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人一巨大的白色老虎安靜地對視著, 時光如月色緩緩流動，他們都沒出聲，空間內隻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白色老虎的藍色眼睛眨也不眨的，如同澄澈的玻璃球盯著祝喬, 仿佛怕一旦有行動她就會消失。
祝喬按住溫暖的大爪子, 手輕輕在上麵撫過，她衝眼前這隻一直是她夢中情貓的巨大動物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小老虎, 我回來了。”
這句話開啟了某種咒語似的, 被禁錮的白色毛絨老虎發出了輕輕的嗚一聲, 慢慢地趴在了地板上，腦袋伸到了她麵前, 盡管很大一隻，但像小貓咪一樣在撒嬌。
祝喬當然也不會客氣，手就摸上了老虎的腦袋和耳朵。
一隻手完全抱不住，兩隻手一同上陣，在認出了小老虎的下一刻, 就把他擼個徹底。
雖然擼到夢中情貓的身體很愉快，但祝喬腦海中總是想起自己夢中見過的那幕：像銀漸層一般的巨大老虎躺在森林裏, 慢慢閉上眼睛, 身上沾了落葉和泥土。
“小老虎, 我想看看諾森，可以嗎？”祝喬柔聲問道。
小老虎是她的夢中情貓, 是皮毛豐盈的巨大銀漸層。諾森是黑發黑眸的青年，是小老虎的人形。
不用說太明白, 但彼此都知道含義。
隻是祝喬話說出口之後, 小老虎卻沒有行動，還趴在地上, 一副乖得不行的模樣，似乎在假裝沒聽到，但祝喬感受到他的耳朵輕輕顫動了下，因為那時她就把手放在了小老虎耳朵上，清晰地感知到了他所有微小行動。
祝喬很明白，他隻是在裝乖，其實還有點小叛逆。
揉著老虎毛茸茸的耳朵，祝喬再次說：“讓我看看諾森好嗎？”
微微抬起頭，藍色眼眸看了她一眼，似乎知道躲避不過去了，小老虎站起身，走進了另一間房。
祝喬也有些擔心，諾森不太願意讓她看到他的人形，是因為他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嗎？
原形的話因為毛發茂密，隻需要把毛發打理好，看上去就跟平時沒什麽區別，隻有實際用手觸碰才知道是毛茸茸還是胖嘟嘟。
人形的話就一目了然，無法掩蓋了。
房間裏傳來細小的水聲，祝喬愣了下，諾森還要現在洗澡嗎？
也是，原來就是一個很講究的進化種，就連做飯也擺盤得賞心悅目。
忽然水聲停下——
“祝喬。”熟悉的男性聲音從裏傳來。
祝喬答：“我在。”
水聲響起，像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祝喬慢慢反應過來，剛才諾森那句隻是為了確認她還在……
諾森沒有花很多時間，當他打開房間門時，祝喬終於看到了諾森現在的模樣。
他瘦了好多，麵部輪廓線條越發鋒利利落，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看上去是許久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但這些和他的頭發相比都不算什麽，他原本一頭烏黑色的短發全白了。
如果說其他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了一些變化，那諾森的變化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大。
他看上去很不好。
祝喬喉嚨一下哽住了：“諾，諾森，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她聲音聽上去像是馬上要哭出來。
諾森神情一下慌了，幾步走到祝喬麵前，手有些無措地碰著她的肩膀：“別哭。”
他不知道要怎樣安慰人，也不知道為什麽祝喬在看到他時情緒就如此激動。
祝喬抬起手，指尖碰了下諾森的白發，腦海中出現的是二十多來年看過的電影小說電視劇，裏麵的男主角半夜吐血，一夜白頭，看上去真是催淚極了。
長大後祝喬覺得這些情節虛假又玄幻，她從沒想過這樣的事情會在自己認識的人身上發生，諾森他為什麽要變成這樣。
那頭發白了會對身體有損傷嗎？祝喬想到夢境中諾森的結局，慌亂地問：“諾森你現在身體還好嗎？要不要現在接受治療？”
“我還好。”諾森聲音偏低，落在祝喬肩膀上的手縮緊了一點，似乎通過這樣的方式確定她真的出現在了他的生活中。
“但你看上去很不好。”祝喬眼眶有些紅地看著他，聲音幾次哽住，“你頭發全白了。”
諾森長長的睫毛垂下，顫了下。
“我們去看看醫生吧。”祝喬說。
諾森拉住她的手：“不用去。”
他很艱難地開口：“不是頭發白了，這是我頭發原本的顏色。”
祝喬愣住，又聽見諾森說：“我頭發原本就是這
樣的顏色，黑色是因為我小時候注射了改變頭發顏色的藥劑，藥劑的有效期在兩個月前失效了。”
祝喬：？？
她看著諾森的眼睛眨了眨，眼淚一下就憋回去了，但眼睛還有點酸澀。
“這是你頭發原本的顏色？”
祝喬這下仔細打量著諾森的白發，好像是跟老人的白發不同，更有光澤尖尖也泛著一點銀色，與諾森原形的小老虎皮毛顏色類似……
她初見諾森，看到他變化巨大，一時心神不穩，然後悲從中來。
“嗯。”諾森說，“我還好。”
他也感覺到了祝喬似乎誤會了什麽，但很明智地選擇了閉嘴，隻用一雙眼安靜地看著祝喬。
祝喬有點腳趾抓地，她剛才要哭不哭悲傷的話讓她臉開始發燙，但看到諾森乖乖的樣子，祝喬一下有了底氣，勇敢地抬起頭瞪他：“你這叫還好嗎？”
“你看你瘦了好多！”祝喬從諾森頭頂一直批評到了腳下，一點變化都不放過。
無論她說什麽，諾森都很溫順地點頭：“對，是我不好，我沒有照顧好自己。”
最後是祝喬有點累了，諾森又貼心地遞上溫水，祝喬一口喝過，盯著諾森：“以後不能這樣了。”
諾森唇輕抿一笑：“不會了。”
祝喬回來了，他所有的願望希望都已經達成了。
很多人勸他，告訴他要冷靜，通道裏發生的巨大爆炸不可能有生命存活下來。
但諾森相信，祝喬一定還存在著，冥冥之中也有感應。
他知道祝喬不屬於這個世界，如果在這裏沒有找到她，那她一定是回了自己的世界，他隻想要找到去她世界的通道。
他沒有找到，是祝喬自己回來了。
手緊緊握住祝喬的手掌，五指悄悄陷進去，五指相扣的姿勢，祝喬有點不習慣，對於一個人類來說，同異性這樣的姿勢太親密，盡管她一直告訴自己諾森就是小老虎。
她隻需要輕輕側過臉頰就能和諾森的目光對上，太明顯太有存在感，讓祝喬覺得自己無所遁形。
“你別這樣看我。”祝喬聲音有點低，她拒絕承認是自己不好意思。
“我隻是有些不確定，你真的回來了。”諾森誠懇地道歉，“很抱歉讓你感覺到不舒服了。”
“也不是不舒服。”祝喬對上諾森黑色的眼眸，“我隻是有些不習慣。”
她知道了諾森的擔憂，因此很認真地對他說：“我是主動回來的，別擔心了諾森。”
諾森眼睫輕眨了下，忽然伸出另一隻手抱住她：“祝喬，我會擔心，你知道人無法控製自己的心中所想，進化種也是如此，越是不願去想，越是會想到。”
“我很擔心你會再次離開。”
明明是性格一向內斂的進化種，此刻卻努力地剖析著自己的感情和想法。
精神力極高的進化種從小接受的教育是如何作戰，如何帶領軍隊維護聯邦的安穩，從沒人教過他要怎樣挽留自己喜歡的人類。
他隻能努力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擔憂和恐懼，就像此刻他握住祝喬的手還是會擔心，隻能抱住她才能感受到一點安全感。
祝喬心中酸軟，她不知道諾森安全感缺失到了這種地步，艱難地騰出手，輕輕拍在諾森後背，手心碰到那些突出的骨骼：“別擔心，如果我要離開，也會和你們一起，你們願意和我去我的世界生活嗎？”
問出這個問題時，祝喬也有些緊張，畢竟這兒是諾森長久生存居住的地方，即使她很喜歡諾森，也不願意勉強他。
“我願意！”幾乎沒有停頓，立刻就答應了。
“祝喬，你真的願意帶我去你的世界嗎？”他像個小孩一樣，再三追問。
祝喬糾正道：“是你們，隻要你們願意我就可以。”
“但我要告訴你，在我的世界隻有一個星球，那兒生活的居民全部是人類，你們可能無法隨心所欲變成最大的原形了，還有很多法律規矩需要遵守，沒有星軌沒有星際飛船，無法去到另一個星球遊玩……而且在那兒，意味著你們的所有都將從新來過，你還願意嗎？”她一口氣說完，有些緊張地看著諾森。
“我願意。”仍然是沒有任何停頓就回答。
諾森的下巴擱在祝喬肩膀上，以一種蜷縮得有些奇怪的姿勢訴說著自己的依賴，他靜靜地開口：“我對這兒沒有留戀。”
祝喬笑了，她揉了揉諾森的頭發：“那好，我們以後都不會分開了。”
這句話像是注下了某種強心劑，諾森抱她更緊，良久後才吐出幾個字：“祝喬，我，我喜歡你。”
這是諾森第一次這樣直白地吐露自己的感情，他想讓祝喬知道自己的感情，說出這句話就意味著把一顆心交出來。
在此之前，心髒有銅打鐵鑄般的身體保護，誰也不能將它損傷分毫，但他親手拿了出來，放在祝喬麵前的是柔弱的一顆心。
可以被輕易地傷害，一句話一個眼神都能夠讓他悲傷難過。
他等待祝喬的回答，他感受到祝喬愣了下，他心也緊張地提起，屏住呼吸。
然後祝喬笑了，聲音溫溫柔柔：“小老虎，我也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