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路思言接過那個塑料袋,看看裏麵的本子,沉默著沒有說話。

就在簫聲以為路思言要感動得掉眼淚的時候,路思言抬頭,眼眶微紅地看著簫聲:“可以換成那個皮麵的嗎?”

簫聲:“……沒錢。”

路思言隻好樂嗬嗬地合上塑料袋,貼著簫聲的胳膊說好吧,和他一起慢悠悠地走回家。

回家的路程十幾分鍾,路思言腿部還是會覺得有點不舒服,受過傷的左邊大腿還有點酸麻發痛。

他微微瘸著走路,但是也不影響今晚的心情,走進巷子的時候甚至加快了腳步,想要回家看看他的小貓。

簫聲雙手插在兜裏,看著前麵蹦蹦跳跳但一瘸一拐的身影,想著是不是該買台電動車了。

回到家裏,路思言燈都還沒打開就開始召喚貓咪。

“警長!我回來啦!”

沒有動靜,路思言貓著腰往院子裏走,他臉上冒著喝醉之後的傻氣,看到一雙反光的圓圓眼睛出現在廊簷角落的時候,不自覺夾著嗓子開始唱:“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精明~~警長~過來抱抱~”

簫聲鎖上大門,忍不住笑了一下,怕他又在院子裏摔個大馬趴,伸手打開了院子裏的燈。

世界突然變得明亮,路思言更興奮了,拎著塑料袋衝過去,抱起警長一頓猛吸。

“餓不餓呀寶貝?”

“哎呀,水喝完了,我的寶貝真乖,喝水這麽積極呀,真不愧是黑貓警長。”

“爸爸給你倒水加糧哦。”

路思言站起來,又晃悠悠地坐下去,情緒一激動更上頭了。

簫聲去給小貓加水加糧,拿過來放好,順便提醒:“貓糧快沒了。”

那是去寵物醫院接小貓回來的時候買的,就一小包。

路思言哼地一聲,很傲嬌地抬頭:“我已經買了。”

簫聲聳聳肩,轉身去幹自己的事情去了,路思言繼續在這裏看著小貓吃東西,跟他碎碎念,然後直接趴在地上,打開剛買的筆記本和筆,在筆記本的第一張空白頁上寫:小言的日記之持續的幸福。

他認真的寫上今天的日期和天氣,像小時候老師要求寫日記一樣。

然後雙手托著下巴,開始想今天讓他開心的事情。

“第一件,收到了人生第一筆工資……”

路思言折騰完自己日記擼完貓,從晾衣繩上撈了幹淨的衣服和褲子起身去衛生間衝澡,衛生間是這個家裏最像城市裝修的地方,嶄新的熱水器,智能馬桶。

路思言抓起滑溜溜的香皂,“要是能有一瓶沐浴露就好了,祖馬龍的就行……”

磨磨蹭蹭地衝完澡出門,路思言就看到簫聲扛著折疊梯子從他房間出來。

以為簫聲去他房間幹壞事的路思言立刻質問:“你進我房間幹什麽!”

簫聲頓微微抬起下巴,冷漠回答:“自己去看。”

路思言狐疑著走進房間,看到靠窗的牆壁上方出現了空調,正是昨天晚上簫聲買回來的那台發黃的二手空調。

他以為會裝在堂屋什麽的,沒想到是裝在自己房間。

頓時很愧疚,捂著心口說:“我真該死啊,剛剛那麽跟他說話。”

路思言把毛巾掛在脖子上快步走出去,他頭發都還沒來得及擦,濕漉漉地往肩膀上滴著水。

在堂屋找到簫聲,他剛打開了一瓶新的威士忌給自己倒了一杯。

因為安裝空調,簫聲身上的T恤已經汗濕大半,輕薄的布料透出他後背的肌肉。

路思言站在門口,覺得此刻進去是打擾他。

路思言輕聲說了句:“謝謝你。”

簫聲似乎早就察覺到路思言就在門口,嗯了一聲,繼續喝酒。

他每天每天都喝酒,總是能在深夜看到他孤獨背影,還有酒杯和冰塊碰撞出的清脆響聲。

不吃宵夜,連下酒菜都沒有。

路思言本來要走了,忽然又轉過頭來對著他的背影說:“等我發工資了給你買下酒菜,好不好?”

簫聲沒有作答,但是肩膀動了一下。

路思言回屋子裏去睡覺,他久違的享受到了開著很低的空調然後蓋著被子,整個人窩在被子裏感覺。

好喜歡,好有安全感。

翻身的時候看到被他扔到窗邊的醜陋柯基小玩偶,路思言想了想,把它拿過來塞進被子裏。

“看在空調的麵子上讓你一起睡吧。”

“喵——”警長嗷嗚一聲從窗台跳進來,似乎也覺得屋子裏有點冷,在地上趴了一會兒之後跳上路思言的床,在床尾把自己轉成一個圓,滿意地睡了過去。

為了能通過修車廠的考核,過去的一個星期路思言特別積極,他想買的東西好多,並且在和三雞探討過後發現,他想要的這些東西都能在月薪4800以內解決。

這讓他動力滿滿,沒再有一天遲到過,搞得簫聲還有點不適應,他早餐都還沒有做好,路思言就已經在餐桌上敲著碗等了。

本來活得自由自在,現在有了上班的感覺。

——崗位還是個男傭。

他戴著圍裙,揮舞著鍋鏟給手抓餅翻麵,好了之後又迅速煎蛋煎火腿腸,再切一點西紅柿和生菜卷起來,裝在盤子裏端上桌。

剛回到廚房準備倒牛奶,就聽到路思言在堂屋喊:“我要果汁!”

簫聲氣不打一出來,把剛倒了一點的牛奶喝掉,衝衝水打開冰箱。

沒有聽到簫聲的回應,路思言想了想,覺得大概是剛剛那麽喊不太禮貌,媽媽從小就教過他要講禮貌,他對家裏的阿姨都一直是彬彬有禮的。

“咳咳……”路思言清清嗓子,但還是猶豫著有點開不了口,但為了這個肆意的夏天和這個美好的早晨,路思言還是張口:“聲哥,我今天想喝果汁可以嗎?”

話音剛落,簫聲就出現在門口,拿著一杯牛奶一杯橙汁。

簫聲把橙汁放在他麵前,路思言立馬開心了,端起來喝一口之後情不自禁眯著眼睛笑,像小時候那樣大大方方地向身邊的人反饋:“真好喝!謝謝聲哥!”

簫聲嗤一聲,哭笑不得,平時都是“喂”,現在就知道喊“聲哥”了。

路思言抓著手抓餅吃,還不忘誇獎坐在對麵的簫聲:“其實你穿圍裙的樣子很帥。”

簫聲不可置否,很隨意地回:“謝謝。”

“比你拿槍頂著我的頭的樣子帥多了。”路思言笑眯眯。

簫聲:“……”

路思言正開心呢,吃了一口又問:“你的槍哪裏來的呀?我們國家應該不可以合法持槍的吧?”

簫聲沒有應答,懶得搭理他,路思言又問:“裏麵有子彈嗎?要不拿去派出所交了吧。”

無人理他,但是路思言不介意,接著說:“但知道你非法持槍會不會被判刑啊?要不我們趁半夜,把槍扔在派出所門口就跑?”

“但是好像有攝像頭,要不……”

“閉嘴,吃飯。”簫聲忍無可忍。

路思言撇嘴:“哦,好吧。”

快到月底了,路思言終於在修車廠上滿了一個月的班,他穿著昨天晚上剛洗過的工作服,正襟危坐。

“三哥,怎麽樣。”

三哥手裏拿著這個月的考勤表,看看表再看看路思言。

旁邊還坐著廠裏的其它員工,簫聲雙手抱胸看起來滿不在意,三雞眼神發亮期待路思言能轉正留下來一起工作,其它員工則是“趕緊說完吃飯快餓死了”。

“嗯……”三哥抿抿嘴,又搖搖頭,摸摸下巴,又點點頭。

路思言快焦急死了,他已經很努力的去完成這個工作,他不再嫌棄洗車時濺到身上的水,不再害怕髒汙的坐墊,也不再用“我隻是給三雞幫忙”的念頭工作。

他很希望能留下來,這個夏天,他想要堂堂正正的活著,不再依靠誰。

濺到身上的水和進入口袋的錢,都是屬於他的。

“要我說嘛……”三哥表情越來越怪異,像是不滿意,又有點像是在憋笑。

路思言急得直跺腳。

“行了。”簫聲突然開口,很是無奈地對三哥說:“別逗他了。”

三哥這才哈哈大笑,說沒問題,並且這個月的工資就按正式員工的發,但是要扣除他已經拿走的六百一十塊。

“好的!”路思言開心死了,抓著坐在旁邊的簫聲的胳膊搖晃。

員工們看他這麽激動,簫聲無奈中帶著驕傲忍耐著路思言的發瘋,都樂得哈哈大笑。

好像,路思言來了之後,簫聲也有一點改變了,但是要說哪裏變了,也說不出來。

“好了好了,吃飯!”三哥一聲令下,員工一起把飯菜擺上桌子。

吃飯的時候員工聊天,有個中年同事說:“我老婆非要聽她姐姐的,要拿三十萬去加盟一個精釀啤酒店,我覺得一點都不靠譜,她姐才開了兩個月。但是怎麽勸都不聽,說肯定賺錢,唉……”

“老天,我爸才是,跟他的朋友說要搞什麽茶葉品牌。”

“一聽就很不靠譜啊,騙錢的吧。”

“我妹妹公司也是,讓她做個項目,說是一聽就是賠錢活不了半年的。”

“為什麽到處都是這些賠錢項目啊!真的能賺到錢嗎?”

同事們憤憤感慨。

路思言聽到這裏,笑了一下,說:“當然能啦,不過賺錢的對象不一樣,要麽騙投資人的錢,要麽騙加盟商的錢,總之隻要敢吹牛很容易賺錢的。”

“你怎麽知道?”大家異口同聲問。

路思言幹咳一下,支支吾吾地說:“財經新聞說的。”

大家疑惑點頭。

路思言流汗,實際情況是,投資人和加盟商,他都幹過。正心虛地打量同事們,視線掃到簫聲臉上的時候,發現他在偷偷笑。

路思言皺眉,踢了簫聲一腳,對方抿一下嘴,收起笑容,裝作無事發生。

吃完飯大家一起收拾的時候,三雞突然說:“過幾天就是中元節了,你們回家嗎?”

大家都說不回,就在赤山市過。

“有燈會呀,多好玩,女朋友會過來一起過。”

路思言:“燈會?”

“對啊。”三雞看他那麽激動,接著說:“你不知道嗎?赤山市有每年都會在紅水河邊辦燈會,有煙花展放河燈,還有夜市啊表演什麽的,可好玩了。”

路思言一聽,下意識轉頭去看簫聲,仿佛他是家長一樣,要征求他的同意。

“嗯。”簫聲應答得不清不楚,但是路思言已經習慣,他的“嗯”就是可以可以都可以的意思。

接下來的幾天,路思言都沉浸在幸福和期待當中,他陸續收到給小貓的買的東西,也成功成為正式員工,還有中元節燈會。

明天就要放假了,修車廠員工們喜氣洋洋,加班加點地把手頭的工作都做完,好安心去陪家人。

路思言也不例外,晚上給簫聲打下手幫忙,加班到晚上九點多。

“是不是弄完這個就結束啦。”路思言問,他鼻頭和臉頰都沾上了灰塵,黑乎乎的,像一隻小貓。

“還有一輛。”簫聲說。

“好吧。”路思言認命,下一秒肚子就咕嚕嚕地叫起來。

路思言撅著嘴:“聲哥,我餓了。”

簫聲沒說話,從車底下鑽出來,身上的衣服已經全是油汙,脖頸間滿是汗水。他對不遠處喊:“三雞,過來一下。”

三雞正在整理器材,連忙跑過來說:“什麽事聲哥?”

簫聲摘了髒兮兮的手套,從褲兜裏掏出錢來,有一百多塊,他抽了一張二十還有一百遞給三雞。

“帶他出去買點吃的回來,給小虎和三哥也帶一份。”

“好嘞!”

路思言美滋滋地跟著三雞一起跑了,既能買吃的還能出來放風偷懶一會兒。

兩人往農貿市場旁邊的小吃街走,那裏晚上吃的也很多。

路思言跟在三雞後麵,兩人先是一人買了一根冰棍吃,然後商量著買什麽吃的,三雞想吃黃燜雞,路思言說想吃砂鍋粉,正在黃燜雞店猶豫不決的時候路思言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差點叫出聲來,還好忍住之後忙拉著三雞往黃燜雞|店裏衝,在最裏麵的桌子找了位置坐。

路思言坐在背對著街道的位置。

“小言哥,怎麽了?”三雞問。

路思言的表情難掩慌亂,喝一口免費的茶水之後說:“沒什麽,就是……也想吃黃燜雞了。”

路思言依然忐忑不安,看到牆上貼著衛生間裏麵走的標誌之後讓三雞點單,說自己去上個衛生間。

三雞說好。

路思言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衛生間,他虛掩著門縫,正好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往店裏麵張望。

對方還帶了兩個手下,手下正要往裏麵走的時候,他伸手攔了一下,似乎在說算了,隨即三人離開。

他們麵色不快,似乎覺得這麽晚到這種地方來找路思言是一件非常離譜的事情。這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怎麽會在這種地方。

路思言鬆口氣,但心裏忍不住疑惑。

他們既然已經宣布自己死了,為什麽還派人在外麵找?

更奇怪的是,那個帶頭的不是父親手底下的人,而是繼母向之晴娘家的司機。

作者有話要說:

小言: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