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纏繞 01

《纏住春夜》

芒厘/文

vb@晉江芒厘

在後來的日子裏,梁音夜最難忘記的就是那個春日。

那天剛下過一場雨,空氣中滿是潮濕之氣。

她的裙擺不知何時沾了淤泥,潔白之上幾點泥汙綻開,是那般顯眼突兀。

而他就是這時出現的,朝她伸出手,溫和地笑:“你的裙擺髒了。”

-

九月,申城。

霓虹璀璨,繁華不盡。

華瑰獎今夜在此舉行,現場之外早已圍滿長槍短炮。

今晚眾星雲集,星光熠熠,自許久之前就已經吸引萬千矚目。

梁音夜早早抵達現場,此時烏睫輕垂,正把玩著一朵紅玫瑰。花枝在玉指間穿梭,使本就怒放的鮮豔更加擢人眼。

她的攝影師看完剛拍的片子,突然來了靈感,指導著她再來一組:“姐,你咬著花枝來一張。”

她今晚的戰袍是一襲白色長裙,卻並不素,還稱得上華麗。漂亮的後背基本露出,輔之以鑽石流蘇,走動之間,葳蕤生光。

小助理在旁邊抱著她的東西圍觀,深受吸引地不自覺探著頭往前瞧。他們對她今晚的造型很有信心。她久未出現在大眾視野,這回他們都鉚足了勁想讓她驚豔再驚豔。

她底子好,可塑性強,給了造型師很大的發揮空間,而現在一看,造型師發揮的效果也極好。

等小助理定睛再看去,正好入眼的是梁音夜咬住玫瑰花枝,淡淡撩起眼看過來的一幕。她膚色很白,又著白裙,怒放的紅玫瑰在她頰邊,紅與白交織,熱情與冷豔交織,產生著濃烈的視覺撞擊。那一瞬間,小助理心跳如擂鼓,經久難止

息,臉頰也染了紅,像是玫瑰花瓣分來的一抹色彩。

攝影師跟她一樣滿意,完全拍出了他想要的感覺。順利來了幾張以後就處理片子去了。

那朵玫瑰花,又落入了梁音夜的手中把玩。花朵好像通了人性,也格外偏愛這個人,在她手中分外聽話。

小助理一想到剛才她咬著花枝的模樣,覺得又像是小狐狸,又像是女妖精。

不過,是好的妖精。

“夜夜,我們進去吧。”桃桃收起花癡,看著時間提醒說。

頒獎禮之前,還有一場晚宴。

……

還未開場,梁音夜的電話響了,桃桃悄悄將手機遞過來。

她看了一眼,走去一邊接電話。

女人一邊聽電話一邊漫不經心地垂睫看著手裏的玫瑰花,她好像也成了一道風景。

電話裏,她經紀人還在說著工作上的事情,她時而應著,沒注意到後麵突然引起的一小片喧嘩。

等身後的喧嘩聲逼近,她方才後知後覺地回眸。

不想來人正好走到跟前,他們距離近得她一怔。

聞晏的腳步在她身旁停下,眾目睽睽下,他突然俯身。

梁音夜這才發現她手裏的玫瑰不知何時竟是落了地。

而他俯身是為了拾花。

男人一身正裝,本就不是什麽沒人注意的人物,身後跟了許多目光,這麽一停留,又俯身拾花,那些人愣了下,都下意識噤了聲。

當事人卻仿佛覺得沒有什麽,站直身後,將花遞給她,等她接過。

男人眉目清淺,似遠山,微微泛著冷意。眼眸狹長,微有上挑,又懶又怠,天生的蠱惑感。

他垂眼看著她,靜靜地在等待,似乎很有耐心。

周圍的喧囂在一瞬的寂靜之後好像加了注。

她話筒裏的聲音隱隱外泄,電話裏的人還在說著什麽。

梁音夜長睫落下,自他手中接過花枝。手很快收回,玫瑰也隨她一道離他遠去,她禮貌又疏離:“謝謝。”

對方的目光隨著花枝移動,落在她身上,停頓了一下,輕一頷首,抬步離去。

遠處正好傳來別人喊他的聲音,是道女聲,他沒有多留,抬步離去。

梁音夜順著聲音看去。

想看看是誰,但是沒看清人影。

應該是他劇組裏的吧。

已經走出幾步的人突然回眸——

梁音夜毫不設防地被他撞上視線,她烏睫輕眨,眸光落下而收回,竟有一瞬間被抓包的顫意。

經紀人說完事情,問她意見,她轉身往回走,隻是匆匆回:“知道了,我回去再給你打電話。”

掛斷電話,她重新回到晚宴現場,融入她的劇組。

這次她亦是帶著作品而來。

也是她沉寂三年之後再次泛起浪花的一部作品。

從毫無波瀾到浪打數尺高,去年上映之後,她不知令多少人愕然。

之前三年,她連撲數部劇,所有人都以為她會就此慢慢失去蹤跡,可是誰能想到,不過數月,她僅憑一部劇就再度闖入大眾視野,強勢回歸。

而今晚的華瑰獎,她也是憑借《霧靄》獲得最佳女主角提名。

-

等頒獎禮結束,已經很晚。

外麵堵滿了等著采訪的媒體,而梁音夜就是他們主要想采訪的對象之一。隻等著她一露麵,就會被圍個水泄不通。

——隻因剛結束的這場頒獎禮,可謂精彩紛呈。就在剛剛,梁音夜惜敗於另一位被提名的女星,而那名女星,是聞晏今天帶來的作品的女主角。

這一場麵不免讓人唏噓。圈裏人都在感慨,怎麽偏偏是這兩位?

要知道,在幾年前,梁音夜也是聞晏的女主角,而且是數次。後來不知為何,兩人分道而行。如今看著別人做了他的女主角,還勝了她拿下獎項,這……

是以,所有媒體都憋著一口氣,就等著她出來時自己能夠一鼓作氣衝到最前麵。

梁音夜輕拈裙擺站在一邊,她還沒有離開,還與她的劇組待在一塊說話。

他們很久沒有聚過,這次是個難得的機會,大家都不太舍得走。

《霧靄》的導演比她父親的年紀還要大些,性子爽朗大方,愛憎分明。他很喜歡她,這會子安慰完她以後,暗搓搓地與她商量著下次他們還要接著合作。

梁音夜在表演過程中的那種感覺,他找不到第二人。欣賞且珍視,他也希望這個女孩能走得更高、更遠。

男主演喬樾就站在她身旁。

他一身黑色西裝,與她站在一塊,一黑一白,導演年紀大了,這樣看過去,恍惚間都要以為他們是一對新人。但就算不是新人,站在一塊也養眼極了。

他笑眯眯地拍拍喬樾肩膀,“你們倆是不是都單身呢?要是有機會的話,也可以發展發展嘛。”

梁音夜一怔,旋即失笑。好像年紀大些的人,總是很熱衷於牽線。

聞晏和幾個人一道從他們身旁經過。

他們走得很快,隱隱帶起一陣風。

霧靄劇組裏有人感慨說:“他們劇組今晚真是春風得意啊。”

不僅是最佳女主角被他們收入囊中,今晚他們還拿了好幾個獎。

霧靄也有拿獎,但是沒他們多。而且最關鍵的是——起碼“最佳女主角”,落入的是對方的囊中,他們都為梁音夜感到惋惜。

梁音夜微斂眸,笑意始終清淡。

等大家散了場,喬樾朝她晃晃手機,示意她回頭約。

這回好不容易都在一個城市聚著,怎麽說也要一起吃頓飯。

《霧靄》是一部很傷的都市現代劇。

上映以來,哭倒了不知多少人。

觀眾尚且如此,作為演繹者的他們,其實也花了很長的時間去走出來。

梁音夜遙遙朝他一點頭,在保安和助理的護送下準備離開。

雖然還沒有出去,但想也知道待會肯定會是一場硬仗,所以她團隊這邊早已做足準備。

果然——

她不過初初露了個麵,候在外麵的所有人直接蜂擁而上,她連一寸的移動都無法。

今晚的狀況竟是比想象中的還要激烈。

話筒不停往她麵前遞,一個接一個。

而采訪的問題,注定也不會有多溫和含蓄。

無非是問她惜敗聞晏電影的女主角是何感想,會不會感到遺憾或者不甘。

後麵再度傳來一波喧囂——又是一組人出來。

有人抽空瞥去一眼,這一眼過後卻是淡定不了了——“聞晏劇組出來了!”

這個時機實在太過巧合,在這聲響起後,瞬間分湧過去了一半的媒體。

這邊想采訪,那邊卻也不能放過啊!

桃桃他們鬆了一大口氣,連忙趁著這個機會帶著梁音夜突出重圍,成功上車,迅速而果斷地離開現場。

車子疾馳而去。

媒體們在後麵追都追不上,當機立斷地全部改為湧向聞晏那邊。

……

坐上回家的車,桃桃他們已經出了一腦門的汗。

今晚華瑰獎,從最開始到現在,爆點不斷,接連霸占熱搜,更甚至中途有好幾次**。

——而那些**,全都與聞晏和梁音夜有關。

現在熱搜上還全都是頒獎禮,熱度居高不下,各大視頻軟件也全都是與之相關的視頻。

而他們兩個在上麵出現的頻率奇高。

各大剪輯手,沒有一個放過他們的。剪輯他們的以前、現在、今晚……剪得如火如荼。而他們倆的CP粉,明明沉寂已久,今晚卻如雨後春筍,陸續不斷地冒出頭來,還越冒越多,以至於到最後隱隱有一種在這些視頻裏占領高地的架勢。

偏偏還有兩家唯粉試圖控製場麵,希望維持和平,別因為今晚變成仇家……畫麵一片混亂。

是的,以前。

混圈久一點的人,不會有人不記得當年。

那個時候,聞晏和梁音夜的CP火得一塌糊塗,CP粉平地崛起,勢如破竹,兩人的緋聞一度甚囂塵上,壓都壓不住。

他們兩人隻要任意一方在這上麵加點火,“夜宴CP”都能火到一個難以超越的高度。

偏就在這時,兩人突然分道揚鑣。粉絲原以為隻是一時的分開工作,然而,隨著他們分開的時間越來越久,越來越長的時間都不曾再合作過,他們逐漸心死。

時間一晃,已經過去五年了。夜宴CP粉的威力逐層降低,直到如今,都

快被人遺忘。

可是今晚,兩人久違地同框,一齊出現在華瑰獎現場——

自名單公布的那一刻起,沉寂已久的夜宴CP粉重出江湖。

他們等了很久很久……好像終於,等到了一點希望。

這些年已經走了很多人,仍停留在原地的人,小心翼翼地抓住這點希望,生怕如一場夢般頃刻間破碎。

今晚頒獎禮的現場直播有很多人在看,每一個瞬間,每一個細節,都有無數人在捕捉。

他們試圖能從這久違的同框之中,嗑到哪怕隻有一點的甜。

而現在頒獎禮剛結束,他們都騰出了空閑,這時候網上的議論自然是更加沸反盈天。

桃桃癱在座椅上,刷著手機,一邊處理工作一邊在嘰嘰喳喳些什麽。

梁音夜沒太認真在聽,剛才那朵玫瑰還在她的手裏。之前隨手放進手包,所以直到現在它還保存得挺完好。

長睫微垂,視線也隨之落在花枝上。睫毛像小扇子一樣輕閃了下,她不知在想些什麽,目光有些深遠。

剛才他指尖,落在的好像也是這一處。

她閉上眼,腦海裏浮現的是那隻手。冷白的皮膚,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尖隨意地拈著花枝。

拈著,她前不久咬過的地方。

桃桃叫她的時候,她無意識地輕咽了下口水。睜眼看去。

網上的議論得熱火朝天,她在這邊好像與外界隔離,桃桃覺得此刻她倒是有點與世隔絕的超脫感。

什麽評價不評價獎不獎的,在這一刻好像都不是很重要了。

她咧了下嘴,問:“夜夜,中秋節你回家嗎?或者有什麽安排嗎?”

梁音夜猜到她要說什麽,隻道:“有什麽工作照常安排就好,不用推。”

桃桃:“好,有一個工作不確定會不會忙到中秋那天,這樣的話那我就給你接了。”

另一邊,聞晏整個劇組愣是被拖住了半個多小時。現場所有媒體火力全往他們身上灌,他們被包圍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