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我後悔了,我該對你好一些的

宿窈隻道:“跟工作有什麽關係?世道就是這樣,做什麽都少不了應酬,隻要是個女孩子就容易吃虧。你覺得我的工作不好,可它讓我的付出都得到了應有的回報,我喝下去的每一杯酒最後都變成了錢包裏的鈔票。”

招商起碼來錢快,而錢能給她安全感啊。

李家那麽欺負人,張桂芬幫著外人對付她,原因不就是一個錢字嗎?

宿窈沒辦法讓自己一夜暴富,卻一直沒放棄過努力積少成多。

她不是奢靡的人,也沒什麽虛榮心,除了在打官司這件事上不吝嗇錢財,剩下其他的地方都能省則省,剩下的錢都存起來了。

像鬆鼠囤著過冬的堅果,時不時打開銀行賬戶看一眼,看一眼就多一眼歡喜。

周時衍隻是正好撞見了宿窈的客戶對她不懷好意,才想讓她換個工作環境。

酒桌文化的確比較普遍,但也不是每個行業都存在的。

他是男人,最清楚酒桌上的那些男人看著宿窈時會想些什麽,所以才想提醒。

聽到她竟然會以偏概全,直接一棍子打死一片,皺了皺眉。

“有沒有聽過魯迅先生的一句話?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同理,當人們都對不好的事情習以為常,不再想著去反抗,並默許奉為準則,潛規則就會成為新的秩序。”

周時衍仿佛又回到了打辯論賽那時,一條條,一點點地找著論點和論據,從容不迫地反駁著宿窈的話。

“世道是什麽,是橫亙在世上,真實存在的嗎?是摸得到,看得著的條條框框嗎?還不是由一個又一個人組成的,千百年來摸索總結傳遞下來的規律經驗。”

“每年刑事訴訟案件十幾萬,你知道其中受害者的男女比例是多少?每年意外重傷和死亡的男女比例又是多少?誰告訴你女人天生就容易吃虧?”

“你是招商,你的工作任務是用你們公司的資源去跟外部達成合作,給合作方創造利潤,跟喝不喝酒有什麽關係?難道你公司那麽多的資源積累,全都是離開了酒水就會失效的?”

“你可以認為招商這個工作需要酒局的加持,但你不能把酒桌文化當成隻要是工作就離不開的一個常規事態……”

“周時衍。”

周時衍還有繼續說教的意思,宿窈卻不想再聽了,不等他說完,就直接出聲把人給打斷了。

她的床雖然是雙人床,但也不是很大,兩人長手長腿的躺上去,已經占滿了全部空間。

這會兒麵對麵側躺著,她眼前就是周時衍的喉結,隨著他講話的動作,發聲時細微移動,凸起的曲線十分性感。

宿窈百無聊賴地盯著他的喉結看,聲音淡淡。

“你心中也許有個烏托邦,但你我都清楚,這個世界不是烏托邦。”

不然,他也不會在她心存最後一縷光亮的時候,用一句沒錢免談,把她的最後一道光碾滅。

冷漠的神采,隻在宿窈眼底浮現一瞬,很快又被理智取代,柔聲道。

“身處灰色地帶,但眼睛看到的世界卻是黑白分明的,周時衍,你會不會很累?”

周時衍許久沒說話,就在宿窈想抬頭看看他表情時,身側傳來異動,周時衍欺身靠近了她。

宿窈下意識地掙了下,頭卻被他摁住,隻能被迫把臉埋在他胸口,呼吸立刻被他的氣息充斥。

周時衍的衣服上有一股清淺的味道,讓人想起颯爽的秋天,風吹過銀杏林,風聲簌簌,樹葉凜凜,曠野一樣幹淨清爽。

“別動,讓我抱抱你,就一會兒。”

低低的嗓音,在宿窈頭頂響起,男人的手摁在她後頸,控製著她不讓她抬頭。

宿窈看不到周時衍此刻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擁抱著她的手臂,前所未有的緊,像要把她融入骨髓似的。

不清楚這個姿勢,帶給周時衍的感受是什麽樣的,但對宿窈而言絕對算不上好,手臂被他錮得很疼,呼吸也不太順暢,所以她還是小幅度地掙紮了下。

耳邊聽到男人語氣微澀的說:“我後悔了,窈窈,早在你最初來找我那時,我該對你好一些的。”

宿窈掙紮的動作微微頓住,心中因為他這句話,掠過一抹複雜的感覺。

周時衍語氣放低了許多,略顯傷感的說:

“如果那時我沒拒絕,我現在抱你,你應該就不會再掙紮了。”

宿窈沉默了一會兒,悶悶道:“世界上沒有如果。”

周時衍依舊在繼續低聲傾訴:

“剛拿到執照時,我就試過一次以小博大,那個人對我哭,說的萬分可憐,我信了,所以一文不取的幫他打官司,可是他在最後關頭,他拿了對方的錢,放棄了訴訟,背叛了我。”

他這就是對一開始,為什麽會拒絕宿窈給出解釋了。

周時衍已經很久沒想起過那樁最後被取消立案的官司了,也沒有對任何人講過,這會兒他卻選擇了講給宿窈聽。

從那個被黑心貸迫害的人第一次找他,到他取證提起訴訟的每一個細節,再到那個人是如何收了錢,說起放棄訴訟時又是怎麽樣的一副嘴臉。

他除了自己在那件事中受傷的事沒講,其他的能說的都說了。

宿窈沉默著聽完,也大概明白了周時衍想表達的意思。

他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是現在這樣,一切以利益為先。

他經曆過的,對於一個剛步入社會的律師而言,可以說是從信仰到價值觀,方方麵麵的打擊。

宿窈多少是能理解周時衍最開始對她的態度是怎麽回事了,原本抗拒的動作,慢慢地停了下來。

她沉思了許久,才說:“周時衍,我不覺得你是一個好人,但是你也絕對算不上什麽壞人。”

周時衍聽到她這一句,才終於把人放開了些,低頭凝視著宿窈的麵容。

女人也仰頭看著他,一雙美目瀲灩靈動,黑白分明的承載著他的倒影。

嗓音輕柔,卻又是那麽的堅定。

“律師這個職業,其實隻要不是一個絕對的壞人就夠了。周時衍,既然你已經有能力用自己的方式去維護心目中的烏托邦,就不要放棄。”

“你一定會成為一個你想成為的人的,淋過雨的人才能更清楚,該怎樣撐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