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路思言質問不成反被調戲,一張小臉瞬時間漲得通紅,這個黑不溜秋的莽漢居然敢這麽……這麽**。

他反倒成了無理取鬧被製裁的小孩,就連打在他胸膛的那一拳都像是鬧脾氣。

那樣輕飄飄,那樣無限遐想。

衝回房間之後隻能把自己的臉埋在枕頭裏,像一隻憤怒的土撥鼠。

路思言依然對簫聲的身份有著無限的好奇,他甚至從家裏零錢罐裏偷了幾塊錢,去黑網吧查他的名字,但是並沒有什麽收獲。

在黑網吧懊惱著吸了半小時二手煙之後,路思言的纖細手指在鍵盤上打出自己的名字。

路思言這三個字在搜索框停留了很久,久到他懸停在enter鍵上方的中指都有點麻木。

最後還是沒有按下去,路思言沿著小城街道慢慢往家裏走。

記憶中媽媽描述的她的故鄉早已經大變樣,他跟路邊賣水果的奶奶打聽天橋在哪裏。

媽媽說過那是她最喜歡的地方,因為旁邊有一家書店,她每天放學之後就會去那裏寫作業,等姥爺下班之後來接她。

賣水果的奶奶說:“早就拆掉啦,現在叫海港廣場。”

回家之後發現簫聲還沒有回家,中午他帶回來的飯菜還放在堂屋的餐桌上。

路思言沒有動,他不喜歡吃,討厭這些裝在打包盒裏的難吃食物。

他坐在廊簷下晃神,昨天跟簫聲鬧的矛盾讓他心裏很亂,槍口頂在自己額頭的時候,其實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灑脫。

真的想死嗎?

路思言反複問自己,每次的結果都是想,活著很沒意思,他的存在似乎隻有讓身邊的人感到痛苦這一個用處。

沒有人愛我,他想。

正胡思亂想憂鬱著,突然聽到“嘶嘶”“嘶嘶”的聲音,路思言回過神來,心中有個可怖的猜測,緩緩向下看的時候差點往後仰倒摔個底朝天。

“啊!——”路思言看著那條在石板小路上爬行的綠油油的蛇,忍不住驚聲尖叫,趕緊把懸在廊簷下的雙腳收起來。

剛站起來準備跑的時候大門嘭地一聲打開,簫聲站在門口:“怎麽了?”

“蛇!”路思言跳腳大喊。

簫聲從門後的置物架上拿一隻絕緣手套,快速走過來之後麵不改色利落出手。

一腳精準踩頭一手抓住蛇的頸椎之後另一隻手抓住尾巴。

路思言看得目瞪口呆,這人是幹什麽的?重生之我是特種兵嗎?

就在路思言以為抓蛇就到這裏結束的時候,簫聲鬆開了抓著蛇頸部的手,拎著尾巴用力往地上石板狠狠一摔。

“啊!”路思言再次被嚇到,比看到蛇的那瞬間還要害怕,甚至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簫聲又摔了兩下,那條蛇的頭已經爛得不成樣子。

路思言心髒跳動的速度幾乎要超速,他緩緩拿下手之後正好和簫聲對視上。

他知道簫聲肯定不是什麽軟柿子老實人,但是此時此刻他的眼神,真的如同在暴風雨夜在深海形成的漩渦。

神秘又充滿殺機。讓人恐懼。

簫聲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拎著蛇尾出門去,把這條蛇扔了。

路思言慢慢緩過來,跌坐在地上。

自己竟然與這種人為伍嗎?可怕又可悲。

等簫聲再次回來,看見桌子上的飯菜,問他:“為什麽不吃。”

路思言冷眼看過去:“不喜歡。”

“準備餓死自己?”簫聲說。

“總比和你這種人一起鬼混來的強!”

簫聲拿起沒吃的餐盒往廚房走,滿不在意道:“那你就走啊。”

路思言咬牙:“這是我家!你出去!”

“現在是我家。”簫聲聞言轉身笑一下:“要給你看房產證嗎?”

路思言氣呼呼地伸手。

沒想到簫聲真的去房間裏拿出了一個房產證,上麵寫的就是這個房子,路思言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完,漸漸泄氣,但還是嘴硬說:“我怎麽知道是真的假的!”

簫聲啪地一聲合上房產證,沒再跟他糾纏,拿了回去。

路思言對這個房子知之甚少,來的時候他還太小,基本都是從母親的描述和照片中了解的。

這麽多年過去,這個房子不再屬於媽媽也很有可能。

簫聲在廚房裏搗鼓晚飯,他的廚藝其實算不上很好,但是做一些家常小菜沒有問題。

半個小時後,路思言被叫去吃飯,他走進堂屋的時候發現桌子上隻有兩個菜,一盤菠菜炒豬肝,一個湯,而且分量都很少。

而簫聲麵前放著一個大盤子,是用今天中午路思言沒有吃的飯菜做的炒飯。

路思言默默坐下,簫聲也開始動手開始吃飯。

今天的菜做得都不錯的,菠菜炒豬肝鮮嫩美味,冬瓜蛤蜊湯也清甜爽口,都是路思言喜歡的菜。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吃的時候心情很沉重,無法下咽。

他看著桌子對麵大口大口吃著剩菜炒剩飯的簫聲,手腳局促,有點無法麵對自己。

“對不起……”路思言小聲說。

簫聲抬頭看他,隻是看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

路思言微微低頭,垂著眼眸,濃長的睫毛被頭頂的燈光拉長了影子,看起來像是完全擋住了眼珠一樣。

他捏著筷子,說:“因為我不吃午飯,害你吃我的剩飯。”

這好像是流淌在路思言血液裏的品格,媽媽從小告訴他,好孩子不能浪費糧食,更不能不尊重別人。

“嗯。”簫聲悶聲應答,沒有再說什麽,自顧自地吃著飯,但是終於動手給自己舀了一碗湯。

路思言想叫他吃菜,可是始終開不了口,他犯了錯,但是沒有勇氣去彌補自己犯的錯。

簫聲吃得很快,路思言才吃了小半碗飯他就結束了,拿著火機去門口抽煙。

路思言看著他麵前幹幹淨淨的盤子和碗,又想到他剛剛徒手弄死那條蛇的神情。

忽覺身邊的這個人是如此的複雜。

或者說,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很複雜,包括他自己。

這天一早就開始下雨,赤山市好像是個多雨的城市,尤其是在夏季,總是匆匆來一場暴雨之後又匆匆離開,隻剩路邊的一片泥濘。

簫聲披著雨衣上班去了,路思言吃了玉米粥和雞蛋,坐在堂屋門口看院子裏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的雜草,一大半都塌了。

雨水打落在屋頂,沿著瓦片溝壑流下來,在路思言麵前連成一片水簾。

“那次下了好大的雨,媽媽睡到半夜雨水漏到**來了哈哈哈,打在媽媽的腿上,然後就開始假裝自己是古代受傷的女劍客腿上受傷流血,呃……”

然後媽媽會假裝腿上受傷,痛呼一聲之後躺倒。

路思言不自覺笑了一下。

他抬頭往院子裏張望,不知道媽媽的房間是哪個。

路思言起身來,一間一間的查看每個房間是做什麽的,沒想到堂屋隔壁那一間就是,透過玻璃窗的縫隙,能看見裏麵曾是一個少女的房間。

可是站在門口,卻沒有勇氣推門進去。

自己有什麽資格再去分享見證媽媽幸福快樂的生活。

轉頭的時候看到院子角落堆積的大量酒瓶子,有啤酒也有洋酒白酒,幾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酒有這麽好喝嗎?

路思言流連派對酒吧的時候也喝過不少的酒,但是他不怎麽喜歡,不喜歡苦澀的味道,也不喜歡酒精帶來的狂歡背後被撕扯的寂寞。

但是簫聲喝酒的時候總是沉默的,好像呼吸都停止一樣的安靜,他默默地坐在廊簷下,看著天空,一口一口的喝著,麵無表情。

好像人生被酒精拯救。

路思言魔障般轉身去廚房,在角落裏找到半箱威士忌和兩箱啤酒,路思言拿了一瓶威士忌,打開瓶蓋抬頭猛喝了幾口。

“啊……”路思言齜牙咧嘴地看著這瓶酒,咬咬牙,帶著它出了門。

媽媽說附近有一條小河,她很喜歡去河邊散步,說那裏是看夕陽最好的地方。

路思言在不知道路的情況下胡亂走了一會兒,居然真的找到了那條河,河對麵有個廣場,已經有很多小孩在那裏玩了。

路思言搖搖頭精神一下,在河邊草坪上坐下,手裏的威士忌還剩下大半瓶,路思言已經暈暈乎乎了。

他的酒量一向不好。

此時河道盡頭正是下墜的夕陽,紅彤彤的一輪掛在天邊,襯得整條河都是粉色的。

路思言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看過夕陽了,他總是在晚上出門,總是悶在自己的公寓裏。

原來天空真的有這麽漂亮。

正當路思言沉浸在景色中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刺耳的刹車聲,隨後一個男人大喊:“快滾!媽的哪裏來的瘋貓!”

路思言轉頭看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騎著摩托車的男人一腳踹飛一團黑色毛茸茸。

“喂!!”

路思言爬起來步伐不穩地跑過去:“你幹什麽?!”

“關你屁事啊!一邊兒去!”男人對路思言很是不屑,說完還對著貓咪說:“媽的晦氣死了。”

“你再說一句!”路思言舉起酒瓶子走過去。

男人看他這幅醉酒發瘋的樣子,罵了一句傻逼之後擰著油門跑了。

威士忌灑了路思言一身,他忙過去查看貓咪,貓咪縮在地上驚恐地看著路思言,但是沒有跑。

“小可憐。”路思言試探著伸手,它沒有凶路思言,於是雙手輕輕捧起它,抱在懷裏起身,沒想到自己已經醉意上頭,踉蹌一下跌倒在地。

路思言連滾帶爬地抱著貓回到河邊,摸摸顫抖的小黑貓,喝一大口酒:“別怕,壞人走了,我們看看夕陽。”

什麽時候醉過去的路思言已經不記得了,直到感受到懷裏暖暖的一團被人拿走時才驚醒過來。

“是我。”

路思言一手抓著貓,一手揉揉眼睛,是簫聲來了。

夕陽早已落下,隻有河對麵的廣場上還有燈光,簫聲俯身扶他坐起來,然後發現掉在自己腰邊的酒瓶,歎了口氣。

路思言同時鬆了口氣,撅著嘴說:“太陽落了。”

然後暈暈乎乎地往他懷中栽去。

簫聲下班回家,發現大門敞開,那個倒黴蛋不見了,著急忙慌出去找,在河邊找到喝得爛醉的路思言。

威士忌還剩一點,簫聲坐下,讓路思言躺在自己大腿上,摸摸他的臉,真怕他就這麽喝死過去,這可是四十度的威士忌。

懷裏的人不知道嘴裏嘟囔著什麽,抱著一隻小黑貓不撒手。

簫聲拿起那瓶酒正要喝,河對麵突然傳來歌聲,有個男孩抱著吉他開始唱歌。

他唱“喝醉了小河邊唱著歌,永遠愛你是我說過”。

簫聲記憶中模糊的片段又浮現,那是他和母親為了躲避仇家藏到一個偏僻山中房子裏時候,母親的好友上門探望,她帶著一個小男孩,四五歲的樣子,奶呼呼的,抱著自己喊哥哥,纏著自己帶他去河邊抓魚。

簫聲網到一條小魚送給他,小屁孩抱著自己的腿說“愛你哥哥”。

簫聲不自覺笑了一下,仰頭把剩下的酒喝完,背起喝醉的小屁孩慢慢走回家。

貓咪緊緊抓著路思言的肩膀,路思言緊緊抱著簫聲的肩膀,兩人一貓,沿著街邊小路慢慢走。

“城管來了!!”

“上車上車!”

路邊玩塗鴉的年輕人騎上摩托車呼嘯而過,簫聲轉頭看過去,原本印著“拆”字的紅磚牆壁上畫上了塗鴉。

張揚的色彩,叛逆的圖案,

還有角落裏的一首詩。

“太陽落了,我是你的漁船,你的錨。”

作者有話要說:

後來……

路思言:愛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