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默塔聲音溫和而平靜，但話裏的內容卻完全不同。
他話音落下時，房間裏在片刻間陷入了極致的安靜。
每個進化種臉上都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就連一直很討厭人類的艾爾希和霍恩都難以掩飾驚異。
他們七個中，有的經曆過短暫的治療，知道治療過程絕對和愉快扯不上任何關係，相反進化種需要克製住自己的精神力和行為，以防不小心傷到治愈師。
剩下的就算沒有經曆過治療，也聽聞過不少關於治療的科普，那是即使非常痛苦依然要全部壓製的時刻。
但默塔剛才說什麽……
沒有任何不適……
非但如此，還是成年後精神海最舒適的時候。
最後還是辛萊高高興興地說：“那這樣真好，以後祝喬給默塔治療的時候，默塔也不會感到痛苦了。”
默塔靜靜瞥了辛萊一眼，辛萊是他們七個裏麵年紀最小的進化種，同時也是精神海暴動情況最輕的，他沒接受過治療，對這方麵的事情了解也不深，所以他隻是單純開心，卻不知道這對其他人而言是件多麽不可思議的事。
事實上，在默塔有意識接受第二次治療時，他內心的震撼比在場的所有人更甚。
他切身體會了那樣的安撫，是會令進化種上癮的經曆。
在此之前，他根本無法想象，原來治愈師的治療可以像這樣，氣息柔和，不帶一絲攻擊性，手輕撫過便能帶走精神海的灼痛。
和他在主星曾經接受過的治療完全不一樣，沒有痛苦沒有折辱。
所以，即使在他有意識的情況下，他依然克製不住進化種的動物的本性，天然地就想離治愈師近一點。
不過顯然，默塔不會把他主動用鼻子蹭了祝喬手心這件事說出來，這行為都有點像幼獸了，不符合他一貫人設。
艾爾希率先反應過來，他聽見辛萊的話就是一聲冷哼：“別高興太早了，人類可不會輕易給進化種治療。人類總得貪得無厭，他們要的東西沒人可以一直滿足。”
諾森淡淡開口：“艾爾希你不是說過，如果她不給默塔治療，就威脅她嗎？”
艾爾希神色一變頓時不太好看，諾森又繼續道：“她答應為默塔提供治療，直到默塔完全康複，並且沒有提要求。”
艾爾希睜大眼睛：“怎麽可能？！”
諾森說：“或許在主星的人類治愈師都是一丘之貉，但在加盧星，可能發生了一點變化。”
艾爾希冷嘲：“那你覺得我們會幸運到遇見那個特別，不敵視進化種，至少把進化種也當成平等的物種對待的人類治愈師嗎？”
諾森想了想：“我們也可以適當相信一下運氣。”
艾爾希冷笑一聲，不說話了。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運氣很好的進化種，他父母雙亡，而他廢了很多力氣才逃出實驗室，逃到最偏遠的加盧星，生活在最混亂的t9區。
默塔朝艾爾希走近了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了下。
他們對彼此的來曆都有所了解，默塔也明白艾爾希敵視人類的原因，不過默塔卻不希望艾爾希繼續持有這樣的態度，很明顯，他們現在需要那個人類的幫助。
敵視會讓艾爾希更難接受治療，默塔希望他們七個進化種都能有個穩定的精神海。
默塔說：“先看看我的精神海檢測報告吧，剛發到了我的智腦上。”
這次大家都有了預料，既然默塔現在的情況很好，那第二次治療應該讓默塔精神海暴動指數下降了不少。
但即使有了預料，大家在看見報告上麵加粗的：精神海暴動指數：85%時，依然都有不小的震驚。
尤斯不禁發出感歎：“第二次治療居然比第一次效果更好，而且，這間隔時間還不到十二個小時吧。”
辛萊不太了解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但他有眼睛會看事，也跟著感歎吹噓：“祝喬真厲害！”
這下一直和辛萊唱反調，最討厭人類的艾爾希也沒有出言反駁了。
他原來在主星實驗室待過，更知道這樣的情況多罕見。
短短時間內提供兩次治療，治療效果卓群，最無法想象的是，居然讓進化種感到了舒適。
艾爾希能夠想象，如果這樣的治愈師被主星那群進化種知曉，飽受精神海折磨的掌權者會有多瘋狂，即使她的治療效果不比基因純度最高的治愈師好，但一定是最受追捧的那人。
而現在，這個治愈師就在他們身邊。
恍惚間，艾爾希似乎也能夠理解諾森那句話了，可以適當相信一下運氣。
但理解和相信卻是兩回事，艾爾希不相信任何人類。
默塔說：“既然我醒了，那我應該去看看為我治療的治愈師。”
辛萊：“我要去，我跟祝喬最熟了，我們關係超好！”
他們還一起逛過貓咪會所呢，雖然那是在祝喬並不知道實情的情況下，不過一起出入過會所的交情怎麽能淺。
霍恩跟著開口，他聲音渾厚，出口就讓人覺得非常有氣勢：“我也要去，我倒要看看那是什麽人類治愈師。”
尤斯說：“霍恩你就別去了吧，你說話既不委婉又不好聽，別把人得罪了。”
霍恩：“我不說話就是了，我就看看。”
看看那個人類到底有什麽三頭六臂，竟然能引起了他們的爭端。
默塔溫聲開口：“我和諾森去就行了，人太多反而添亂，辛萊也不用去，你和那個叫祝喬的人類治愈師相處了這麽久，時間長了人類會厭煩。”
辛萊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裏麵寫滿了單純好騙，他問：“真的嗎？”
默塔聲音依然溫和：“真的，和人類保持適當的距離才是相處之道。”
辛萊：“好吧，我相信你默塔，你從來不騙人。”
默塔微微笑了：“是啊。”
最後便是默塔和諾森一起去拜訪祝喬了，路上，默塔問起：“諾森，你們是在達惡森林發現的那個人類嗎？”
諾森點頭：“是的，她當時身上沒有傷口，手上還拿著桑木。”
“那真的是和一般的人類很不同。”默塔微微感歎，又問，“她和辛萊的關係很好嗎？”
諾森神色未變：“一般，關係好是辛萊單方麵的認知。”
默塔感觸頗深：“也對，辛萊總是比較傻的，但他也不至於對一個剛認識不足一天的人類搖尾巴吧。”
諾森此刻又想起辛萊在他麵前炫耀過的食物的香味，說：“祝喬給了辛萊貓糧，你知道辛萊就是喜歡吃，而且貓糧的味道聞上去很不錯。”
“貓糧，專門給貓咪的食物嗎？”默塔若有所思，“怪不得辛萊這樣維護她了。”
這也是默塔不想讓辛萊跟來的原因，辛萊對祝喬的好感度太高了。
即使默塔接受過兩次治療，並且得到了實在的安撫，但他依然對人類持有一定戒心，這是長久生活刻在骨子裏的。
他和諾森一起來，也是因為諾森理智冷靜，他們在主星時曾有過一麵之緣，默塔那時候已經聽過諾森的名字，沒想到會在t9區相遇，同是被放棄的進化種，隻能在偏遠星球臭名昭著的區域等待精神海崩潰的死亡。
在t9區生存，一個團體總比單打獨鬥更輕鬆。
諾森自然也了解默塔，知道默塔對人類的防備，諾森開口道：“祝喬的確是一個很特
別的人類。”
默塔怔了幾秒，然後笑了：“第一次聽到你這樣評價一個人類。”
“諾森，你的精神海狀況也很不好吧，如果可以，讓這位治愈師下次為你治療吧。”
諾森淡聲拒絕：“不用，你精神海才崩潰過，沒有穩定的治療會導致更嚴重的後果，等你的精神海暴動指數下降到百分之八十以下會比較穩妥。”
默塔沒有再說話了，精神海是讓進化種能變成人形的關鍵，同時也像一把枷鎖桎梏了進化種的未來。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達祝喬房間門口。
默塔看著眼前的房間，有些驚訝：“你們就讓人類治愈師住在這兒？”
這是簡單得看上去有點簡陋的房間，要知道在主星人類治愈師衣食住行無一不是精品，就算這樣也要被治愈師挑挑揀揀，一旦心情不悅，就拒絕提供治療。
諾森說：“隻是臨時住所。”
諾森敲響了門，沒讓他們多等，門便從裏打開，祝喬站在裏麵，看見諾森便嘴角一彎，笑容很甜，聲音也清脆：“諾森，是你呀，是默塔的檢測報告出來了嗎？”
默塔臉上神色有些詫異，但很快被他掩過，他溫聲道：“您好，我是默塔，我的精神海狀況已經好了很多，特意來感謝您的治療。”
祝喬瞪大眼睛，看著眼前溫和笑著，長得像個天使一般的金發男子，幾乎不敢置信：“你就是默塔？”
“就是那條很乖很溫柔的金毛？”
從來沒有被人用乖和溫柔形容過的默塔，依然保持著微笑：“是的。”
祝喬收拾好自己的詫異情緒：“請進來吧，我也很想知道你現在情況如何。”
默塔偏過頭去，看了諾森一眼，似在詢問著什麽事，但諾森沒接他的目光，已經坦然跟著祝喬走進房間，還說：“祝喬，很感謝你為默塔提供的治療，如果沒有你，他不會清醒得如此快。”
默塔默默收回目光，跟在諾森後麵走進房間。
他怎麽覺得諾森一看到這名人類治愈師就有點怪。
不過此刻他有點相信辛萊的話了，這個人類的確特別，對住所沒要求，沒讓他們等，無論說話還是態度看上去竟然相當有禮貌。
天知道，禮貌這個詞從來和人類治愈師扯不上任何關係。
默塔走在稍後麵，目光打量了一下這間不大的屋子，鼻子忽然嗅到什麽味道，他目光微變，那是他在接受治療時，意識還不清醒時聞到的氣息。
隻是這時候淡了很多，可能是他剛接受過治療的緣故，所以仔細嗅能夠感受到。
默塔目光落在祝喬身上，便看到了祝喬和諾森說話的模樣，好像……諾森和這名人類關係也挺好。
諾森拿出一個淡紅色的果子，遞給祝喬：“我聽辛萊說你喜歡喝艾蒲果汁，這是艾蒲，可能你也會喜歡它。”
祝喬接過這個果子，瞪大眼睛仔細看了看，還湊到鼻子前聞了聞，這分明就是蘋果啊！
隻是顏色淡了點，果子表麵也多了點紋路，但就是蘋果，原來這就是艾蒲……
這個名字也有點熟悉，等等，這不就是apple的音譯嗎！
祝喬不禁嘴角上揚，在異界她終於找到了一點和現實有關連的物品，好像證明她是能回去的。
而此刻的默塔靜靜站在一旁，被治療的進化種是他，來表達感謝的進化種也是他，但此刻祝喬和諾森說著話，他好像很難插.入。
默塔此刻思緒有一點混亂，隻是在這些雜亂中還能理清一個想法，明明他和諾森一起過來的，諾森到底是什麽時候準備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