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嫂子？”蘇魚聽見莫嫂子喊她, 走出屋子。
莫嫂子手裏挎著一個菜籃子：“我給你送雞蛋來。”
蘇魚搖頭拒絕：“鐵蛋的事，我也沒做什麽，嫂子不用給我送雞蛋。”
莫嫂子不聽：“一定要送，看在鐵蛋的份上, 你一定要收下來, 就幾個雞蛋, 也不多，再多我也送不出來。”
蘇魚無奈隻能收下來, 又問：“嫂子又沒有給我表姐那邊送了？”
“小周啊, 我先往她那邊送的。”莫嫂子一頓, 笑了笑, 她給周巧曼送的雞蛋也不多, 畢竟家裏之前買的已經吃了不少，剩下的沒多少, 除了要送給小蘇，還有孩子們那邊也要送點糖果。
蘇魚發現莫嫂子表情有點點不對，但莫嫂子沒有說, 她便沒有追問：“鐵蛋現在怎麽樣？”
莫嫂子又是心疼又是想罵人：“我讓他喝了點清粥, 還灌他喝藿香正氣水，看著他睡著才出門來的。”
蘇魚笑：“嫂子這幾天還是要注意一點，鐵蛋這一次到底是傷著了。”
莫嫂子點頭：“確實是，對了, 剛才還多虧你把王嫂的嘴巴堵上了, 不然, 又要惹出是非來, 要是真的讓她繼續說下去, 指定還能說出更沒分寸的話, 咱這邊雖然不興搞那些大動作小動作的，但大家都習慣謹言慎行的，畢竟有一些人，心裏存著想要興風作浪的心。”
莫嫂子句句沒有點名那些事情，但蘇魚聽得明白，就像她今天一大早碰到的許大爺駕駛牛車上的那名男知青。
“嫂子別擔心，咱院裏的人基本都是安心過日子的。”
“這個倒也是，不過，有些人卻偏要盯著別人，你啊，自己也小心一點。”莫嫂子說著，朝劉家看了一眼，好好的日子不過，怎麽非要鬧呢？她想不明白劉家母女到底是怎麽想的。
莫嫂子還要忙，蘇魚剛把她送走沒多久，卻迎來了周巧曼的上門。
蘇魚看著周巧曼：“真是稀客啊，表姐。”
周巧曼表情忍耐：“你非要說這些話讓我生氣？這樣你才能高興？”
蘇魚：“沒有，我隻是有話就說，實話實說，難道表姐你不是稀客？難得上一回門。”
周巧曼：“……”
“哎，你這個時候上門，你家宋營長不在家？”蘇魚好奇。
“你問你表姐夫做什麽？”周巧曼表情一變，警惕問。
蘇魚：“……我隻是在想，宋營長在家，你不可能來找我。”
周巧曼一噎，確實是這樣，宋清榮在家，她不會出門，留在家裏兩人獨處不好嗎，非要來蘇魚家找罪受，尤其她跟宋清榮才剛剛和好。
“我來找你有事情。”周巧曼不想與蘇魚談論宋清榮。
蘇魚哦一聲：“是給我還錢來了？”
“……”周巧曼深吸一口氣，“你能不能讓我進門，別站在院子裏頭說，我可不想讓別人看到，或者聽見。”說完，用眼睛狠狠刮了一遍蹲在劉家圍牆後麵偷聽的劉愛美。
蘇魚望了眼飛快把頭縮回去的劉愛美，搖搖頭，沒說什麽，帶著周巧曼進去。
“你看看，這是我給你的還錢證明，你要是同意，就簽個名。”周巧曼直接掏出一張折疊的紙，丟給蘇魚。
蘇魚接過來，打開一看，上麵寫著，周巧曼從這個月開始，每個月給她還一塊錢，一直還到八零年，等到八零年，她會一次性把剩下的錢全部還回來。
蘇魚又重新看了看八零年幾個字眼，唇角一翹：“表姐，你每個月都給我送一塊錢，這也太麻煩了吧，我想，你手上應該有兩百塊吧？你怎麽寫八零年一次性還清？難道八零年你會有很多錢？”
對，兩百塊就是周巧曼自己定下要還給蘇魚的錢，周巧曼隻還錢，其他東西都算在兩百塊裏麵，兩百塊，跟蘇魚預料的差不多。
聽見蘇魚漫不經心說了兩遍“八零年”，周巧曼的心就一個勁提起來，她也不明白自己在緊張什麽，蘇魚根本不知道未來的事情，她沒必要緊張，看著蘇魚懵逼的臉，周巧曼笑了笑，是的，蘇魚不會知道未來，隻有她知道。
周巧曼心裏有種隱秘的喜悅，慢慢說：“我不像你，家裏沒有負擔，三姨三姨夫還會補貼你，我雖然嫁給了清榮，但我不會拿他的錢還給你，我每個月隻能從我的工資裏拿出一塊錢還給你，而且，我還有娘家那邊要照顧，一塊錢，這是我決定好的，我希望，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不然，這張證明隻能是一張廢紙。”
蘇魚手托著下巴，點點頭：“哦，後麵那個問題，表姐你還沒回答我，八零年，八零年到底怎麽了，八零年你的工資總不能一下子多起來，難道八零年表姐你會暴富？”
周巧曼眉頭立刻狠狠皺緊，蘇魚怎麽回事，八零年跟她有仇嗎？說那麽多遍，跟念咒似的。
“表姐，你別先自己皺眉頭啊，我可是有很大的疑問，你說你八零年全部還清，我要怎麽相信？你這也太糊弄人了吧。”蘇魚一臉不相信，在半空中甩著周巧曼寫的保證，嘩啦啦響。
周巧曼忍著氣：“哪來那麽多問題，你別挑三揀四！”
蘇魚戰術性後仰：“喲謔，難怪人家說欠債的是大爺，今兒我可是從表姐你這正確認識到了。”
周巧曼額頭青筋跳起：“蘇魚！你是不是非要捉弄我，你才肯消停？”
蘇魚一臉正經，搖頭：“沒有，真沒有，隻是吧，表姐你還錢的態度讓我很不爽，我呢，有仇一般當場就報，我這是回敬你那敷衍不耐煩的態度，咱倆半斤八兩，你生什麽氣啊，我都沒生氣，你這是寬於待己，嚴於律人。”
周巧曼：“！”
如果怒氣可以具現化，那周巧曼身上的怒火能把蘇魚整個人都燒光光。
周巧曼想，如果她真的當場跟蘇魚生氣，那不就成了她苛刻蘇魚？
不能生氣！絕對不能生氣！
“我沒有態度不好。”周巧曼沉聲說明。
蘇魚眨眨眼：“表姐，你看我，有哪一點像傻子嗎？”
周巧曼一噎，看著蘇魚，眼神微微一閃爍：“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蘇魚一臉不在意：“哦，我以前是像個傻子。”
周巧曼：“……”
“你愛信不信，反正到、紙上寫的時間，我會把錢全部還給你，你要是不同意這個辦法，那等到，八零年，我再把兩百塊一起還給你。”周巧曼擺明了，不再跟蘇魚商量。
蘇魚嗬一聲：“破罐子破摔了？還是，惱羞成怒？”
周巧曼被蘇魚漫不經心的口氣刺激大發了，胸口急急起伏不斷，一把扯過蘇魚手裏的保證：“你不同意，那我就等到八零年全部一塊還給你！”
蘇魚攤攤手：“隨你唄，我也不差你這點錢。”
周巧曼一頓，狐疑地看著蘇魚，想起什麽，惡狠狠瞪著蘇魚：“你是不是想把這件事告訴清榮？”
蘇魚無語了幾秒：“我跟宋清榮同誌並沒有聯係。”
周巧曼一鬆：“你敢保證，你不會跟清榮說這件事？”
蘇魚給出回答：“嗬嗬。”
周巧曼咬咬牙，忽然放軟聲音說：“小魚，你了解我，也了解我身後的家庭，我不像你，我肩上擔著很重的擔子，你能不能理解我的為難？”
蘇魚：“硬的不行，就給我上軟的？表姐，論玩，還是你會玩。”
周巧曼臉一僵，她難得服軟，蘇魚就是這樣回答她的？
蘇魚搖頭，周巧曼真是拿她當傻子呢，但她可不願意再給周巧曼當傻子了。
“你！”周巧曼一時說不出話，隻能瞪大眼看著蘇魚，明明她站著，蘇魚坐著，她俯視蘇魚，可偏偏，她卻有一種被蘇魚俯視的錯覺，這讓周巧曼腰都挺不直了。
“你放心！明天我就給你送兩百塊過來，到時候，我們之間，兩清！”周巧曼緊捏手心，一時衝動，硬氣道，說完後，她頓時覺得呼吸的空氣新鮮許多。
“啪啪啪~”
蘇魚鼓掌：“好哦，那我明天有兩百塊收入，真是便宜表姐了，兩百塊，兩清，挺好的。”
周巧曼頓時心梗：“你覺得我給你兩百塊還不夠？蘇魚，你也太貪心了。”
蘇魚假笑：“嗬嗬，是麽。”
兩百塊怎麽可能就兩清，不提原著她一家的悲慘下場，隻說那十幾年她送出去的東西，就不止兩百，不過，蘇魚知道，周巧曼也隻能給兩百，多的絕無可能。
兩百塊，不要白不要，而且還是從周巧曼手指縫裏摳出來的，蘇魚當然要收。
周巧曼硬氣道：“兩百塊，足夠了！還有，你記得你的保證！你不會出去亂說，更不會到清榮麵前胡說八道！”
蘇魚驚訝：“我有做過保證？”
周巧曼：“……”
確實沒有。
“表姐，你走好，我不送了。”蘇魚沒等周巧曼再說什麽，先站起來，抬腳往外走，今晚吃完飯，她還沒出門散步消食呢。
周巧曼極為生氣：“蘇魚！”
蘇魚隨便擺擺手，並不擔心周巧曼還留在家裏客廳，反正周巧曼為了宋清榮，也不可能對她家的東西動手動腳。
周巧曼確實不會，看到蘇魚出門，她再生氣，也沒有辦法。
氣了一回周巧曼，蘇魚心情好得能原地起飛，連散步的腳步都很是輕盈，透著一股子愉快，但是，沒等她高興太久，她就笑不出來了，這一路走來，她“偶遇”了幾個嫂子大娘——還是為了借地種一事來的。
蘇魚一個個拒絕，雖然沒什麽，但這樣很影響她散步，所以她幹脆不像往日那樣走太遠，腳一轉，抄近路回家。
挺巧，抄近路還能撞上林小文相親。
這一回，林小文和相親對象沒有背對著蘇魚，兩方人對上是視線了。
蘇魚：“……”
不能當沒看見，蘇魚遙遙站著跟林小文點點頭，算是打招呼，沒料林小文跟那男同誌說了幾句什麽，兩人分開，那男同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蘇魚用手指點點臉頰，看著林小文朝她走近：“林老師，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林小文連忙搖頭：“沒有，蘇老師你沒有打擾我，幸好你及時出現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你也看出來了，我在那個、跟人相親……”
蘇魚：“嗯。”她沒有問林小文結果怎麽樣，看就知道了。
蘇魚不問，林小文卻先跟她小聲解釋：“這個同誌有喜歡的對象了，他今天來跟我相親，是被家長逼的，他父母不同意他跟他那對象，他對象父母被下.放，自己也下鄉當知青，他正在說服他父母讓他下鄉去找他的對象。”
蘇魚眨眨眼，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個故事，不由好奇問：“那他能順利下鄉嗎？”
林小文搖頭：“我不知道，今天我們兩個沒成，可能，他父母還會給他另外安排相親對象吧？希望他能跟他對象重逢，然後好好在一起。”
蘇魚一默，問她：“你呢？”
林小文一愣，然後搖搖頭，抿唇說：“我爸媽下一次又會給我安排其他的同誌。”
蘇魚看了看林小文的眼睛，裏麵有高興也有失落，蘇魚是過來人，她自然能看出，林小文對剛才那名男同誌是有好感的，方才她站的位置也不是很遠，所以還是能看清那名男同誌的外貌，長相清俊，斯斯文文的，眼神溫和，穿著幹淨整潔，自帶一股書卷氣，是會讓人看第一眼就會心生好感的人。
似乎，也是林小文會喜歡的類型？好吧，她也不知道林小文喜歡的類型，隻是憑女人天生的直覺，感知到了。
蘇魚想了想，說起另一個話題：“林老師，下午你們先走了，林校長後來回家，還帶著趙奶奶一塊去看我們做的黑板報了。”
林小文果然被蘇魚的話吸引走注意力：“是嗎？趙奶奶也去看我們的黑板報了？她有沒有什麽評價？”
蘇魚：“我沒有跟他們一塊去，所以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明天可以去問問。”
林小文兩手放在身前相交，捏了捏衣角：“希望能有好的評價，明天學生們上學，看到我們做的黑板報，不知道會不會喜歡？”
蘇魚拍拍林小文：“放心好了，絕對是滿分，學生們也會喜歡的。”
林小文抿唇一笑：“希望吧，對了，蘇老師，之前在辦公室聽你說你想看一本書，我記得家裏好像有，但不確定，回家翻了翻，找到了，你要是還想看，我明天給你送過來？”
“誒？”蘇魚一愣，隨即笑了，“謝謝林老師，幫上大忙了，我還發愁怎麽買呢。”
林小文高興地笑了笑：“能幫上你的忙太好了。”
蘇魚太高興，沒忍住又拍拍林小文的肩膀，借著這本話，兩人打開話匣子，一路走，一路聊，忘了時間，也忘了周圍的人和物，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林小文家這邊的路。
“小文！”
蘇魚和林小文同時停下來，扭頭往那邊看去，是林小文的母親文桂香，文桂香身邊還站著好幾個人，其中就有之前率先離開的男同誌，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們兩人這個方向。
蘇魚望了眼文桂香那邊，又看了看表情又是糾結又是猶豫的林小文，說：“林老師，我們過去，我也去跟文阿姨他們打聲招呼。”
來都來了，蘇魚不可能直接扭頭就走，招呼還是要打的。
林小文小聲：“好的。”
文桂香看著走近的女兒和蘇魚，沒有看林小文，對著蘇魚笑了笑：“小蘇啊，你吃過飯出來散步？”
蘇魚點頭，微微一笑：“是啊，吃過飯就要出門走走。”
文桂香點頭：“是這個理，剛吃完飯是該走走消食，不能光坐著。”
蘇魚又對其他幾人點點頭，說一兩句話，然後道：“文阿姨，我家裏還有事情要忙，我先回去了。”
文桂香很滿意蘇魚的識趣，還讓蘇魚慢點走。
蘇魚臨走之前，看了眼林小文，林小文被文桂香和那位男同誌的母親推著，跟那男同誌湊在一起，不過，林小文頭低著，那男同誌倒是主動跟林小文說了話。
這回離得近，蘇魚能更加看清這男同誌長什麽樣，說實話，是挺帥氣的，這人看起來也是個溫柔的，雖然跟林小文說話，但保持著距離，並不親密。
蘇魚隻是飛快掃了一眼，沒有明目張膽觀察，但看完後，她在心裏輕輕搖頭，因為離得近，林小文臉都微微紅了……
她沒有再關注林小文和這位男同誌，後續還是幾天後從莫嫂子這裏得到消息。
“沒成，聽說兩邊家長都很滿意雙方，讓小文跟那霍書明同誌處一處，但霍書明同誌之前有個對象，兩人已經確定關係挺久了，前不久說要結婚擺酒，但還沒等他們領證，那女同誌家庭出了變故，這門婚事黃了。”
蘇魚這才知道那男同誌叫霍書明：“然後呢？怎麽沒成？”
莫嫂子小聲：“那霍同誌絕食了！”
蘇魚瞪大眼：“絕食？”
莫嫂子一個勁點頭：“真的絕食，不吃不喝，硬扛了三天，三天！最後霍同誌父母怕他真的絕食下去，先低頭了，同意他去找他之前那對象。”
蘇魚忙問：“那林老師呢？”
莫嫂子搖搖頭：“小文因為這事，多少受了點影響，不過，小文並沒有跟霍同誌確定關係，影響也不算大，畢竟這是林家霍家兩位家長的想法，小文那裏倒沒有傳出過跟霍同誌確定關係的消息，幸好沒有真的確定關係，不然，小文這回就是掉進河裏也洗不清了，以後找對象，也得被說這件事。”
蘇魚微微歎氣：“在學校裏，林老師一點異樣都沒表現出來。”她也沒有時刻關注別人的行為。
莫嫂子：“小文就是脾氣太好了，這事，小文跟霍同誌都沒錯，就是兩個人的家長硬要把他們湊成一對，那霍同誌倒是個有良心的。”
不是有良心，也不會硬要追著之前那對象，那女同誌出身高知家庭，全家都被下.放，很多人遇到這種情況，能躲就躲，甚至還有人為了保全自己斷絕關係，偏霍書明硬要跳進去。
蘇魚頭腦很清醒：“他是有良心，但這事影響不小，他背後的家庭也要承受一定的壓力。”
莫嫂子一愣，搖頭又歎又笑：“是啊，成全了霍同誌，霍同誌他父母不知道背後要付出什麽呢，。”
霍書明的愛情很讓人感動，但是，不是蘇魚冷血，現實就是這樣，霍同誌的做法難以兩全。
蘇魚：“希望林老師不會太難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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