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獨一無二

那是非常微妙的一刻。

梁和岑定定地凝望著鄒楠粵,她眼睛裏有光了。他腦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二十幾天前他在高鐵站接到她時的模樣,不知不覺間,她身上暗沉的色彩一點點消失,這一刻,她的笑容過於生動,他的心髒快速跳了幾下。

鄒楠粵的視線收回去,何家家仍挽著她,兩人轉回身,繼續往前走。

梁和岑的目光跟著她的背影,他心情變得奇好。

“贏了我也不用這麽開心吧?”喻柏林用肩頭撞了撞他。

梁和岑仍然笑著,表現出不置可否的態度。

喻柏林當然不是不願意開車,他為了有趣,開玩笑而已。他表現出不服的姿態:“明天球場上單挑,重新一決輸贏。”

“行是行。”梁和岑輕鬆道,“輸了做什麽?”

“出點血?”

“你說。”

“承擔我們四個人勞動節露營的全部費用。”喻柏林對自己的籃球技術有信心,他沒梁和岑那麽多戶外運動愛好,但是經常約人打籃球。

梁和岑無所謂:“可以。”

這時鄒楠粵轉頭說:“還是 AA 吧。”

“沒事。”喻柏林勾著梁和岑的肩,“這對咱們金融精英梁和岑先生來說不值一提,小錢罷了。”

梁和岑反問:“你怎麽知道不是你出?”

“哥們叱吒球場二十年,會輸給你?”他一副開什麽玩笑的表情,邀請兩位女士,“你倆願意來做個見證麽?”

“粵粵剛才已經說了她明天在家裏有事。”何家家善解人意,她說,“我也不來,萬一你成手下敗將,太丟臉了。”

“你怎麽給我喝上倒彩了!”喻柏林伸手拉她。

何家家順勢鬆開鄒楠粵,與喻柏林十指緊扣:“我給你找台階呢。”

梁和岑瞥見他們的小動作,他長腿一邁,上前兩步,與鄒楠粵並肩,四人的隊形發生改變。

鄒楠粵抬眼,正好他也垂下雙眸,對視一秒後,默契地笑了笑。

愉快地說著話,也不覺得路長,到了分開的時候,何家家說:“去餐廳的時候覺得走了好遠好遠,過來沒一會兒就到了。”

“去的時候餓著肚子,對美食的渴望讓你失去耐心,現在吃飽了有力氣,你渾身有勁,還能再走一公裏。”喻柏林說。

何家家大笑:“有道理。”她與鄒楠粵再見,“我們五一見咯。”

鄒楠粵點頭:“五一見。”

喻柏林學她倆,對梁和岑說:“我們明天就見。”

梁和岑:“……”

鄒楠粵先上車,梁和岑將禮物放到後座才坐進駕駛位,他隨口問:“你會開車嗎?”

“不會。”

“沒考駕照?”

“大一跟著室友一起去考的,但駕駛證都換過一次了,還沒真正摸過車。”

“有證就沒什麽問題,改天讓你實操一下。”梁和岑打開近光燈,開車出發。

鄒楠粵想也不想:“我付不起修車費。”

“哪有那麽金貴。”梁和岑好笑地說,不過他也隻是突然想到便突然這麽一說,接著道,“你和家家還挺合得來。”

鄒楠粵誇:“她好可愛,跟她相處起來挺舒服的,她有讓人變得開心的感染力,家家是那種無論誰都會喜歡的女生。”

“你呢?”梁和岑輕輕看她一眼。

“我?”

“你的自我評價。”

鄒楠粵認真想了想:“我沒有她那麽受歡迎,我是需要久處的類型,深入了解後,我肯定有我的個人魅力,如果隻見一兩次,我放不開,不太容易展現我的優點。”

梁和岑直視前方:“你有沒有想過?可能她在一百個人那裏受到的歡迎,並沒有你在一個人那裏受到歡迎的濃度高。”

“你說的是我外婆吧?”鄒楠粵笑了起來,“我認可。”

“不管是誰,世界上有那麽一個人。”梁和岑篤定地說,“你在那個人眼裏是獨一無二的。”

鄒楠粵順口接話:“希望這個世界上不止一個人覺得我獨一無二。”

“當然不止,你外婆,你媽媽,我……”

他話還未說完,鄒楠粵的心砰砰直跳,飛快看他:“你?”

“你這麽意外多少有點傷感情了。”梁和岑打趣,他說,“不管親情、愛情,還是友情,都有獨一無二的存在。我們六七歲就認識,共同度過童年和一半的少年時期,難道我和林林對你不重要嗎?”

他把喻柏林加在裏麵,鄒楠粵理所當然把他們劃入友情層麵,承認道:“重要,雖然高中以後沒怎麽聯係,但是我知道,如果遇到困難的事情,比如需要借錢,你倆不會拒絕我。”

梁和岑說:“那當然了。”

回到家,鄭暇君阮賢雲還待在客廳看電視,她前幾年租房住,客廳也有一台電視機,卻一次也未打開過,追劇使用各種平台的 APP。和長輩一起生活,電視機終於不再是擺設,她有時也會陪她們看一會兒。

“我回來了。”鄒楠粵換鞋後走進去,將手中的東西放下。

鄭暇君問她:“吃完飯還去逛街了?”

“他們送我的入職禮物。”

鄒楠粵坐進沙發,她拿出手機,剛才開門時微信消息提示音急促地響了幾下,何家家將今晚聚餐拍的照片發到群裏,她把合照保存下來。她還記得自己的承諾,找出今天塗的口紅的購買記錄,複購一支。

電視裏播著一檔古裝劇,鄒楠粵從半途開始看,遇到疑惑的情節,她就請外婆給她解釋,直到片尾曲跳出來,她才去衛生間洗漱。

隔了一會兒,她探了個頭出來,對阮賢雲說:“媽媽,你也來洗臉,我給你敷麵膜。”

阮賢雲拒絕她:“我不用。”

若是以往,鄒楠粵便就此作罷了,今天她勸道:“你現在保養也不晚,我這款麵膜有美白的功能,你來試試。”

鄭暇君搶在阮賢雲之前開口:“叫你去你就去,又不是一件好大不了的事,你忘了你十七八歲的時候切黃瓜片貼到臉上了?我覺得你這兩個月不上班,臉白淨了點,看起來年輕兩歲。”

阮賢雲內心並非真正抗拒,她隻是覺得自己這把年紀了還想著變美,略微抹不開麵子。但是自從她和朱庭容重逢之後,見到好朋友看起來與自己不是同齡人,顯得小一些,她也會暗暗羨慕,所以當女兒再次叫她過去,老太太也推她一把,她起身走向鄒楠粵。

就像鄒楠粵對電視機的使用率有所感歎一樣,鄭暇君也對衛生間盥洗台上的物品有所感慨,豪豪沒結婚前,家裏隻有她和粵粵舅媽兩個女人,她們不用護膚品,台子上沒這麽多瓶瓶罐罐。粵粵搬回家後,剛開始還沒多大變化,從她第一次麵試起,漸漸擺出來各種各樣的東西,都快把台麵堆滿了。

鄒楠粵拿出一片麵膜遞給阮賢雲,她自己貼好後,見她遲遲貼不好,於是忍不住動手幫她調整:“我來。”

阮賢雲呼吸停了停,麵對麵的距離實在太近,她不由自主屏息,好在這個過程並不長,鄒楠粵很快收回手,她一離開,她就長鬆一口氣。同時感到好笑,這是自己的女兒,緊張什麽呢?

十五分鍾後,鄒楠粵揭下麵膜,她再次走進衛生間。鄭暇君小聲對阮賢雲說:“粵粵願意跟你親近,心裏開心吧?”

阮賢雲忍不住笑,她的眼睛和嘴唇剛一彎,臉上的麵膜布就皺起來,於是急忙正色,伸手輕輕扯回原位。

“就應該這樣,你別這不用那不要的。你以前必須出門掙錢,沒有辦法才把她留在家裏,現在終於在一塊兒生活,你這不用那不要的,她想靠近你都困難。”鄭暇君語重心長。

阮賢雲聽進心裏,她說:“我盡量改。”

“知道你有時候是為粵粵著想,有時候又覺得從小沒有親自帶她,母女之間突然親密起來不太不自在,但是粵粵是個好孩子,她什麽都清楚,心裏很疼你。”鄭暇君點到即止,她的注意力放回電視劇中,不再多言。

夜裏阮賢雲大概認真思考了一番,第二日鄒楠粵在家拍寸照,提出給她化妝,她表示同意。

反倒是鄒楠粵微微驚訝,她本來做好遊說的心理準備,沒想到媽媽一下子就接受了。

旁邊鄭暇君要求:“你也給我化個妝吧,我這輩子還不知道自己化上妝長什麽樣。”

鄒楠粵正有此意,外婆心態樂觀,她感到開心:“好呀,我外婆肯定是全小區最漂亮的老太太。”

這天上午,鄒楠粵認真投入到化妝師的“工作”當中,化完後,她實在控製不住內心的讚美,讓外婆和媽媽坐在一起拍了張照片,發給梁和岑,說:【還原我外婆和我媽媽的美貌。】

梁和岑剛打完上半場的籃球,他喝水的時候收到消息,立即點開,臉上帶出笑容,回複:【鄭奶奶太優雅了,阮阿姨很漂亮。】

他又問:【你今天在家要做的事就是給她們化妝?化得很好,你外婆和媽媽一定很開心吧?】

此刻兩位分別對鏡自賞,鄒楠粵心中充滿成就感:【嗯,她們很開心。我今天自己在家裏拍證件照,就想著也給外婆和媽媽拍幾張照片。】

她問他:【你去打籃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