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天陰將暮, 風呼卷過北麵橫亙的關城。

沉悶的號角聲停了,高豎的黃金狼頭纛卻已遙遙揮向關口。

轟隆馬蹄聲踏來,西突厥大部已直直壓近。

先鋒在前, 足有兩部之眾,皆是持輕盾, 持細弓的騎兵隊伍。

兩部首領用突厥語高喊下令, 當先一陣漫天箭雨, 直射向關城之上。

城上隻豎起了一排草人,後方攔起一排鐵盾,避過了弧落而來的箭矢,卻並未反擊。

西突厥兩部先鋒見狀, 立即再進,直逼關城大門。

倏然城上人影顯露,關城守軍似憑空多出一倍,張弓滿射。

猝不及防一陣箭雨迎頭落來,敵軍先鋒瞬間受創, 有的反應過來也沒來得及舉盾, 摔落馬下。

頓時下方首領呼喝後退,整兵防備。

穆長洲在關城上擺一下手, 守軍齊齊架弓防範。

先前他特地下令按兵不動, 關口也沒有增防,便是在等這一刻。

對麵大軍必一早就留意著關城,以為此處防範薄弱,果然重兵壓來時很輕敵,竟敢如此直撲關口。

天眼看著昏暗下來, 一名斥候飛奔上關城,到他身後低低報上幾句:“夫人送來報訊……”

雙方領戰首領原先皆不露麵, 現在才探知情形,西突厥為可汗親自率軍,吐蕃則為手握實權的大相。

穆長洲盯著遠處那杆狼頭纛,下方隱隱露出了垂辮戴帽的可汗身影,果然是舉國前來的陣勢。

他轉身下令:“吐蕃就快一並攻來,傳令蘭會二州,援兵即刻調動。”

張君奉領了軍令,匆匆下城去安排。

斥候得訊而去,回報城中。

幾乎同時,外麵的狼頭纛一搖,西突厥大軍又再度攻來,馬蹄震踏衝近……

天剛黑,東城門開了一半,方便往來斥候報信。

一行人悄然鑽出,往外而行,腳步雜亂急切,仿佛是偷跑出去的,肩上還搭著包裹。

跑出沒多遠,暗處荒野裏忽而鑽出三兩人影,直朝他們而來,用漢話與他們招呼:“你們都是跑出來的?城中如何了?”

一行人走了過去,看著都是普通百姓裝束,卻忽然動手,肩上包裹一落,自其中抽出兵刃,直襲向問話的幾人。

舜音站在城上,很快,之前出城的一行人返回,扔下包裹,除了外衫,皆是斥候。

其中一人登上城頭,向她報:“夫人推斷不虛,果然已有敵方斥候接近,皆自吐蕃而來,本留了活口問話,但對方早有準備,自盡而亡,隻從他們身上搜出些東西。”

雙方交戰,派出斥候是必然。舜音本以為揪出他們要頗耗些功夫,沒料到對方已如此急切,被輕易一吸引就露了頭,那隻能證明對方大軍已急切萬分。

斥候將一件鐵爪一樣的器具送到眼前,是抓冰的工具。

舜音心一緊,西北之地開春緩慢,很多地方還冰凍著,這樣的東西是他們攀援過冰潛入用的,吐蕃的兵馬一定也能混入。

“總管已下令調動周邊幾州的援兵了?”她問。

斥候回:“是。”

舜音細想一下,快步下城:“將我所說消息回報總管……”她邊下城邊說了幾句,繼而吩咐,“馬上通知南城門戒備,吐蕃一旦攻來,那裏最危險。”

守城將領跟來,抱拳:“陸刺史已帶官員守在那裏,眼下城南民心尚穩,特地叫人來稟報夫人,請夫人安心。”

舜音腳步才停。

下一瞬,忽然一陣悶響傳來,仿若從遙遠天邊傳來的一般,聽不真切。

緊跟著遙遙傳來擂響的鼓聲,她轉頭循聲望去,正是自南城而來。

“報——”一名兵卒快馬來報,“吐蕃大舉攻來!正轟擊關城大門!”

果然來了。舜音立即看向城上的守城將領:“快!”

穆長洲早已吩咐過,守城將領毫不遲疑,調兵支援南向……

連續幾日,不見日升,唯有風急雲沉。

夜色又降,北麵關城上火光熊熊,四處彌漫著一股火油味,關城外的樹木都被燒去了一片。

連續攻到今日,此刻西突厥的大軍剛退,還不到一個時辰。

斥候在身邊來了又走,穆長洲手裏握著弓,站在城上,髒汙的披風早已除去,盔甲在火光裏映出冷光。

那日舜音給他送來消息,吐蕃斥候已潛入,除了陳兵關外,必會在其他地方混入兵馬,而後互為呼應,大舉攻來。

附近小道都已被他切斷,西突厥和吐蕃如今消息難通,卻仍能各在一邊強攻不止,且毫不分兵,隻攻涼州。

難怪是一副早有計劃之態。

胡孛兒自後走來,喘著粗氣:“都安排好了。”

“南向如何?”穆長洲問。

張君奉快步走近,回:“吐蕃仍在強攻!我們南麵人馬已快不夠,蘭會二州援兵按軍令往南向深入,明早可至。令狐拓的甘州兵馬急行迅速,今夜就能到了。”

穆長洲點頭,眼緊盯著關外遠處黑乎乎的大部暗影:“他們也在防範援軍到來,連續幾日無果,今夜攻勢忽急,定是他們一早定下的猛攻之時。按吩咐行事,即刻便動。”

胡孛兒立即下城,城上的火把隨即滅了兩支,關口一暗,關門微開。

一串的黑影在他的帶領下,自關內陸續牽馬而出,摁馬悄聲,鑽山繞行而去。

穆長洲在上方看著動靜,直至下方那些人馬全都出去,走下關城,翻身上馬。

靜靜等了一瞬,關門陡然大開,他當先衝出,身後跟上浩浩****的兵馬。

霎時馬蹄聲急響,直衝向西突厥的大部。

敵軍在暗夜裏隻以冷食休整,不過剛緩疲乏,沒想到他們竟會突然殺出,且無旗無鼓,忙呼喝著起身上馬。

穆長洲率人如風掠至,衝擊上前,抽刀斬殺了一人,立即折返。

幾乎同時,敵軍後方也受到了衝擊。

是胡孛兒先前帶出去的人馬。

暗夜裏突來此舉,猶如準備充分的一擊,敵軍各部紛亂,倉促應戰。

層疊敵軍中央的圍帳裏,可汗怒聲大喊,各部才又迅速回穩。

穆長洲卻已率軍往回奔出,胡孛兒也自側麵一擊就走。

敵軍大部揮殺追趕而來,迎頭一陣強弓勁射,箭矢直中馬腹,前馬摔倒,被後馬踏過,不禁拖慢追速。

頃刻人馬俱回,關城緊閉。

外麵轟隆馬蹄聲雜亂至停頓,似略有遲疑。

穆長洲勒馬停住,胸膛劇烈起伏,看一眼剛推著關上的大門,迅速下令:“趁這間隙,回援南向!”

兩麵外敵他早已暗中盯了多年,也很清楚他們也早就盯著自己,方才突然殺出又急回,西突厥可汗隻會以為他精於算計,是又在耍什麽花招。

然而重兵在前,縱有遲疑也不會太久,這間隙稍縱即逝,必須要快。

話音未落,他便已馳馬往南。

張君奉早按命令率人等候在前,立即隨他策馬而去……

城下屋舍裏,舜音隻草草清洗了一下手和臉,走出門去,聽見南麵轟擊關門的悶響似越來越清晰了,甚至連廝殺聲都已能聽見。

城周左右都是穿梭的兵馬,守城將領們更是奔走不斷,對她在此早已習慣,無人多問。

舜音來回走了幾步,右耳裏聽著一聲高過一聲的攻擊動靜,算著時日。

按急行軍算,斥候往秦州搬來救兵,最快也要再有兩日,但兩麵敵軍的架勢不容再等。

他們之前剛從長安回來,兩麵就已壓來,可見也早就等不了了。

但周邊援軍就快到了,所以看攻勢,今夜可能就是最危急之時。

“夫人!”一名斥候策馬疾衝而來,捂著左臂,竟已帶傷,“吐蕃又增援了兵馬!關口就要被攻破了!”

舜音心一沉:“粗觀兵馬增了多少?”

“至少一倍。”

舜音立即上馬,韁繩一扯,疾馳往南。

這樣的架勢,不像是針對一個河西,更像是針對整個中原王朝了。

南向一片火光,城外不時傳出幾句下令,馬匹飛奔而過,是將領們在分頭清除混入的吐蕃兵馬,抵擋關口攻擊。

舜音快馬馳到南城門附近,迎麵奔來幾匹快馬,馬上的都是官員,驚駭未定地攔住她。

“總管夫人,不可往前了……”

轟然一聲巨響傳至,猶如巨雷猛撞,四下都靜了一瞬。

舜音勒馬轉頭,看向火光衝天的夜空,右耳裏已聽見鋪天蓋地的廝殺聲。

眼前又飛快奔來一名斥候,向她抱拳:“夫人,關口剛破,吐蕃兵馬往南城門殺來了!”

舜音定了定心,迅速理著思緒,她還要與穆長洲策應,必須鎮定,手指緊抓著韁繩,飛快說:“不必驚慌,總管必有動作,馬上傳訊,東城門外也要布防,吐蕃兵馬定會繞往東側,以斷援兵來路。再趕去最近的西城門,通知守城將領派人繞行往東,接應後續援軍,以免援軍被吐蕃拖住。”

斥候立即帶訊而去。

舜音還未再扯馬往前,麵前已奔跑湧來守城兵馬,嚴密攔在了道上。

遠處的攻擊,卻似更激烈了……

西城門上安然無事,卻也早聽到了南城動靜。

整座涼州城安穩沒多久,又被驚動,惶惶不安的聲音一陣一陣,自城中各處傳出。

總管早有過吩咐,守城之際,得夫人命令就等同總管命令。西城門上的守城將領一接到斥候送來的報訊,馬上安排人出城繞行,去等候接應援軍。

閻家人也都在城上守著,派出了幾個子弟,隨同出城。

最後出城的人卻是個女子,穿著胡衣,罩著披風,領了兩個隨從。

是閻會真。她在城上聽到消息便跟著下了城,也無人阻攔她。

閻家自然對涼州附近都很熟悉,繞路接應不過小事。

所有人都悄無聲息,大概是因為剛才南麵的攻勢前所未有,更別說北麵還有一個西突厥也是重兵壓城。

誰都看得出來,眼下已是最艱險的時刻。

閻會真心裏忍不住緊張,坐在馬上一路左顧右盼,本想仍往西去搬回鶻援兵,但想起舜音的交代,改了主意,還是跟隨往東,向中原方向而行……

夜色裏,涼州騎兵如利劍破風,直衝南向。

要往東過時,便已聽見了南向的巨大動靜,幾乎震動四野。

穆長洲握緊弓,稍抬手,示意後方騎兵留意,吐蕃兵馬殺進來了,那便也會往東而來。

騎兵頓時亮槊戒備,俯衝而去。

前方馬蹄陣陣,果然衝來了身裹皮裘的吐蕃兵馬。

然而未等他們纏上來,東城門方向忽殺來了兩列涼州兵馬,先行將這些吐蕃兵馬纏住了,守城將領當先搖火示意。

張君奉在後驚喜道:“這裏竟已布防過了!”

一看就知是舜音的策應,說明她沒事。穆長洲心裏微鬆,一夾馬腹,策馬更快:“直接過去,你領人往城中馳援,其餘人隨我馳援南麵關口。”

張君奉當即分領兵馬而去,馳向南城門。

南城門下激戰正酣,城門被猛撞著,隨時也將破開。

城上守軍還在抵擋,吐蕃兵馬卻源源不斷,今夜像是已將全部兵力都投入這一城之下。

攻城之時,甚至用死囚俘虜以血肉之軀做盾,殺來之勢近乎瘋魔。

陸迢讓其他官員先走,自己還沒來得及退去,轉頭尋到角落裏的女兒,匆忙道:“快往後退,去尋夫人!”

他方才已聽到舜音的聲音了,雖隔著守軍,但聽她在指揮固守各處街道民舍,依然鎮定。

陸正念是先前見戰事不對,出來尋他的,不想剛來就遇上吐蕃破關而入,連忙隨他往後退。

沒幾步,身後城門一聲巨響,已被撞開。

城內守軍一撲而上,仍有吐蕃兵馬鑽殺進來,幾個吐蕃兵馬見到陸迢身上官袍,直奔他們而來。

陸正念臉色煞白,慌忙拉著父親躲避。

守軍上前攔截,先後砍殺了好幾人,隻兩人翻落下馬避開。一人急匆匆地把刀架上陸迢頸邊,用漢話大喊:“這是個刺史!快投誠!放我們入城,饒你不死!”

另一人拿刀指著陸正念,與湧來的守軍對峙。

城門破開一道,那裏的守軍還在與試圖殺入的吐蕃兵馬廝殺。

陸迢要給他們拖延時間,穩心定神,故意道:“我不過一無權刺史,殺了我也沒用。”

兩個吐蕃兵對著眼前守軍指來的兵戈隻有心急,另一人拿刀往陸正念頸邊送了送,漢話生硬:“你!你來說!投誠!不然殺了他!”

陸正念瑟縮著,看一眼父親,卻見父親朝她搖了搖頭。

她緊緊絞著手指,瞄著左右要上前的守軍,拖延不語,直至對方架在她父親脖間的刀又送一寸,才趕緊出聲,故意將注意引來自己身上,努力抬高聲量:“我、我乃天子臣民,豈可降於賊人!”

陸迢一慌,正擔心她要遭難,忽來一箭,射中了身邊的吐蕃兵馬。

“放!”舜音的聲音自對麵路上傳來。

隻這陣拖延的功夫,守軍已在對麵不動聲色地架上弓弩,舜音已馳馬趕來,就在對麵。

又一箭射來,挾持陸迢的吐蕃兵連中兩箭倒地。

實在太快,一旁的吐蕃兵也中了一箭,反應過來便舉刀,正要拚死朝陸正念砍下,又一箭射至,卻是自城門處射來,頓時撲地不起。

隨這箭而來的是城門外衝入的一陣快馬,緊跟著是張君奉的喊聲:“總管馳援已至!”

舜音朝那裏看了一眼,立即策馬往前:“攔門!”

守軍即刻湧去。

張君奉剛帶人殺去試圖衝門而入的吐蕃兵,一馬當先衝來道上,手上弓剛收。

陸正念發著愣,驚魂未定地看看他,被一旁的父親焦急拉住衣袖。

張君奉下了馬,一腳踹開方才被射殺的吐蕃兵,打量她兩眼:“可以,方才說得不錯!”

陸正念才回味過來,剛才最後那箭是他射的。

張君奉左右看看,四處都是兵馬,也顧不上避嫌了,拉過她胳膊,往自己馬上送:“快快,別站著了,上馬就走!”

陸正念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踩鐙上馬,眼都沒處放,也忘了要走。

張君奉急著去抗敵,無奈道:“剛才也沒見膽小,現在又這樣了,難怪對我有意也說不出口。”

陸正念臉上頓時紅成一片。

張君奉幹脆在她馬上重重一拍,轉頭又催陸迢:“陸刺史,上馬走啊!”

陸正念的馬奔了出去,他已快步趕赴城門去了。

陸迢趕緊接了一旁守軍的馬騎上,追上前去,一時竟不知該先顧哪樣,驚訝問:“你竟對他有意?”

“……”陸正念無措地低著頭,話更說不出來了。

陸迢往城門看一眼,忙道:“算了算了,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南麵關口處,又衝入一支吐蕃兵,卻被迎頭趕來馳援的涼州兵馬撞上。

穆長洲策馬在關內坡上,一到就下令迎敵,又掘山石嚴堵關門,再在兩側設兵埋伏。

自城門處被殺退的吐蕃兵邊戰邊退往此處而來。

他抬手示意,立時身旁將領以火把搖動傳信,伏兵盡出。

廝殺聲大震,這些殺入的吐蕃兵退到此處,關門已被堵住,反成了前後被包抄之態。

關城外的吐蕃兵卻又不止不休地攻來,試圖再次衝破關口。

穆長洲張弓對準廝殺陣中的吐蕃旗幟,一箭射去,大旗落馬。

陣中吐蕃主將大怒,喝罵著,藏身層層兵馬中間,往另一頭衝殺,試圖殺出包圍。

忽來一陣快馬,自西側而至,衝殺入陣,揮刀殺向敵軍。

“甘州兵馬至!”兵卒高聲打馬急報。

穆長洲收弓望去,隔著廝殺陣,一片火光中,令狐拓領兵已至,身著銀甲,馬腿裹塵,急行剛停,便已揮軍入陣。

他轉頭吩咐:“傳我軍令,南麵關城交由甘州都督指揮嚴守。告訴他,此戰之後,才叫一雪前仇。”

兵卒領命而去,至對麵稟報,隻一瞬,令狐拓便看了過來。

穆長洲抬頭看了眼濃重夜色,揚手一揮,率領兵馬撤走,立即馳馬回北。

半路遙遙看向南城門,隻看到一片守軍舉著的火光,沒看見那道身影,他沒有停留,疾掠而去……

南城門上一片狼藉,好在敵兵終被清了出去,廝殺都去了城外。

舜音一手按在腰間匕首上,胸口還在止不住地起伏,聽見外麵喊甘州兵馬到的聲音,扶著城頭看出去,隻看到遠遠一陣兵馬馳去的暗影。

張君奉疾步走來:“夫人,北麵仍有強敵,總管是趁空隙而來,無暇親顧,隻著我捎句話給夫人。”

她立即回頭。

張君奉道:“總管說,援軍到時,就是反攻之時,先前所言仍然作數,請夫人放心。”

舜音緩一下呼吸:“那也幫我帶句話給他。”

張君奉近前聽完,沒耽擱,馬上下城,領了帶來的人馬又急趕往北。

北麵關城也陷入戰中,空隙果然轉瞬即逝,西突厥重兵又再攻來。

穆長洲持弓登上關城,半分未停,又重新布防城頭。

下方火油傾倒,燃著大火,西突厥卻不管不顧,與吐蕃一樣,以周邊小部死囚俘虜為盾,搬石運梯,繼續攻城。

胡孛兒抹著臉在旁怒罵:“真是瘋了!”

不多時,張君奉趕回,在穆長洲身後道:“城外還在廝殺,但南麵關口守住了。”

穆長洲點頭,眼隻盯著外麵,喘著氣,隨時要再下軍令。

“夫人讓帶回了話。”張君奉又道。

穆長洲才偏頭看來:“什麽?”

張君奉回得有些不解:“她說,她也安然無恙。”

穆長洲一頓,繼而一笑。

他讓傳話給她,先前所言仍然作數,便是讓她接應自己的話還作數,那當然是在說自己安然無恙。

她會了意,回了一樣的話。

但一瞬笑便斂去,他盯著外麵那杆狼頭纛,聲幽幽沉冷:“守過今夜,讓他們明白,涼州永不可能再被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