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雪前恥

真實的生活遠比話本之中更加離奇,家裏來了一個身上可能有精怪附體的表姐,同時陸執發瘋,與姚家也有關係,接下來姚守寧的麻煩很多,不再是以往那個閨閣之中無憂無慮的少女,自然話本對她已經沒有了吸引力。

“可是……”

姚若筠還有些不敢置信,想起不久之前回來,這個小妹還纏著他要買話本,還讓他多買一些,暗示他要故事精彩紛呈的那種,哪知半個月時間,她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他知道家裏發生了變故,卻沒想到這個變故給姚守寧帶來的影響如此之深。

家裏除了父親之外,便隻有母親及兩個妹妹。

少年打定主意,要在家裏多留一段時間,至少要等到這樁麻煩解決,才能安心回到書院去。

他沉默了半晌,不再提起這事兒,轉而換了個話題:

“對了,上回你說的考校我大慶書院——”他說到這裏,目光熠熠:

“近來我被困書院,也查探了好些典故,查出不少曾經倒閉的名門族學、學堂、學院……”

他上一次看得出來姚守寧對自己的回答並不滿意,當時就心中格外鬱悶,回去便苦查典籍,確實查出不少已經關閉的書院。

大雨滂沱的半月,他自認為準備得十分充分,此次回來也是想找姚守寧,很有信心可以一雪前恥的。

“大哥,不是我說你……”

姚守寧以一種怪異的目光盯著他看,“你都說是已經倒閉了,怎麽還能稱得上名門族學?”

大慶知名的學院、學堂,若真實力雄厚,有文人儒子、達官顯貴坐鎮撐腰的,隻會越辦越紅火,就沒有半途倒閉的。

她話本看得多,反應也快,歪理邪說張嘴就來,一下就將信心滿滿的姚若筠說得如遭雷擊,當場愣住。

“……”

“不過說來聽聽也無妨。”

姚守寧又想起之前柳氏提到過的‘應天書局’,來了興致:

“你查到的這些典故之中,最神秘、最知名的,是哪間書局?”

她這已經不是暗示,幾乎算是明示了:

“最好是有大儒授課的那種。”

“……”

姚若筠呆立當場,話都說不出。

大慶重文。

自稱為大儒的文人儒士不少,可名滿天下,能受世人敬重且承認的大儒卻並不多。

近些年來,能受文壇、朝廷所承認的大儒,便是早些年已經去世的張饒之了。

可是眾所周知,張饒之當年出身南昭,功成名就之後,依舊退守南昭,任子觀書院的院長,除此之外,並沒有在其他書局授課。

甚至他的晚年幾乎隻是在子觀書院掛名罷了,算不得真正的授課,並沒有親近的入室門生。

姚守寧這樣問話,分明就是想有意刁難他的!

他啞口無言,姚守寧便已經心中有底,當下十分失落,臉上就一五一十的展露出來了:

“你不知道?”

如果一開始問起應天書局,純粹隻是因為她聽到柳氏話中所說,此局涉及某些預言而心生好奇。

那麽之後發生的種種離奇之事,令姚守寧對於這個應天書局本身已經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她懷中這一副已經被毀的柳並舟的手書,她曾親眼目睹過神奇至極的變異,能克製妖邪,甚至可以擋住那恐怖非凡的蛇嫗一擊,保了陸執如此多天,今日才毀,可想而知這手書的神奇。

而這力量非凡的東西,竟是出自柳並舟之手,僅隻是他十多年前寫出來的一副字畫而已。

寫得出來這樣一副字的外祖父,究竟是個什麽樣的神人?

當年的他參加應天書局,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事?他在書局之上,聽到了什麽樣的傳聞?

而在預言之中,有神秘的力量會在柳並舟的後代血脈之中蘇醒。

最初的時候,姚守寧認為這股神秘的力量是指蘇妙真身上隱藏的神念。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近來發生的種種古怪大事,她又有些不太確定。

蘇妙真身上的力量似是有些邪門,相反之下,她則是頻頻出現惡夢,且每場惡夢必會應驗……

雖然這種事情有些奇怪,可姚守寧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好像也是一種非凡的能力。

會不會,柳並舟所說的那股神秘的力量蘇醒,指的並非蘇妙真,而是自己呢?

若是事情關係到她自身,她自然更想迫切的打聽清楚這中間的事。

可惜她這話一問完之後,姚若筠的表情已經回答了一切。

“我不知道……”他極力想裝出平靜的模樣:

“真的有這樣的書局嗎?當世百年之內,稱得上一聲大儒的,便是文壇領袖南昭張饒之,他老人家僅在子觀書院任教……”

他年少老成,平時最喜歡裝模作樣,年紀輕輕就自認為自己將來定會有所成,所以平日最在意自己的形象,深怕少年舉止不端留下汙點,令自己形象受損。

講話的時候也很少,最信奉少說少錯的原則。

這會兒可能是被逼急了,竟說了這麽大一段話。

“我知道!但這個書局,大儒也去過的。”

姚守寧將他的話打斷,有些同情又有些煩惱的看著自己大哥被逼得險些繃不住的樣子:

“大哥,你顯然知道的還不夠多。”

這一句話對姚若筠的打擊是極大的,他幾乎是下意識的道:

“你不要騙我……”

“我不會騙你的,姐姐說了,我是姚家最老實的人!”

她說這話時,有些驕傲,又有點心酸的樣子。

“……”

姚若筠沉默了半晌,竟默認了她的話,點了點頭,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顯然接受不了連姚守寧都知道的一個書局,而自己卻至今不知道——尤其是在她將線索交待得如此明確的情況下,依然半點兒都想不起。

“回頭我會再努力,好好打聽,一定可以查出來的。”

“大哥,你快一點。”

姚守寧不由自主的催了一句:

“這件事對我很重要。”

她說這話時,臉上浮現出一絲焦慮,姚若筠有些疑惑,又覺得自己可能是看錯了眼。

畢竟妹妹一天到晚在家中,往來的人都是閨閣小姐,一天無憂無慮。

她性格開朗,心又不裝事,怎麽可能會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