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緣分未了

就如曾佑青所說,現在大家都有兒有女,不是麵皮薄的年輕人,所以盡管老同學們都知道曾佑青和阮賢雲過去有一段,也不會覺得需要特別避諱。他們到了這把年紀,兒女進度快的,已經抱上孫了,誰還會執著陳年舊事?

老同學中有幾位消息靈通,知道曾佑青做的什麽生意,他當年是靠走街串巷賣水果掙到第一桶金,然後開水果店,一家接一家擴大規模,全國遍地開花,現在已經做上進出口生意,一年掙不少錢。

阮賢雲在旁邊聽著,內心翻天覆地,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在廠裏有一份正式工,怎麽會出去賣水果?雖然聽形容,如今他非常風光,但想來剛開始少不了吃苦頭,同時也有些意外,他這麽有經商頭腦。

一輛嶄新鋥亮的黑色轎車從遠處駛來,停在大巴車後麵,片刻後,後座車門推開,一身休閑的曾佑青從裏麵下來。

他的出現給現場的交談按下暫停鍵,安靜了兩秒,處事活絡的一個男同學笑道:“曾大老板,老班長說這次聚會要來一個重量級人物,果不其然,我們都猜到是你。”

曾佑青爽朗開口:“我記得我比咱們班大多數同學的年齡都小,我可當不起各位一句大老板,這次同學會,我就是來給大家效勞的。”玩笑過後,又說抱歉,“出發前因為公事耽擱了一點時間,讓大家久等了,我遲到了必須有所表示,這次出行由我負責全部費用。”

他的目光習慣性環繞全場,準確落到阮賢雲臉上,停了停,又不動聲色移開。

阮賢雲察覺到他的注視,她還來不及有什麽異樣情緒,老同學們熱烈捧場,一人說一句,聲音混亂。

阮賢雲至始至終沒搭話,她想降低存在感,但沒逃得脫被點名,老同學直白問她和曾佑青:“你倆這對舊情侶是約好的嗎,我們班總共聚四次了,你倆都是頭一回參加。”

曾佑青見阮賢雲沒有開口的意圖,他便接過這話:“隻是巧合,前麵那三次我是真沒時間,要不是今天來了,我完全不知道阿雲也在。”

阮賢雲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們那天明明就見過,在那之前,朱庭容斬釘截鐵地告訴自己曾佑青不會到場,現在他說這話,可信度大打折扣。他以前完全不會說謊,想製造驚喜騙她兩句,耳朵都能紅起來,時間果然能改變一個人,他現在說著不知幾分真幾分假的話,氣定神閑的,從表情上看不出半點端倪。

朱庭容跟阮賢雲站在一塊兒,她下意識維護好友:“阿雲今年才回海城跟大家聯係上。”

隻不過那位老同學更加來勁,喜歡起哄的人不管到了多大年紀都熱衷於這件事,頗興奮地撮合他倆:“那看來你倆緣分未了,剛好你們現在都一個人,豈不是應該再續前緣?我看了一圈,咱班上這些同學,就你倆的身材還沒走樣,還是那麽般配,天造地設一對。”

阮賢雲:“……”

她一向不是能言善辯的人,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若是一本正經叫人不要開玩笑,倒像一大把年紀了還臉嫩皮薄,挺沒必要,所以她幹脆繼續保持沉默。

另一個當事人從容得多,他說:“男同學就算了,我瞧女同學們都保養有方,你說這話當心引起公憤。”

女同學們雖說全都五十上下了,但受到恭維,尤其還是如今班上最成功的那一位,大家心裏樂開花,笑成一片。

這時玩笑開過了,時間也差不多了,老班長組織大家上車。阮賢雲與朱庭容坐在一起,曾佑青從身邊經過時,她刻意沒有看他。

路上大家都挺興奮,聊學生時期的事,聊各自身體情況,甚至還組織起大合唱,車裏熱火朝天。

阮賢雲本來因為曾佑青生出來的一點悔意被衝淡,她看著窗外,受到氣氛感染,玻璃上映出來的表情漸漸有了一點笑意。

抵達農家樂,已經準備好午飯,一部分同學喝酒,一部分同學以茶代酒,老班長提議站起來舉杯時,阮賢雲不由自主往旁邊那桌看了一眼,曾佑青在一眾要麽禿了頭要麽大腹便便的男同學中顯得鶴立雞群。

他察覺到她的目光,敏銳地望過來,兩人的視線短暫碰了碰。

吃過午飯,有人去拍杜鵑花,有人去摘枇杷,有人釣魚,有人打牌,各自組隊,自由安排。

阮賢雲是拍花的那一撥,其中喜歡發抖音的幾個女同學邀請她和朱庭容一起錄視頻,正要去後山,她的手機鈴聲響起,看到來電顯示,她對她們說:“我接個電話,一會來找你們。”

鄒楠粵中午下班的時候其實給阮賢雲發了條消息,等到她吃完午飯也沒收到回複,難免有些牽掛,便打了電話過來。接通後聽到媽媽聲音的那一刻,她的心放下來,問:“你到地方了嗎?怎麽沒有回我微信?”

“你給我發微信了?我沒注意。”阮賢雲告訴她,“11 點 40 到的,現在已經吃完午飯了。你吃了嗎?”

“我也吃了,農家樂怎麽樣?”

“飯菜都挺好的,環境也不錯,地方挺大的,有好幾個果園,不過現在隻有枇杷熟了,如果好吃的話,我明天買點回來。”

“行啊,要買就多買點吧,上次林林去摘櫻桃也給我們家帶了,還有岑岑,我也想分點給他們。”

阮賢雲答應:“好。”

母女兩人沒有多聊,鄒楠粵最後叫她玩開心點,掛了電話,阮賢雲一轉身,就見到曾佑青。

曾佑青本來要去釣魚,他見到阮賢雲一個人站在樹底下,早就想單獨和她說幾句話,於是徑直朝她走來,他正好聽到一點內容,猜到她應該是在和孩子打電話,便問:“孩子不放心你的安全?”

阮賢雲回答:“我女兒叫我到了給她報平安,我忘了,她打電話來問問。”

曾佑青又問:“女兒多大了?”

阮賢雲說:“二十六。”

“結婚沒?”

“還沒有。”

“就這一個?”

“一個就夠了。”

“我也隻有一個女兒,今年也二十六,也還沒有結婚。”

阮賢雲點了下頭,表示了解。

“那天見麵忘了留聯係方式,我們把微信加上吧,還有你的電話號碼是多少。”曾佑青主動道。

阮賢雲拒絕:“我倆還是不聯係比較好。”

這在曾佑青的意料之中,他也很直接:“其實這些年我一直想找你,但是一個人至少得具備基本的道德底線,我不想冒昧打擾你的生活,如果真的找到你,我挺擔心自己做出破壞你家庭的事情。上周在酒店偶然碰到你,我挺高興的,知道你現在也是一個人,我就在想,我們還能彌補以前的遺憾。”

阮賢雲心裏不是不動容,但今天從老同學的口中,她對他如今身家的有了更深認識。三十年過去,他眼界拓寬不知多少倍,她所知道的,那些稍微有一點事業和錢財的男人,二婚都會找個比自己小十來歲的老婆。他現在說這番話,隻不過代表著他對昔日戀人愛而不得的執念,她早就在歲月洪流中麵目全非了,不是他心目中的樣子。

“我變化很大,不是以前的我了。”阮賢雲說。

“我也不是過去的我,我們可以重新了解。”曾佑青毫不退讓,他將手機拿出來,“原本我今天不會來參加同學會,那天見到你才改的主意。我也可以問老班長或者阿容要你的微信和電話,但是我覺得其實不必非得通過他們,從你本人這裏拿到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