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但諾森也不是莽撞的性子, 在沒有徹底把握之前他不會貿然暴露自己，他不想引起祝喬分毫討厭。
“那你，喜歡毛茸茸的所有動物嗎？”諾森聲音很緩然地問。
祝喬想了想：“也不能這樣說，有些有毛的但很可怕。”
比如有毛的蜘蛛她就一點不喜歡, 祝喬承認自己是個顏控。
聽她這樣說, 諾森想起自己在戰場上時，偶爾用上原形, 其他進化種都會露出膽怯神情, 他還聽過其他進化種說他可怕。
那時候諾森並未覺得有任何關係, 在戰場上可怕是褒義詞。
但現在，諾森黑色的眸子沉了些許。
“那你……喜歡默塔的原形嗎？”諾森再問, 聽說過默塔的原形也讓進化種感到恐懼。
進化種和人類的認知有差異，諾森不能用自己的思維去揣測祝喬的。
祝喬臉微紅了。
怎麽回事，剛才誇過小紅可愛，現在又說喜歡默塔會不會太花心了？
但她無法背離自己的想法，有誰會討厭金毛呢, 還是一條溫順的，手感超好的巨型金毛。
祝喬：“默塔也很好……”
她說得比較委婉。
諾森的瞳色更沉了。
他忽然想起祝喬曾經問過他, 他的精神海狀況不好, 想為他治療, 需要他變成原形。
而那時候，諾森剛把事情推在艾爾希身上, 考慮到原形會暴露自己，便拒絕了。
此刻, 做事從來很正確的諾森第一次產生了後悔的情緒。
他目光很冷, 該死的艾爾希。
“諾森，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默塔哦, 我擔心他也會害羞。”祝喬說，其實是她不好意思，畢竟明裏暗裏擼了默塔這麽久。
諾森微微頷首：“好的。”
他當然不會告訴默塔了，告訴默塔讓默塔開心嗎？
他不會做
這樣的事。
“祝喬。”諾森安靜地看著她，“那你會喜歡皮毛是白色的動物嗎？”
聽到這句話，祝喬一下想到了那晚月下的驚鴻一瞥，她臉更紅了，點點頭：“喜歡呀。”
“像艾爾希那樣銀白的就很好……”聲音低不可聞。
但諾森也聽見了，原本就黑如墨的瞳孔更深。
艾爾希，真該死啊。
“諾森。”祝喬的聲音有點軟。
諾森立刻微調整了自己的表情，看向她：“怎麽了？”
“你的原形是什麽呢？”既然話題都談到這兒了，祝喬一直以來的好奇心戰勝了理智，輕聲問諾森。
如果可以，諾森當然想現在就告訴祝喬。
但現在不是一個好時機，他需要先改變祝喬的想法，首先讓祝喬明白那晚的動物不是艾爾希，然後再以原形出現，這樣祝喬會更容易接受。
如果因為他闖入院子有點生氣，也會慢慢消掉。
而他還隱瞞了祝喬這麽久他曾經闖入過她的院子並且被主人發現，這也需要好好想個理由。
他不想讓祝喬生氣，一點都不行。
這些想法隻是轉瞬間，在祝喬的目光下，諾森緩緩低下了頭，向來冷靜的男人此刻安靜無比，聲音慢慢傳來：“抱歉，祝喬……”
“很多人類不喜歡我的原形……如果你想知道，我也願意——”
“不，你不用說！”祝喬連忙打斷了他的話。
諾森看上去因為原形有些心理陰影，向來冷靜強大的男人露出這樣脆弱的一麵，讓祝喬良心都隱隱作痛。
即使有陰影諾森也沒想過拒絕她，但祝喬無法讓自己安然聽下去，代價是撕開諾森的傷疤，隻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這做法太缺德了。
諾森長長的眼睫輕眨了下：“其實也沒關係，都過去很久了……”
祝喬趕緊搖頭，同時握住諾森的手：“不用說，真的。”
諾森微微一怔，然後緩緩笑了下，很輕很淡：“我的原形也是毛茸茸的。”
祝喬：啊啊啊啊，猜到了！
她看向諾森的目光更熱情了，諾森輕聲問她：“你會討厭嗎？”
祝喬：“當然不！”
“沒關係的，諾森，你不用以原形出現在我麵前，你這樣就很好了，我不希望你想起不開心的事情。”
諾森目光微微詫異，而後輕輕笑了下。
他本意是引起祝喬的憐惜，這樣如果祝喬有一天發現他的原形，也不會太生氣，但他錯估了祝喬的想法，不願意揭開他的傷疤，所以可以克製自己的欲望，原來也有這樣的人類治愈師。
祝喬這時站起身，也想看看剛才害羞的小熊貓了。
她透過窗戶往病房裏看去，隻見**的毛毯把小熊貓蓋住，露出一截毛尾巴。
諾森及時出聲道：“我進去看看他吧，他現在尾巴禿了，看見你會害羞，更不利於身體恢複。”
祝喬：“好。”
不過……
“諾森你不要在小紅麵前提起他禿了哦。”
應該是不小心吧，但這短短的時間內諾森都說了好幾次了。
但諾森很好心，把小紅抱來醫院，還主動看望他，其實小紅和諾森的交流挺少的。
諾森微微笑著：“好的。”
他當然不會在小熊貓麵前提起，他隻是提醒祝喬，禿尾巴，不可愛。
祝喬站在窗邊，看著諾森和小紅說了什麽，然後還彎下腰去，把毛毯往下扯了點，把露出來的尾巴尖也蓋住，然後諾森轉過頭看向她，對她輕輕一笑。
諾森並沒有和小紅交談很久，出來時，諾森說：“布蘭科現在情況很好，他讓你不用擔心，我跟他說了我們有事要離開一會，有需要他會叫護士的。”
祝喬點點頭，這時想到了什麽：“我們是要去給小紅買艾蒲嗎？”
剛才護士說過的，小熊貓喜歡吃蘋果。
諾森愣了下，然後順水推舟道：“是的，順便去拿基因檢測報告。”
祝喬臉上浮出懊惱的神色：“多虧諾森你記得了，我差點都忘了。”
諾森表情很平靜：“沒關係。”
兩人一起出去，路上，祝喬想起病房裏小紅嚶嚶叫喚的樣子，覺得有點奇怪，便問諾森：“諾森，為什麽小紅變成原形後就不會說話了呢？但默塔可以。”
諾森說：“因為他精神力弱，像他這樣的小型動物變成原形後，便和真正的動物在外形上沒什麽區別了，不過戰鬥力會比普通動物強，依然存在人形思想罷了。”
“那小紅現在一定很難過吧，這兩天都不能以人形出現，諾森，我們拿了報告買了艾蒲就回去吧。”病人的心理健康也很重要。
她不知道小紅身上發生了什麽事，但那一定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
像垃圾一樣，身上布滿傷口地丟在垃圾堆旁，身上的毛發都被血液浸濕，毛發揪成一小團一小團。
現在她也不想去問小紅，不想讓身體才好一些的小紅重溫受傷經過。
諾森點點頭說好。
他其實並不想讓祝喬花太多心思在小熊貓身上。
人類治愈師更厭惡精神力弱，戰鬥力低下的進化種，因為那代表了無用。
但祝喬真是恰恰相反，她會同情會憐惜。
雖然計劃落空有點不甘心，但諾森卻並未產生失落。
祝喬和諾森到達檢測機構時，距離基因純度檢測剛好過去了二十四個小時。
祝喬這次就熟門熟路地去往了昨天的檢測員檢測室，但到達之後，隻見房門緊閉，或許是有人正在進行檢測。
但祝喬剛站著沒兩秒，房門忽然打開，檢測員出現在門後，臉上神情有些不安：“快進來！”
這樣子有點奇怪，不過祝喬依然在諾森的陪伴下走了進去。
一進去，檢測員就把門關上，再把窗簾拉上，然後又調出電腦，關閉了房間內攝像頭。
做完這一切，檢測員的神情才略微放鬆了一點。
他做這些非常冒險，事實上，在看到檢測報告的時候，檢測員才明白為什麽昨天的黑發男子會威脅自己。
這個人類治愈師的基因純度太高了！
現在，檢測員無比慶幸，在檢測時他沒有假借任何人手，從始至終這個報告都隻有他看過。
“這是您的基因純度報告。”檢測員將一份紙質報告遞給了祝喬。
祝喬有些疑惑，接過打開一看，就被上麵密密麻麻的數據數值給看暈了，排版非常專業嚴謹的樣子，但她翻了兩頁，終於在最後看到一個加黑加粗的60%字樣。
這就是她的基因純度了麽？
祝喬並沒有任何感受，她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還不夠多，隻知道人類治愈師都很看中自己的基因純度，但純度的高低具體是通過什麽判定，她就一無所知了。
因此，祝喬此時隻是對檢測員說：“謝謝。”
檢測員大為震驚地看著她，這個人類治愈師居然如此平靜，那可是百分之六十的基因純度！
要知道現今另一個基因純度為60%的治愈師身在主星，是無數政客的座上賓，據說還是主星明星般的人物，受盡追捧。
加盧星上基因純度最高的治愈師也隻有48%，住在南一區最豪華的地方，加盧星星長看到他也尊重有加。
而此刻，這個人類治愈師竟然還如此平靜地對他說謝謝。
如果不是經過再三檢測，確定檢測數值沒錯，檢測員一定會懷疑自己在做夢。
他呐呐地看著祝喬，最後在對方奇怪的眼神中，從喉嚨裏逼出一句：“不，不客氣。”
他差點以為自己不能說話了。
“那我們可以走了嗎？”祝喬說。
“不……請您請再留一會！”
“再等等，我有事想和檢測員說。”
檢測員和諾森同時開口，而後雙方目光對上，檢測員被眼前男子釋放出的強大精神力壓得快說不出話。
但檢測員依然戰戰兢兢開口：“女士，您的
基因純度非常高，我必須向治愈師協會報告……”
“不行。”諾森打斷他，“祝喬的報告隻有你知道對麽？”
在強大的威壓下，檢測員一下癱坐在凳子上，聲音嘶啞：“別吃掉我！”
諾森奇怪地看著他。
檢測員立刻說：“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我在機構工作五十年了，要是我出事了，機構一定會發現這件事的。我家裏上有老下有小，我肯定守口如瓶不告訴任何人這位女士的基因純度數值！”
剛才還義正言辭的檢測員立刻腿軟了，隻有進化種才能感受到那樣強悍的威壓，仿佛下一秒就能被撕成碎片。
據說t9區的進化種一點不忌口，吃獸肉，也吃進化種。
t9區的進化種無所顧忌，但他還有很多顧忌。
檢測員腦袋轉得飛快，在遵守規定上報給治愈師協會和違背規定撿回一條命中，他果斷選擇了後者。
祝喬在一旁看得有點莫名，剛才諾森好像也沒說什麽吧，檢測員怎麽像見鬼了一樣。
不過從檢測員的話中，她也得到一些信息：“你好。”
檢測員戰戰兢兢地看向她。
祝喬努力露出一個笑容，雖然她覺得這種環境下自己看上去也不像什麽好人。
“你別怕，我隻是問問，如果向治愈師協會報告了會怎麽樣呢？”
聽到她的話，在場另外兩人表情都有些變化。
諾森唇輕抿著，無聲看了她一眼，卻並未阻止什麽。
檢測員說：“協會會派專人把您接回去，無論您原來在哪兒，都將來到南一區生活，如果您遇上糾紛，協會會完全保護您。”
這也是治愈師協會對檢測機構基因純度上報的並不嚴格的原因，無論哪個治愈師，隻要知道自己基因純度不低，第一時間都會主動告訴協會。
協會對治愈師的庇護是全方麵的，甚至一些違法違規的事，也會在協會的操縱下輕拿輕放。
不過這到底是不光明的路徑，所有人知道但都不會講出來。
但祝喬卻對這並不感興趣：“那別報告了，我不想去治愈師協會，我還要回去。”
她不想留在南一區，t9區還有這麽多毛茸茸等著她呢。
昨天在機構裏看到的囂張男人也是治愈師協會裏的，祝喬對這什麽協會第一印象就很差了。
聽到她這句話，諾森黑色眼眸似乎更濃鬱一些，但仍然沒有說話，仿佛他會無條件支持祝喬的任何行為。
檢測員輕輕鬆了一口氣，他剛還擔心眼前的治愈師會和進化種發生矛盾會波連到他呢。
雖然覺得很奇怪，但檢測員說：“女士，如果您不想引起爭端，我建議您把基因純度改低一點。”
“可以改嗎，還改成多少合適？”祝喬問。
檢測員說：“百分之三十。”
真是一個很巧的數字，當時檢測員為了暫平爭端，謊報了數值，而此時這個數值竟然要寫在檢測報告上。
30%，一個中等略微偏上的數值，不會引起協會注意，也超過了加盧星一半的人類治愈師。
祝喬點頭：“行，就它了。”
檢測員坐在電腦前，小心地修改著數據，真是奇妙的經曆，從來沒有治愈師會把自己的基因純度數值改小。
又拿出一份新的報告，檢測員說：“請您收好。”
想了想，他又補充：“女士，百分之六十隻是加盧星檢測機構的儀器裏設定的最高數值，如果您需要更準確的數據，可以前往主星檢測。”
祝喬：“知道了，謝謝。”
“現在我們可以離開了嗎？”
檢測員點頭：“可以了。”
他擦擦額上的汗水，仍然覺得不可思議，加盧星竟然還有基因純度如此高的治愈師。
但檢測員也僅僅隻是感歎一句罷了，這和他有什麽關係呢？
像他這樣的精神力極低的進化種，能來檢測機構工作都隻是因為原形笨重又性情溫和，不會和治愈師發生矛盾，又比較抗揍。
加盧星像他這樣的進化種還很多，他們往往一輩子都無法得到一次來自治愈師的治療，但由於極低的精神力，也不會感受到太多精神海暴動的痛苦。
失去一個基因純度極高的治愈師對他生活不會產生任何影響，但對那些精神力高，身居高位的進化種就是一大損失了。
但他們和他有什麽關係呢。
檢測員小心地把剛才修改數據殘留下的印跡去掉，確保無人會發現。
*
祝喬離開了房間，想起剛才檢測員被嚇得不輕的樣子，還有點納悶，便問諾森：“進化種也會吃同類嗎？”
諾森：“當然不會。”
他輕皺著眉頭，看上去很困惑的樣子：“我隻是想跟他好好說話，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做，祝喬，難道我看上去很凶嗎？”
祝喬看著諾森茫然而困惑的臉，烏黑的瞳孔也十分清澈，她放軟了聲音說：“當然沒有，諾森你看上去很……很善良。”
祝喬努力想著詞匯。
“可能因為我是人類的緣故吧，所以檢測員嚇到了。”
祝喬是這樣想的，因為那天的男性人類就很不講道理還囂張跋扈。
諾森也輕輕笑了：“不是，祝喬你也很……很好。”
祝喬肯定地說：“那就不是我們倆的問題了！”
諾森：“嗯。”
“我們去吃點水果吧。”祝喬提議著，反正機構有免費的水果，她嚐嚐哪種味道好，回去時給小紅買點。
諾森依然說好。
休息室裏，此刻的人類治愈師並不多，祝喬帶著諾森在空位上坐下。
這裏像個自助餐廳，環境明亮優雅，每張桌之間都有遮蔽，還挺注重隱私。
祝喬去拿食物時每樣都拿了點，隻是吃到嘴裏才覺得味道有點怪。
機構不可能提供次品給治愈師，那隻可能是這些水果的品質就是這樣，祝喬此刻想起自己栽的蘋果樹，隻希望結出的果子不要太難吃，不然她賣不出好價錢了。
一樣都嚐了一點，祝喬正準備離開要回去看看小紅了。
此時在她後麵，忽然有人坐下，發出動靜不小，然後祝喬就聽見了有點耳熟的聲音，依然是囂張跋扈的語氣，卻說——
“昨天那隻小熊貓死了嗎？”
祝喬準備起身的動作立刻停住了，她悄無聲息坐下。
“應該死了，他被阿吉咬得很厲害，一早就被扔出格鬥場了。”另一道聲音答。
“小東西，連隻狼都打不過，這種進化種活著也沒用，還敢來協會找我，我當時給他爸治療那是拿他爸通知協會消息來交換的，真是撿了便宜還賣乖，不知道我一次治療多貴嗎？竟敢拿著合約來找我治療，真是不知死活。”
“是的，先生，我很感激您能為我治療。”
囂張的男聲笑了笑，接著說：“倒是沒想到這小子還真能找到金沙魚，魚養得怎麽樣了？”
“埃米照顧得很好，如果您想看，我為您接通視頻。”
“不用，讓埃米好好養魚，等下次聚會，帶過去給其他治愈師瞧瞧，你現在去給我拿點艾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