明在此之前，他們在公開場合的距離一直很遠，她在這邊的話，聞晏就不會過來。
是那個綜藝的原因改變了他們僵硬的情況嗎？
喬樾聽說過那兩期，但是始終沒有點開看過。
他不太想看。
而此刻，他也不太願意他跟她之間的聊天被打攪。
但聞晏還挺執拗，似乎與他的談話非進行不可。
兩個男人的對視間，無聲地起著戰火。
無人退讓。
僵持不下，最終還是喬樾同他一道去了外麵的陽台。
梁音夜預感不好，她試圖阻止，追了兩步拉住離自己最近的聞晏的衣擺。
男人端方貴重，衣裝不見半點褶皺，垂眸落來視線，亦是疏懶的矜貴氣。她遲疑兩秒，還是鬆開了手，隻叮囑：“人很多……不要吵架。”
他沒有應她。
在她鬆開手後便轉身繼續步伐。
喬樾聽見了她的叮囑，怕她擔心，安撫道：“不會吵架，放心吧，你先去玩，我待會去找你。”
今天這麽多圈裏的人還有媒體都在，吵起來肯定不是好事，他知道她的擔憂。
聞晏的麵上一絲溫和都無，眉眼淩厲而冷峻，嘴角動了動，還是沒有說話。
雖然有喬樾的保證，但梁音夜還是直覺不太好。
她落下眸，局促地摩挲了下手指，眉心也不自覺地蹙起。
她原本確實在想喬樾說的話，但是自他一來，她現在腦海裏就隻剩下他那個眼神，再沒有空隙去想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