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蘇宴一向自信從容, 處理問題又果斷爽快,如今坐在宋恬希的對麵,突然拘謹起來, 不知何為緊張的人雙手手心沁汗,捏著一張紙巾攥了又攥。
宋恬希則不知該如何開口。
倒不是他不想跟蘇宴說話,隻是物理意義上的難以啟齒。
唔蘇說趁他不在家的時候, 把家裏的影集拿給蘇宴看了, 蘇宴特別有這種本事,輕輕鬆鬆就能討得宋家父子的喜歡與信任。
唔蘇說丟掉的那張照片簡直是宋恬希的超級黑曆史。
大概也就是剛五歲吧, 小希希正是対一切未知事物產生強烈好奇心的年歲,特別奇怪家裏的孔雀為什麽會從蛋裏破殼而出。
於是在一個咩蘇外出表演, 唔蘇專心閉門畫畫的關鍵時刻, 脫光了衣服,亂蓬蓬的頭發間插著孔雀尾翎,替母孔雀孵了幾個小時的蛋。
宋一鳴四處找不見兒子,驚得差點報警, 生怕調皮鬼到河邊玩耍掉進荷花池給溺死了。
直到路過竹樓側的茅草垛子, 是他給野生綠孔雀搭得簡易窩棚。
孔雀在外麵進不去,急得直叫喚。
才發現他的寶貝兒子光著屁股睡在孔雀窩裏,孔雀蛋壓沒壓碎且不遑多論, 單單講宋恬希做得這件蠢事,夠他跟玉波笑一陣子了。
於是宋恬希這張童年趣事圖被很好地保存下來。
宋一鳴大大咧咧, 覺得兒子而已又不是女兒,光屁股坐在蛋上, 拍一張孵蛋圖也無傷大雅。
宋恬希早已視這張照片為眼中釘肉中刺, 連宋一鳴多說一次都不行的。
宋恬希委實不知該如何開口,再三拒絕了蘇宴讓他點單的事, 支支吾吾說,“蘇宴,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蘇宴対他的喜歡簡直溢於言表,一改対外時的冰冷,眼底濃烈到化不開,“怎麽?我哪裏惹你生氣了嗎?”
宋恬希伸出手道,“我唔蘇說,你看了家裏的留影集,拿走了裏麵的一張照片,請還給我。”
時至今天,事到此刻,他也不打算采用迂回戰術,直接搬出宋一鳴,全部都是宋一鳴說得,我隻是文字的搬運工而已。
蘇宴微笑一滯,“我可以肯定我絕対沒有拿過任何不屬於我的東西。”
信誓旦旦又一本正經。
“恬恬,你能詳細描述一下,是一張怎樣的照片嗎?這樣可以幫助我仔細回憶一下。”
回憶個屁啊~
宋恬希才不會回憶自己孵蛋的過程,那張照片唔蘇答應過會嚴密保管起來的,這就是他唔蘇不值錢的保證。
怎麽能給蘇宴看那種東西呢?
咩蘇每次看,隻會捂著嘴笑說孔雀蛋殼裏孵出來的是一條小蚯蚓吧,還笑話唔蘇拍照技術太爛,反不如繪畫的技巧自如。
完全不管兒子的意願,硬把黑曆史拿給蘇某人看過了。
宋恬希直接背起花布包,“既然你沒有拿,我趕緊跟唔蘇說一聲,他這樣誤會你可不好,應該先認真打掃完家裏的死角,避免隨便誣賴你的。”
蘇宴一把扯住他的手腕。
宋恬希失去了平衡,倒著坐進蘇宴結實的懷抱裏。
該死的,蘇宴的肌肉練得更富有硬度,彈性十足,害得他原本紅透的麵孔,連鎖骨都被羞赧感染了。
不知道蘇宴是不是經常來這家餐廳,或者收受了什麽好處。
服務員什麽話都沒問,直接禮貌地將屋門關得嚴嚴實實。
宋恬希麵紅耳漲道,“你敢?”
蘇宴則一臉坦然,“我肯定敢。”
逼近耳側的語氣態度十分強硬,“你說宋叔誤會我不好,那你誤會我就很好嗎?”
宋恬希掙紮不斷,可是蘇宴身高腿長,每次自己被抱進懷裏的時候,兩條腿立刻縮水一般,腳尖勉強能滑蹭著地板表麵,連腳掌心都是懸空的。
我的腿!!
宋恬希羞憤欲死!
隻能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坐在巨人懷中,丟人丟進太平洋了。
“我対你沒有誤會!”宋恬希隻得平時蘇宴近在咫尺的眼睛,“我說得都是實話,而且!”
宋恬希道“蘇宴,你不惡心嗎?你親口說得,你自己惡心gay。”
“你是不是覺得我哄你玩得,我真的是GAY,你這樣摟著我不惡心嗎?”
瞥見蘇宴皺眉,宋恬希鉚足勁兒掏出手機,打開隱藏起來的小視頻,“你看,裏麵全部都是鈣片。”
蘇宴認真掃了一眼,還認真讀了幾個,“聲音開大啊,前麵哼哼唧唧的真得很不錯”“可愛蹭蹭”“地下偶像”“嬌寵誘受嚶嚶嚶個沒完”“媽的,床都要壞掉了”
......
宋恬希捂住他嘴,“你怎麽還一個個都讀出聲啊,天哪!”我宣布,我隻是公開性向,我不是讓他知道我的性.趣味!
蘇宴的眼角微彎。
宋恬希立刻被電擊似的拿開手,“現在覺得很惡心了嗎?”
蘇宴問,“你是每天晚上趁我們都睡熟了,才戴上耳機偷看這些小片片嗎?”
宋恬希:“......”
宋恬希:“蘇宴你是故意的。”
蘇宴坦**笑了笑,幫助宋恬希關閉手機界麵,但若說會再次鬆開宋恬希的手,是自然不會的。
“恬恬,我不想用假話騙你,我確實......”
蘇宴很想一股腦地、不管不顧地,全部傾吐而出。
他的喜歡大概早就蟄伏在冰凍的土壤深處,他自以為是顆不成氣候的種子,卻遺忘了所有生命都會有發芽的春天。
“恬恬,你為什麽總覺得我會嫌棄你?”
因為你是直的!
宋恬希幾乎要喊出口,你天生是直的,隻是誤以為能接受男的。
直男不會因為自己的失誤而輕易受到傷害,因為社會總會給他們改邪歸正的機會。
他們這些天生彎的就不一樣。
如果付出了全部,被拋棄的時候就會摔得很慘。
例如那天早晨,他聽見蘇宴說的話,僅僅是幾句話而已,徹底把他推入無情的深淵。
“蘇宴,你永遠不會與我們這類人產生共鳴的。”宋恬希逐漸冷靜下來,“在你看來很小的一件事情上,対於我們這類人或許是地動山搖般的毀滅。”
“蘇宴,我知道你可能真得像自己說的,不會嫌棄我。”
“可是我已經被你傷害了,那幾句話切割得我已經麵目全非,讓我在你心裏不是完美的模樣。”
“當然,你在我心裏也沒有最初的完美。”
“我覺得在某種意義上,其實就是一種錯過。錯過就錯過,不要後悔,不要去改變,我們之間還是可以簡單的聊天,簡單地吃飯,我也盡量不會躲避你,應該學著坦然麵対你。”
“但是......”
蘇宴聽著聽著,突然從淩亂的対話中找到一條巨大價值的線索,直接阻止了対方的剖析。
“恬恬,聽你的意思,”蘇宴的眼神濃烈極了,“你其實是不是喜歡我?”
宋恬希的表情可謂百轉千回,像被揭開了已經痊愈的疤痕,最終濕潤了眼眶,“我以後不敢了,真的。”
“我見過你打的那個GAY,叫齊楚的那個,他在病**哭得可慘了。”
“蘇宴,我好怕疼的,我們真的不屬於同一個世界,你別硬往我們的世界裏擠,我真的好怕疼的。”
“你最終發現,自己其實根本接受不了男人的話,我會死的。”
“有時候你們直男的一時嚐鮮,試試滋味,都是我承受不起的痛處。”
蘇宴擰了擰眉頭,“所以,你防患於未然,需要先把我踢出局是嗎?即使我說,我也喜歡你的,這樣也不行嗎?”
宋恬希搖搖頭,眼淚水汪汪地往脖頸裏掉,哭得秀色可餐,拒絕的態度卻鐵石心腸。
看來我真的把他傷到了,嚇怕了。
蘇宴在與宋恬希坦誠這些話題前,也預測了対方會有的態度,大概也知道會遭受更艱難的挑戰。
但他的喜歡不是一種挑戰,而是確定肯定以及十分的必定。
他從不會把任何感情當作兒戲,也絕対不會一時興起,拿宋恬希作為練手的対象。
“恬恬,你別哭,”蘇宴幫他擦掉眼淚,像往常一樣悉心哄他,“這次你別亂動,隻要留在原地就好,我來主動靠近你,你給我打分,合格了再決定是否繼續。”
吻了吻宋恬希的發尾,“唯獨別說拒絕的話,我也很怕疼的,我們各退一步,好不好?”
將宋恬希送回宿舍,蘇宴照例騎在摩托車上,宿舍走廊的感應燈一路上升至六樓,最終照亮了整片夜幕。
蘇宴仰頭凝望了半晌,從運動服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致的錢夾子。
現在人早不適用錢夾了,他專門挑了一個皮質最柔軟的小牛皮。
翻開後,裏麵夾著一張陳舊的照片,畫麵中的小男孩用手扶著臉,睡得迷糊可愛,盤起來的兩條粉白小腿中央,擺著六七枚孔雀蛋。
小男孩長得很漂亮,從小便是個美人胚子,滿頭堆著孔雀尾翎,沉睡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原地等我,恬恬。”
蘇宴情不自禁吻了吻照片,而後鄭重其事地將皮夾子折疊好,擺在心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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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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