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鍾向窈的心思太好懂,明晃晃的小得意**在眸間,聰明點的人一看就能準確猜中。

麵前女孩子的五官稚嫩明媚,皮膚透亮到如同剝了殼的雞蛋白趕緊的沒有一絲瑕疵,越看越難以令人收回視線。

謝則凜垂眼,悠悠笑了:“故意這樣?”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鍾向窈的雙手交握,老幹部似的背在身後,“但你妹妹講我壞話,你得補償我。”

“補償?”謝則凜眼神玩味,“那我這次會議損失的剩餘二十分鍾內容,誰來補償。”

剛才接到鍾敘電話那刻,新項目的會議臨近尾聲,他在電話那頭語速飛快,講清楚前因後果,又將信息轉發給他。

其實謝則凜有猜到或許是她裝蒜。

謝枝憶那孩子雖從小被寵著,可到底還算是識大體,最看重自己的麵子,這樣的場合應當不會有損體麵,就算翻過天,可能也隻是女孩子家的口角紛爭。

暫停會議,謝則凜又將電話撥回去。

大致說完這些後,他卻在那頭直接拒絕:“我妹妹可從沒發過這些,一看就肯定是被欺負狠了,你離得近,趕緊過去看看,可別讓我妹妹被欺負。”

這話倒好像謝枝憶不是他妹妹一樣。

事已至此,謝則凜隻好草草將會議結束,然而來到現場,果然不出他所料。

鍾向窈好端端地坐著,反而謝枝憶才像被刁難的那個。

“如果按照你這樣,那當然攪和不清。”鍾向窈慢慢朝他走近,“咱倆得各算各的。”

謝則凜來了興致:“怎麽個算法?”

“當然是你替謝枝憶,我補償你。”鍾向窈的模樣俏皮,拉近距離後歪頭看他,“你覺得怎麽樣?”

像是被她這番話無語到,謝則凜安靜了好一會兒,才斂起笑意淡淡道:“你們現在的小姑娘,碰瓷碰的這樣順手?謝枝憶欺負你也算到我頭上,鍾向窈,你真當我是慈善家?”

走廊光源直直垂落,折射開的扇形弧度裏,薄薄的一層稀碎顆粒在空中旋轉飄**。

謝則凜的那雙眼此刻沒什麽情緒,瞳孔黑沉沉的,分寸不讓的朝人看來時的壓迫感隨著時間遞增,嚴肅又疏冷。

這一眼若放在動心思之前,鍾向窈保準會忍不住退縮,可眼下經曆的事情多起來,她自認能輕微掌控謝則凜的性子,畏懼減弱的同時膽量也在增加。

四目相對,鍾向窈柔柔的回視,謝則凜也在打量她。

就在他以為這話說的過重時,鍾向窈揪住話裏重點:“所以你身邊還有別的小姑娘?”

這的確是個問題。

鍾向窈從不屑於挖人牆角。

聞言,謝則凜表情稍停:“與你無關。”

“怎麽與我無關。”鍾向窈輕快地接下他的這句話,“咱們可是有婚約在身的,我總得知道你的感情經曆。”

見越說越偏,一不小心就被她試探起私密話題,謝則凜沒再繼續應答,單手抄進褲兜:“說說吧,要我怎麽替她。”

“要真的算起來,那可就太多了。”鍾向窈也不介意他無端轉話,思緒活絡地掰手指計數,“謝枝憶不僅詆毀我,還散播你我不和的謠言,說我壞話。”

頓了頓,鍾向窈繼續道:“我是公眾人物,這些不實言論長期以往有損我的形象,每件都得作數的。”

看著她壓下去的四根手指,謝則凜不輕不重地輕哂道:“的確很多,再多點史冊都沒有位置編記了。”

聽出謝則凜的輕諷,鍾向窈麵不改色:“所以折合成補償,一條換你請我一頓飯。”

“行啊,不就幾頓飯。”謝則凜懶懶道。

鍾向窈沒成想竟就這麽成了,眼睛一亮:“你說真的?”

“我從不騙人。”謝則凜身形稍側,肩頭輕抵在牆上,“但剛剛那場會議標價四千萬,也由你請我吃飯來償還?”

“當然沒有問題!”

沒想到謝則凜這人這樣上道,三言兩語下,就將之後的約會次數層層疊加,終於再也不用絞盡腦汁想辦法了。

鍾向窈在心中慶幸。

殊不知她的小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

下一秒,謝則凜不疾不徐地開口:“隻是就算按照兩萬人民幣一頓飯來算,你也得下輩子才能還清,的確為難人。”

鍾向窈笑著眨了眨眼。

正想順勢接話那可以天天約會,或者一日三餐全都算進去,再若不然,那就央他將標價調低些。

謝則凜就已望著她徐徐開口:“所以為了不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因謝枝憶欠你的四頓飯就此抵消,而剩下你欠我的,我便大度些不同你計較,覺得怎麽樣?”

話一出口,鍾向窈麵上的笑意隱去。

難得聽謝則凜說這麽多話,可字字都並不是她想聽的,尤其是最後那征求她意見的調調,仿佛還有可選餘地似的。

鍾向窈的念想散開,嘀咕:“資本家。”

“那就這麽定了?”謝則凜詢問。

鍾向窈撇了撇嘴角,雖秉持著不強人所難的道德感,但仍舊有些不情願地說:“我覺得這不怎麽樣。”

“窈窈。”聞言謝則凜輕笑,有些沉的嗓音喊她,“人可不能既要也要。”

半秒功夫,鍾向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能既要謝則凜推掉工作來為她撐場子,也不能頻頻使小心眼算計,還想要更多下次。

不待她為謝則凜的洞若觀火震驚,注意力就被那聲許久未從他口中聽到的小名怔住。

這倒是重逢後的第一次。

見她不再有意見,謝則凜直起身,手指勾住領結稍稍用力,壓著領口將其撥正,提步從她身邊走過。

然而下一刻,衣擺被拽住。

謝則凜停步側眸。

熨燙平整的西服衣角多了根手指,不像其他女孩子會染花裏胡哨的顏色,指尖幹幹淨淨的,甲麵透著粉。

光是看著,就能猜想到掌心有多柔軟。

謝則凜緩緩掀起眼皮:“又怎麽了?”

被這個又字弄的不怎麽開心,鍾向窈揪著衣服拽了兩下,像撒嬌似的:“手機號聯係好不方便啊,我能加你微信嗎?”

“作為騷擾我的新招數?”謝則凜反問。

雖然鍾向窈的確是抱有這個心思,但麵對當事人,她聳了聳肩眼神無辜:“隻是為了能更準確的聯係到你。”

謝則凜哂笑:“你最好是。”

“那你給不給啊。”鍾向窈就這麽抬著那雙亮晶晶的眼瞅著他,睫毛輕眨,狀似無意道,“那我下次還發給我二哥。”

不知是不是最後那句話起了作用。

謝則凜眸光暗暗地定了幾秒,而後喉結滾動,表情染上了幾絲被糾纏的不耐:“讓鍾敘推給你。”

臨走前,他又頓了頓,嚴肅道:“不準亂發消息。”

看著男人漸行漸遠的身影,鍾向窈隨意地撩了撩臉邊碎發,後退兩步緊靠在牆上,滿眼笑意地保證:“絕對不會!”

才怪。

……

走出中心藝術廳,彭暢率先走到電梯旁邊,立馬按亮了下行鍵,擋著門等他往裏走。

“二小姐那邊已經交代了。”彭暢按了一層,不解道,“先生為什麽要拒絕鍾小姐的邀請,老爺子不是希望您二位多接觸接觸?”

謝則凜擺弄著手機:“你不明白她。”

電梯內部氣氛一陣安靜,頭頂的白熾燈光在內壁上折射出一道道冰冷的線條,顯得空間格外暗沉。

彭暢不明就裏,但懂得適可而止。

直到他以為謝則凜不會再說什麽時,電梯門緩緩打開,暖橘色調的太陽光源直射進來。

謝則凜適才表露出的不耐煩消失的幹幹淨淨,疏淡中添了幾分潤色之意,悠悠道:“得耐心等。”

-而謝則凜算的實在太準,拍賣會結束後,鍾向窈洗漱完躺在**就忍不住複盤起白天的細節。

思來想去,都覺得他的真實態度並太像表現出的那樣冷淡。

但再轉念一想,這不是才正常。

任憑誰被不喜歡的人這樣百般糾纏會給好臉色,鍾向窈自認做不到,更遑論謝則凜。

自我洗腦間,她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完全接受了謝則凜不喜歡她這件事。

隻不過忽然想到,今天提起別的小姑娘時他錯開的話題,鍾向窈抱著被子坐起身。

總不能是真有喜歡的人吧。

思及此,她忽然有點坐不住了。

越想思緒越混亂,鍾向窈索性側過身,摸來手機,翻出微信點開鍾敘的聊天框。

鍾向窈:【我要問你個事。】

鍾敘:【?】

鍾敘:【怎麽個事?】

鍾向窈:【謝則凜身邊有人嗎?】

這幾個字發過去,鍾敘那邊就沒了動靜。

過了好久,他才回複了條語音。

鍾敘的聲音懶懶散散的,帶著股不正經:“你被謝枝憶打到腦子了嗎?說什麽惡心人的話呢,謝則凜那德行,你指望誰容忍他。”

聞言,鍾向窈兀自認同點頭。

【那他有喜歡的人嗎?】

鍾敘:【行。】

鍾敘:【看的出來你的確是被傷到腦子了,明天讓老三帶你去醫院好好檢查檢查,有病去找謝家報銷。】

“……”

鍾向窈:【你才該去醫院呢!】

鍾敘:【那你問這些。】

鍾敘:【喜歡他?】

看到最後三個字,鍾向窈喉嚨一緊,怕泄露小秘密,剩下還想再問的是徹底發不出去了,刪掉聊天框裏的內容。

旁敲側擊還不如直接問,反正謝則凜又不能拿她怎麽樣。

鍾向窈:【怎麽會,就是很好奇啦,哥哥,你能不能給我推一下他的微信名片。】

這次他那頭倒沒再磨蹭。

添加好後,在等待通過的這段時間,鍾向窈點開了頭像,是黑色背景裏形狀有些奇怪的符號,微信名字也是很簡單的一個“X”。

下巴磕在膝蓋上,她盯著那個手畫符號多看了幾眼,熟悉的同時又找不到出處,隻好無聊的反複刷新界麵。

畫麵一閃,屏幕出現了“發消息”的字樣。

鍾向窈倏然坐直身子,點進聊天框。

第一句發什麽好呢。

思來想去,鍾向窈的牙齒輕輕磨著嘴唇,反反複複在聊天框裏輸入文字或表情符號,而後又刪除。

直至過了五分鍾,腦間靈光乍現,她忽然想到之前在奧克蘭時,謝則凜借給她的襯衣還沒有還回去。

唇邊染上幾分得意的小驕矜。

敲著屏幕,輸入完成,毫不猶豫地發送。

鍾向窈:【明天有沒有時間呀?我來給你還衣服。】

就在她沉浸在謝則凜拒無可拒,最終隻好擰著眉頭,不悅的同意下這要求時,對方發來了一條簡短的語音。

鍾向窈的指腹輕輕觸碰。

“半分鍾一個字,文學巨著寫的不錯。”

男人的聲音透過音筒放大,低低沉沉的,像是冬日裏隔著霧氣的留聲機,細碎的沙啞中夾雜著電流聲。

意識到他在說什麽,鍾向窈的耳根唰地變紅,甚至已經能想得到,謝則凜在她麵前時戲謔的表情。

自以為毫無破綻。

可她忘了對方能看到的“正在輸入中”。

白馬巷別墅區,臨近十點整的書房還燈火通明,桌麵的電腦顯示屏亮著,旁邊擺滿了還未打開的文件。

剛剛結束一個跨國會議,打開手機,謝則凜就看到這消息。

等了會兒,見對方像個鵪鶉沒再回複。

他略帶嘲意地扯了扯嘴角,將語音輸入切換至文字,神色淺淡地敲著屏幕。

謝則凜:【下周都沒空,陪合作方。】

鍾向窈很輕地咬了咬唇,回複道:【那你這次的合作方,也要像上次那樣買花才能哄好嗎?】

謝則凜:【這次的很通情達理。】

鍾向窈:【那看上去應該很好說話吧?我未來一周都沒有行程,或許你可以帶上我,多個秘書她也不會有意見吧。】

這樣荒唐的話術都能想出來。

謝則凜倏然覺得,白日裏對彭暢的那句“你不明白她”略微有些淺薄了。

她這越挫越勇且向來看不上上趕著的毛病,果真一點沒變。

謝則凜漫不經心地回複:【當我的秘書需要專業素養。】

意思就是你還不夠。

鍾向窈:【你不試試怎麽知道!】

鍾向窈:【而且我有個關係很好的朋友新建了高爾夫球場,特意將周六的時間交給我任意安排,或者你可以將合作方邀請來?】

鍾向窈:【貓貓伸手.jpg】

視線在那段話上停留數秒,謝則凜淡淡道:【還是不了,安排表上我的秘書隻準備了一束花。】

潛意思便是你來花也不夠。

“……”

遠在江北另一端的鍾向窈睜大眼,滿心不解與疑惑,今晚是怎麽回事。

這張嘴就能這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