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老家擺酒前兩天, 蘇魚每天能吃到老蘇同誌做的好吃的，傍晚歡歡喜喜拉著陸紹宗壓馬路說悄悄話，日子過得樂不思蜀，除了工作, 她還辦成了一件事。
在王妹兒上門後隔天, 蘇阿奶蘇阿爺帶著蘇魚堂姐蘇小鳥來了。
“小魚。”蘇小鳥一見到蘇魚, 立刻站起來，笑著看她, 眼裏閃著淚光。
蘇魚高興喊：“小鳥姐, 我早盼著你來了, 阿爺阿奶辛苦你們啦, 還要你們幫我跑腿, 今天得讓我爸好好炒個菜，犒勞你們才行。”
蘇阿爺沉默一笑, 蘇阿奶則是連連搖頭：“哪裏辛苦了，咱大隊離市裏又不遠，坐牛車來, 也就一兩個小時。”
“小鳥, 別愣著，快坐。”李琳走過來，給大家都端了一杯水，家裏搪瓷杯搪瓷缸有不少, 都是廠裏發的或獎勵的。
蘇小鳥連忙應：“好, 四嬸。”動作有點局促地坐下。
李琳看看大家, 率先出聲問：“爸媽, 讓小鳥頂替小魚工作的事, 你們有沒有商量好, 是個什麽章程？”
一份工作事關重大，甚至一份工作就能養活一家人，改變一個家庭，蘇季華家有四兄弟，他是行四，上頭有三個大哥，每房都有孩子，雖然關係都不錯，但正是因為這樣，才必須安排清楚，親兄弟都要明算賬，蘇阿爺蘇阿奶偏幫誰都不好，而蘇魚提出由蘇小鳥來，接下來的事李琳出麵搞定更合適。
蘇阿爺認真點頭：“都商量好了。”
蘇阿奶從兜裏掏出一個用廢報紙包著的東西來，遞到蘇魚麵前：“小魚，這個你拿著，不能不收，這裏麵有兩百塊，你把工作讓出來，我們就不能讓你吃虧，一碼歸一碼，兩百塊在城裏根本買不到一個工作，是你吃大虧，而且也根本沒人願意賣工作，你一定要收下，不然你小鳥姐也不敢來上班。”
蘇魚猶豫，她從沒想過收錢。
李琳手一動，直接接過來，交到蘇魚手裏：“你奶讓你拿著，你就拿著，這樣大家都安心。”
蘇魚沒法，隻好接過來，這兩百塊沉甸甸的。
“沒事，說起來，還是大家沾了你的福氣。”蘇阿奶知道孫女心裏不好受，但這錢她是必須給的，一家人，沒有誰必須幫誰的道理，你幫我，我幫你，才是長久之道，不然準要壞事。
蘇魚一聽，果然好奇問起：“怎麽是大家沾我福氣？”
蘇阿奶：“我跟你阿爺商量了很久，才想出一個辦法，小鳥頂替你工作，一個月工資她自己留一半，隨便她怎麽花，另一半的錢交給我跟你爺，這一半的錢呢，就用來供家裏孩子上學，這就是全家沾福氣。”
蘇魚眨眨眼，扭頭問蘇小鳥：“小鳥姐，你願意？”
“小魚，我很願意，不過阿爺阿奶，我還是隻拿三分一工資，三分二交上去，我拿一半，實在沒有臉。”蘇小鳥很清楚自己這份工作是怎麽來的，如果不是蘇魚，她不可能有機會來城裏工作，如果不是阿爺阿奶和家裏人湊出兩百塊錢，她今天連過來的勇氣都沒有。
蘇阿奶：“說好一半就是一半，以後有機會還要改改才行。”
當年蘇季華結婚後，蘇阿爺蘇阿奶就做主分了家，兩老自己過，四個兒子都交一樣的東西養老，並沒有因為蘇季華在城裏有一份好工作就要出大頭，畢竟蘇季華的工作是他自己爭取來的，家裏沒出一分力，當然，蘇季華李琳經常送東西給兩老，這是他們的心意。
蘇魚一看，知道這裏麵還有不少她不知道的事，既然家裏人都同意這樣做，她自然沒有意見。
“你別操心，孩子們上學的費用就是一大筆，現在你大伯他們不用負擔學費，一定會輕鬆很多，這樣對你小鳥姐也是最好的，小鳥她現在就是想回報家裏，畢竟之前出了那麽多事，這個安排大家都滿意，再好沒有。”李琳見蘇魚有點悶悶的，拉著她細細說道。
蘇魚晃晃腦袋：“希望大家越來越好吧。”
“肯定會越來越好，小鳥她現在逐漸走出那個坎，有一份工作後，整個人都會立起來。”
李琳很看好蘇小鳥，雖然被一個男知青離婚，還要養一個女兒，但家裏有人撐腰，自己腦子也不是糊塗的，怎麽都能把日子過好。
蘇魚若有所思：“希望小鳥姐在市裏不要碰上那個拋妻棄女的渣男。”
李琳：“市裏大，那人又在市另一邊，要碰上幾率小，不過也不是不可能，再說，就算碰上也沒什麽，該心虛的人是他，這個世道，女人過的要比男人艱難，能幫的還是要幫一把。”
蘇魚點頭：“嗯。”
蘇魚知道，李琳就是因為經曆過艱辛，又被好心人幫助過，所以她永遠願意向女同胞伸手。
“要是你不願意用那兩百塊錢，就先留著，拿來買點好東西給你爺奶。”李琳提醒她。
“知道了。”
母女倆溝通完，蘇魚再也不糾結工作的事情，長輩考慮這些彎彎繞繞的關係比她厲害，所以，她乖乖巧巧當小鹹魚享受吧，操心太多不適合她。
下午蘇魚帶著蘇小鳥去廠裏，家人頂替工作這種事經常有，而且蘇魚是因為相親會找到對象領證結婚，廠裏一路開綠燈，一套流程走下來，蘇魚辭職，蘇小鳥順利進入服裝廠成為一名車間女工，一個月工資有十八塊，及廠裏正式工有的補貼都會有。
“小鳥姐，你還要辦的就是把戶口遷到市裏，這得要大隊開介紹信，把你的糧食關係轉到服裝廠，”蘇魚笑說，“就是春春不能跟你一塊轉戶口，有點可惜。”
蘇小鳥搖頭：“我知道，農村轉城市戶口很難，我這是特殊情況，春春在咱大隊也好好的，我平時要工作，也不能照顧她。”
蘇魚：“那你得經常回去看春春，小孩子最喜歡黏著家長。”
蘇小鳥認真說：“放假我就回家，以後，以後有機會我把她接來，小魚，姐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我……”
“小鳥姐你好好工作，把日子過精彩，就是對我最好的道謝。”蘇魚趁機說。
蘇小鳥一下子咧開嘴笑了，努力保證說：“好，我一定把日子過好，不會讓你後悔把工作讓給我。”
蘇魚：“不是讓給你，是賣給你，也不對，應該是賣給你們，反正你不要有什麽負擔。”
蘇小鳥了然一笑，小魚從來都是這麽善解人意，她沒有再說謝謝，隻將蘇魚對她的好全部放在心裏，日後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回報才行。
雖然蘇魚一家有邀請蘇小鳥住進他們家，但蘇小鳥最後決定住進服裝廠給職工準備的宿舍，好幾個人住在一起，確實會有不方便，地方卻是足夠的。
剛好，蘇魚領著蘇小鳥出門，碰到來找她的陸紹宗，頓時眯眼笑起來：“紹宗，這是我小鳥堂姐，小鳥姐，這是我對象陸紹宗。”
陸紹宗聽到蘇魚對他的稱呼，不動聲色看著她，隨後朝蘇小鳥點頭打招呼，問蘇魚：“事情辦好了？”
“對啊，都辦好了，我現在一身輕鬆。”蘇魚看陸紹宗好像看不夠一樣，眼睛盯著人不放。
陸紹宗：“那就好，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你會很累。”
明天就是擺酒的日子，中午吃席，吃完席再拜訪一下長輩，然後下午她就要跟著陸紹宗去部隊，行程排得很滿。
蘇魚：“反正有你，我不擔心。”
陸紹宗失笑：“好，都交給我。”
蘇小鳥看著他們兩人的相處，不由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小魚，小鳥，哎喲，紹宗也來了。”蘇阿奶拖著蘇阿爺下來陪她，兩老人家擔心得很，在服裝廠門口走走停停，見到人，心頓時放下半顆，見到陸紹宗，蘇阿奶尤其高興。
陸紹宗跟著蘇魚走過去：“阿爺，阿奶。”
蘇阿爺看著他挺直的身板，滿意點頭，難得開口問：“嗯，東西都準備好了吧？”
“準備好了，小魚過去部隊就能住下。”
蘇魚知道兩老最關心什麽，立刻說：“等過了明天休息日，小鳥姐就能來工作，一切都很順利。”
蘇小鳥也說：“對，領導還鼓勵我好好工作呢。”
蘇魚：“阿奶，你們不用擔心，小鳥姐手巧，本來就會做衣服，在廠裏車間工作難不倒她，適應幾天就行，而且廠裏大家會互幫互助，工作沒問題的。”
“好好好。”蘇阿奶感慨萬千，一手一邊拉著蘇魚和蘇小鳥，徹底放下心。
蘇阿爺忽然說：“好了，這個時間紹宗爸媽坐的火車也快要到了，讓小魚跟著紹宗去接人，免得耽誤。”
蘇阿奶一拍腦袋：“看我，小魚？”
蘇魚安撫一笑，拿手指戳戳身邊的陸紹宗：“有你孫女婿在，我一點也不擔心，也做好準備了。”
陸紹宗望著蘇魚，輕輕一笑：“嗯。”
蘇阿奶看到非常可靠的陸紹宗，點頭：“行。”要不是身份不合適，她都想跟著去火車站接人，但現在隻能心急等著。
現在是下午四點左右，路上沒什麽人，蘇魚能光明正大牽著陸紹宗的大手，不過沒牽一會兒，她就甩開了。
陸紹宗低頭看空****的手，默默瞅著她。
蘇魚理直氣壯說：“太熱了，一牽手都是汗，你就像個移動的火爐，靠得近也熱，不過，還能擋一下太陽。”抬手轉轉頭上的大草帽，擋住臉。
被嫌棄又被誇的陸紹宗：“……”
於是，陸紹宗沉默地發揮他目前唯一有用的功能——仗著身高腿長擋太陽光。
蘇魚轉了一下草帽，又轉了一下，來來回回。
“媳婦。”
蘇魚放下手，轉頭：“嗯？”
陸紹宗抬手，大手將小手完全握住，完美契合：“不用怕，有我在。”
“……陸紹宗，第一次見你爸媽，我有點緊張。”蘇魚坦誠說。
陸紹宗：“他們也是你爸媽，”頓了頓，又說，“第一次上門見爸媽，我也緊張。”
蘇魚知他說的是她爸媽：“你緊張？我看不出來，不過，現在回想一下，你當時確實身體很僵硬誒，表情也有點緊繃，那時我都沒發現……”
現在她卻能通過觀察發現他很多不一樣的小表情，每次有新發現，她都能興奮大半天，然後捉弄他，明明他們真的在一起的時間連十天都不到，卻已經這麽熟悉，蘇魚心裏忽然生出一種很美妙的輕飄飄感覺，像躺在雲朵上隨風輕輕.**.漾。
“如果你不舒服，我們就先回家，慢慢來。”陸紹宗耐心說。
蘇魚搖搖頭：“不用啦，你這麽努力，我當然不能輸給你，而且我還跟媽通過電話，雖然時間不長，但我們聊得很開心，我很期待這次見麵，所以才會緊張。”
陸紹宗安靜看著她，眼神非常溫柔，讓蘇魚想要溺斃在裏麵，暈乎乎說：“因為你，我才希望他們喜歡我，就像你對我爸媽一樣。”
陸紹宗明顯一愣，隨即笑了：“好。”
原來她都知道。
蘇魚晃晃他們交握的手，雖然熱，但現在她一點也不想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