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算賬
兩個孩子被她說的話難住了, 現在的豬肉也不過八角錢一斤，一塊五確實不少了。
“能不能算我和房自立借你的錢，等我們攢夠了錢再來還你？”李鋼撓了撓頭, 憋了半天也隻想出了這麽個辦法。
程美玲走了兩步靠近他：“十年後攢夠了錢再還我？現在八角能買一斤豬肉，十年後八角還能買到一斤豬肉嗎？”
“而且你一周的零花錢有一分錢嗎？怎麽攢錢？”程美玲又問。
李鋼氣勢不足地後退幾步，攢緊了小手，囁嚅道：“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可是房自立的後媽真的太壞了，她不會放過房自立的, 阿姨，你就是看在他沒了媽的份上, 別去房家, 好嗎？”
“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我都可以做，我能來阿姨家幹活抵錢嗎？”說著，他抬起頭, 懇切地盯著程美玲的眼睛。
超強雖然和那兩個孩子不對付, 可是也看過房自立身上的傷, 若是這些落在他的身上, 他能夠想象當時有多疼。
在他的意識裏，房自立的後媽比不給他飯吃還讓他幹活的壞婆婆還要惡毒一百倍, 自然和房自立同仇敵愾。
超強上前搖著程美玲的手來回晃動, 撒嬌道：“我也可以幫媽媽做事, 不要告訴那個壞女人, 她會打死房自立的。”
程美玲被兩個孩子纏得受不了了：“行, 我可以不要一塊五, 不過必須得是房自立每天放學得來這裏幫我幹活，一天一小時, 幹兩個星期就行。”
程美玲認可李鋼的提議，不過債有主，要是什麽事情李鋼都替著房自立擔下了，對房自立也算不得什麽好事。
李鋼一聽，立馬喜笑顏開，連連應聲：“好的，好的，我這就和房自立說讓他現在就來。”
程美玲擺了擺手：“不用了，明天來就行。”
李鋼點頭，轉身想走。
程美玲喊住了他：“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你家一趟，你和你媽還沒有給我和超強道歉。”
李鋼動作一僵，縮著脖子，可憐巴巴地回頭看程美玲。
程美玲不為所動，她可憐吃不上飯的人，但是不會可憐吃不上肉的人。
矮墩墩背後說三道四，還教壞了她的兒子李鋼，程美玲肯定不會那麽容易就放過她。
“走吧，還要我請你嗎？”程美玲扯著三個孩子，看了眼落在後麵磨磨蹭蹭的李鋼，挑眉反問。
李鋼慢吞吞地走出大門，程美玲落了鎖，帶著三個孩子在前麵大步走。
李鋼見她不心軟，隻能小跑幾步超過她，先回家通風報信去了。
矮墩墩剛收回晾曬的被子，盤腿坐在涼席上，赤著腳，撩起褲腿，忙著縫被子。
李鋼就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
“你又闖禍了？趕緊關門，當做我不在家。”
矮墩墩話音剛落，程美玲就推開院門，後麵跟了一串孩子走了進來。
“你，你怎麽來了？”矮墩墩連忙站起身，踩著拖鞋攔住了程美玲的去路。
隨即反應過來，看向李鋼：“是不是成績出來了？”
李鋼點了點頭。
矮墩墩還沒等他說話，先是鬆了口氣，不是又闖禍了就好。
緊接著對程美玲說道：“我兒子贏了就輪不到我家賠錢了，不過我兒子的醫藥費我可是要和你算一下。”
李鋼愣住了，他受的傷不重，他媽舍不得花錢，連藥膏都沒給他塗上，更別說是去醫院了。
“醫藥費？”程美玲瞥了眼李鋼幹淨的小臉，輕笑出聲，“多少？”
“五塊。”矮墩墩眼睛軲轆轉了一下，伸出了一個巴掌。
“媽。”李鋼生怕程美玲一氣之下遷怒房自立，焦急地在旁邊喊道，想說出實情。
程美玲一揮手，打斷了他：“讓你媽繼續。”
隨即，又看向矮墩墩：“醫藥單呢？”
矮墩墩一愣，都沒去醫院哪來的單子，而且把孩子打傷了給錢賠償，都是私下商量的，又不是去公安局，哪來那麽正規。
“掉了，再說了這不止是醫藥費，你總得給點錢讓我給孩子買點吃的補補吧。”
矮墩墩理直氣壯地說道。
“補補？”程美玲嗤笑了一聲，“我還沒和你要呢。”
矮墩墩撐著腰，昂著腦袋：“我都說了你兒子就是個笨蛋，怎麽可能考過我的兒子，之前可是白紙黑字寫了，要是我兒子贏了，不會給你們賠償，可沒寫林超強打了我兒子怎麽賠償。”
程美玲語氣淡淡道：“原來還可以要錢來補身子，這麽說要是我家超強贏了，那我是不是也可是和你要錢補身子了？”
程美玲攤開了手掌，在矮墩墩的麵前晃了晃。
矮墩墩沒好氣地用她敦厚的手揮開：“怎麽，想耍賴了？”
“你要是敢耍賴，我手裏可是有你寫的白紙黑字，我非得讓大家都知道，還得鬧到政委那裏去才行。”
李鋼上前打算一五一十地說清楚：“媽，我這次考得沒有林超強好……”
話說了半截，超強雞賊地攔住他，幾個小的拖著他往外走，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李鋼其實比幾個孩子大了幾歲，按理說沒那麽容易被拽動，但他害怕自己掙紮弄傷了幾個小的，到時候程美玲找房自立的麻煩，隻能乖乖束手就擒。
矮墩墩聽見也不在意，她向來知道自己的兒子雖然成績不好，但還是挺有正義感的，估計是看不得她訛錢。
況且林超強成績差的事情，沒幾個三年級的家長不知道，主要還是歸功於他有個厲害爸爸，虎父偏偏生了個犬子，所以她想不到一個隻考幾分、十幾分的笨孩子幾天就能考過自己不學習還能考二十幾的聰明兒子。
於是直接大聲喧嚷起來，吵得附近的鄰居和路過的行人都慢慢聚集在了李家的門口。
“她家的孩子打傷了我兒子，現在還不肯賠錢，大夥給我評評理，家屬院怎麽會有這樣不明事理的女人？”
幾個孩子圍著李鋼亂成一團，擠進了看熱鬧的人群，李鋼就算想回頭喊停他媽也因為嘈雜的人聲而無濟於事。
“我家三個小孩子還在那裏呢，大家都能看見，傷的可是不輕，你大兒子好好的，到底是誰賠誰？”程美玲指了指幾個擠在人群裏的孩子。
大家順著她的手指看向那幾個孩子，三個小的確實像是被打過了，最小的女孩還傷的輕點，露出的小手結了痂，另兩個臉上還有未消下去的淤青。
超強還適時撩起自己的衣服，給大夥看自己肚子上的紗布。
那個大孩子就別說了，能看到的地方就沒有受傷的。
“李鋼媽咋回事？還敢訛人了？”
“真沒看出了是這樣的人。”
矮墩墩連忙澄清：“我和她之前打了賭，要是我兒子成績比她兒
子成績好，就用不著賠償。”
“你們都說好了，還鬧什麽？”
“就是，還以為有什麽熱鬧呢，就這？”
程美玲嗬嗬一笑：“那你怎麽不說你打算要五塊錢？你兒子身上的傷怕是五毛錢都用不掉，四塊五補身子還真是獅子大開口。”
“李鋼媽是窮瘋了嗎，這條件也太離譜了吧。”
“是啊，平時可真看不出。”
矮墩墩聽了周圍人的話，氣得拿起拍被子的衣架，對著那些看熱鬧的人亂揮：“你們這些大嘴巴都給我走。”
“呸，你個黑心肝的，補身子和別人要四塊五，你要臉嗎？”門外有個大媽朝她吐了口唾沫。
矮墩墩叉著腰：“和你有關係嗎？又不要你賠錢。”
那個大媽衝著程美玲喊：“姑娘別怕他，這種不合理的賠償用不著受著。”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程美玲搖了搖頭：“賠，這錢必須賠，醫藥費五毛，補身子的四塊五，是嗎？”
矮墩墩先是愣了一下，沒想到那麽容易就鬆口願意給賠償了，不過看到程美玲那張白嫩的臉，她撇了撇嘴。
果然就是要拿捏住小媳婦經不住事的軟肋，她們臉皮薄，什麽事情鬧大了，都選擇息事寧人。
她忙不迭地點頭。
程美玲又笑了笑：“好，一個孩子四塊五的補身體的錢，三個孩子十三塊五，再加上醫藥費一塊五，減去賠給你家的五塊錢，十塊錢拿來吧。”
被擠出人群的學渣李鋼還沒反應過來這錢是怎麽算的，不過他知道原本的一塊五直接變成了十塊錢，頓時急得頭上都冒出了汗水，又要往裏麵擠，三個小的又跟在後麵攔著他。
矮墩墩呆滯在原地，她顯然還沒有算清，怎麽就輪到自家賠那麽多錢了。
“噢，對了，你兒子和你說的他沒考過超強這件事是真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問老師，這錢你可以拿出來了吧。”
程美玲又麵向院子外的吃瓜群眾。
“大夥可是都聽見了，你剛才可是同意了給四塊五的補身子的錢。”
程美玲又將矮墩墩剛才說過的話還回去：“要是想耍賴，我現在就去找政委把這件事鬧大。”
矮墩墩下意識地看向往院子裏擠的兒子，他臉上急得都冒出了汗水，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林超強那個笨孩子比她兒子還考得高。
這不可能，她兒子平時不學習，也能考個二十幾分，這幾天別提多認真了，放學了還去老師家裏問問題，這成績起碼翻了倍，難道她的兒子才是真的笨孩子嗎？
矮墩墩可是把下半輩子享福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兒子身上，光是想想，她就覺得天都要塌了。
“錢。”程美玲又伸出了一隻手攤開。
矮墩墩看著不爭氣的兒子，氣呼呼地從口袋裏掏出一疊毛票，依依不舍地抽出幾張遞給程美玲。
不給不行啊，要是讓政委知道她訛人的事情，肯定會找家裏老爺們談話，要是影響不好，轉業回去了，她可受不了家裏的婆婆。
這十塊錢還是她辛辛苦苦攢下來，打算寄回娘家的錢。
程美玲接過手，當著矮墩墩的麵就開始點錢。
“等等，還少了兩塊錢。”程美玲揮著手裏的錢，似笑非笑地看向矮墩墩。
矮墩墩不自在地瞥了眼門口的吃瓜群眾，死強著不肯承認：“不會吧，是你點錯了吧。”
程美玲舉起錢，麵對大眾，正要一張一張數給大家看。
矮墩墩見狀，無奈地又從口袋裏掏出兩塊錢。
“夠了吧，以後別來我家了。”
程美玲冷哼一聲：“道歉呢？”
矮墩墩用粗壯的手指指向自己：“你要我一個大人給一個小毛孩道歉？”
程美玲一斜眼：“行，錢我也不要臉，我要去問問政委家屬有人訛錢咋辦，是不是思想作風有問題？”
“行，我們母子道歉。”矮墩墩扯過擠在人群裏的李鋼，像是拔蘿卜一樣，順帶著後麵三個孩子也進了院子。
害的不少吃瓜群眾差點摔倒，人群裏傳來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
矮墩墩顧不了那麽多，臉都快拉到地上了，不情願地道了歉。
李鋼反倒真心實意很多，還給母子二人鞠躬道歉。
程美玲滿意地點點頭，拽著三個孩子雄赳赳氣昂昂地回了家，從今天開始，她程美玲不好惹的名聲也算是打出去了，看哪個不長眼的還敢來找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