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緊接下來便是忙碌的月底備考季, 文理科類學生的學習熱情呈現爆炸式增長,樹蔭涼亭下、走廊聲控燈底、自習室以及圖書館裏被擠得人影幢幢,全部奔著隻要有頭發就能繼續學的態度。

舞蹈係的考試與其他係比較起來, 文化課考試倒是少了一些, 不過要更困難一些,複雜程度相當於一場正式的舞台表演。

宋恬希提著嶄新的塑料袋, 肩膀上扛著幾根pvc管, 手裏拿著一罐可樂,快步往宿舍趕。

體育生除了日常的體能達標, 考試科目也不在少數,體育概論、體育管理、大學英語!!大概沒有逼著體育生學習高數, 已經是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了。

宋漂亮進門時, 屋子裏的兩個體育生正在拜佛。

嗯......

應該說李木齊正在拜佛,雙手合十,盤著腿坐在學習桌前,一臉虔誠地背英語單詞。

蘇宴則將長腿橫在宋恬希的學習桌底下, 英語書蓋在臉上, 仰頭小憩。

正好擋住宋恬希通往小陽台的必經之路。

宋恬希想蹬蘇宴一腳,又覺得沒有必要引起對方的關注,原本宋恬希下定決心要從413立刻舍搬走的, 奈何李木齊說他們省隊的比賽安排日期得很近,說走就走, 而且這次的比賽關係到他和蘇宴能否順利晉級國家隊。

宋恬希打算還是等下個學期開學再搬。

宋恬希反複跟自己說,不要自作多情, 蘇宴不會因為你莫名其妙搬走就影響到比賽成績的。

但他還是住下來, 決定堅持完最後半個月。

於是宋恬希將塑料袋和pvc管子放地麵,躡手躡腳邁開左腿, 先從蘇宴的膝蓋上空跨了那麽一大步。

然後.......

然後蘇宴醒了,兩條腿並攏往起一抬,動作又快又猛,宋恬希猝不及防,立刻像被趕入羊圈的羔羊,沿著蘇宴的腿直接坐在對方的腹部,被硬邦邦的腹肌硌得生疼。

“你!!”

蘇宴掀開遮住臉的英語書,露出一抹睡眼惺忪的慵懶笑容,貪婪地抱緊宋恬希的腰,臉往對方的鎖骨間親密貼合,嘴唇尋著皮肉,嗡嗡嗡地往對方的心窩裏吹氣。

“恬恬,英語學起來好苦。”趕緊讓我聞聞你的味道,快用甜蜜魔法救救哥。

李木齊一把踢開英語書,不拜佛了,振臂大喊道,“Wind blow blow, water cold cold, strong man go go, come back no no!!”

宋恬希被他平地炸雷般的怒吼震懾了,膜拜地稱讚了一聲,“木齊哥,你的英語水平真好!我都聽不懂 。”

“好個屁老子的!”蘇宴的臉還埋在世界上最柔軟的胸口間,貪婪嗅聞著平滑香軟的肌膚,“他說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李木齊,你的英語水平還能再通俗易懂點嗎?”

宋恬希確實有被李木齊笑到,慶幸古典舞係大一的時候,就讓所有人把英語三級修完了。

可蘇宴的親昵動作轉而令他不舒服極了,宋恬希悄無聲息用手隔開距離,使勁從蘇宴糾纏的雙臂間掙了出來,成功走進了小陽台。

懷裏落空的蘇宴心底多少有些古怪,之前宋恬希無論被他抱,或者被他親,都從沒講過一個不好,隻是乖乖地更往他懷裏鑽。

最近的宋恬希反應很平靜,無論自己如何親近,或者比以往更加黏著他。

宋恬希總是能滑溜溜地從他懷裏走開,保持一個相對友好的距離。

李木齊發泄完憤懣的呐喊,手指搓起下巴上的小胡渣,認真打量宋恬希扔到地麵的東西。

烏漆嘛黑一袋子,並不知道裏麵究竟裝著什麽東西。

倒是蘇宴眼尖,瞅見落在地麵的可樂瓶子。

恬恬之前常說自己是易胖體質,甜食基本上不敢多沾,即使是飲料也不敢多喝。

可樂最多喝三口,立刻得停下來,要不然忍不住了就一口悶一瓶,事後後悔到哭鼻子。

蘇宴並不太想讓宋恬希喝甜的,宋恬希的更衣櫃隔間裏其實偷偷放著一罐藥,每天都鬼鬼祟祟地吞幾顆。

蘇宴出於尊重的角度,從來沒有擅自去檢查過那瓶藥究竟是否治療二型糖尿病的二甲雙胍。

但他認真百度過二型糖尿病的病症,最嚴重的情況會引發視網膜病變,導致失明或者腎髒衰竭。

蘇宴彎腰撿起那瓶明顯開蓋的可樂,擰開後直接往肚子裏灌了半瓶。

李木齊因臨時抱佛腳學英語而模糊的眼睛,驟發出一道道激光!

biubiubiu~

“宴神啊!我記得你有潔癖的呀!!”

“你說什麽?我聽不見,”蘇宴舔著宋恬希曾經含過的瓶嘴,居然無視自己的潔癖,意猶未盡說,“這個還挺好喝的。”

宋恬希拿著老虎鉗子走出來,一眼看見蘇宴正在喝他的可樂,心底說不上的震驚。

微蹙眉說,“那個......”

你不惡心嗎?

你喝你最惡心的GAY含過的飲料,蘇宴你不惡心嗎?

宋恬希秀氣的眉毛皺得更深,杏目因某些原因顯得圓溜溜的。

忽然想起來,蘇宴還不知道自己關心錯了人呢。

他還以為,自己細致入微的照料用在了正確的人身上。

宋恬希真的很想跟他說:蘇宴,你白忙活了,我又不可能給你們家生意帶來任何的好處。

假如你家生意失敗了,可不能全賴我哦。

裝作沒看見的模樣,拿著老虎鉗子爬上床鋪。

蘇宴與李木齊一並抬頭望他。

李木齊快人快語,“希希,你準備偷宿舍的鐵賣嗎?這些都是不鏽鋼材料,不值錢。”

宋恬希往牆上釘了一根鐵釘,頭也不回說,“我想釘個床簾。”

遮擋住某人每天早午晚緊盯著我的視線。

宋恬希其實真得很想直接撂給蘇宴一句話:你能不能別再看我了,早也看,晚也看,去看你應該看的人不好嗎?沒事幹老盯著一個GAY做什麽?不惡心嗎?

結果,蘇宴透露出的眼神隻有詫異,或者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考量。

宋恬希已經忽略他的目光、他的表情、他的肢體語言......蘇宴的一切與一切。

從此都與他無關了。

最後是李木齊幫他安裝好PVC管,掛上床簾。

程冬冬從圖書館學習回來,一個勁的誇宋恬希的海綿寶寶床簾真好看,給枯燥的宿舍生活增添了一絲幼兒園的天真爛漫。

程冬冬又說,“希希,為什麽你沒買個純白的床簾?晚上閑得沒事幹,我們可以手機投屏看電影嘛。”

宋恬希一拍腦袋,“東東哥,你為什麽沒有早一點回來宿舍。”

宋恬希從內心感謝他們兩人沒有排斥自己的床簾。

15天。

我隻要再忍耐15天,就可以不用再麵對蘇宴了。

與一個自己發自內心喜歡的人一刀兩斷,真的很痛苦。

宋恬希鑽進床簾裏,整張偽飾笑容的麵孔才徹底垮塌下來。

眉角垂垂的,眼角垂垂的,嘴唇的顏色很淡,明顯最近睡眠不足,吃得也少,麵頰兩側稍微凹陷了一些,顯得他現在的形象更加俊秀清靈,但也清瘦。

宋恬希捧著小鏡子努力練習微笑。

最後發現假裝什麽都不在乎真的好累,累得他每次看見蘇宴的瞬間,都恨不能打自己一個耳光。

我又不是表演係的台柱子。

宋恬希扔開鏡子,百無聊賴地躺在一方昏暗的床簾之內,像躲進自己的蝸牛殼,世界那麽大,卻僅僅隻有一席之地足以容納我,借我黯然神傷與獨自療傷。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全是蘇宴。

如果不是他,我不會落得這樣一個可笑的地步,我也不會還沒有先經曆愛情的甜蜜,就被失戀的情緒徹底踐踏殆盡。

蘇宴現在對我好,哄我寵我,但實際上如果搬進這間宿舍的人,是另外一個人。

蘇宴真正要關心的那個人。

蘇宴肯定會哄他寵他,給對方無盡的關懷與體貼。

我成了別人的替身,沒有傾盡所有卻先一無所有。

宋恬希躺在枕頭上,側目看見小鏡子裏的宋漂亮一臉愁容苦楚,眼底泛出的淚光連鏡子也難以掩藏。

正在此時。

故事主角蘇宴居然爬到床簾外,沿著縫隙喊了一聲,“恬恬,我能進去嗎?”

宋恬希徑自轉身。

去你的恬恬,搞不好你的恬恬是一個摳腳大漢。

蘇宴等了半晌沒聽見任何動靜,輕聲又說,“恬恬,我隻是進去看一眼你的腳趾甲,之前你一周不在宿舍,我看一眼你的傷口恢複情況。”

宋恬希快速擦了眼角的水漬,“我困了。”

他挑選的床簾是遮光麵料,蘇宴的一切都被氤氳得朦朦朧朧,包括那張迷死人不償命的臉。

正好不用看得很清楚。

宋恬希最近正在努力學習如何慢慢模糊心裏的那張麵孔,像笨拙的人拿著手術刀,一刀刀亂劃割得麵目全非。

但也鮮血淋漓。

“我真的有點困了,你快一點結束。”宋恬希懶洋洋將傷腳伸出去,露出不再包紮紗布的腳趾。

蘇宴並不是白癡,一個天天依賴著你,總喜歡用水汪汪的眼神崇拜你的人,突然轉換了態度。

一座花園被人隨意摘走了一朵鮮花,無論是誰都不會發現究竟少了些什麽,可是,今天的花園真的跟以往完全是一模一樣的嗎?

蘇宴緩慢替宋恬希塗抹好了藥水,拔掉的指甲已經長出了一半,但是對方每天在舞蹈室的時間早超過8小時,所以另外一半的趾甲邊緣總帶著漫不經心的血絲,塗抹上去的雙氧水產生劇烈的泡沫。

蘇宴總感覺宋恬希會疼,嘴湊上去輕輕地拂了拂氣,涼絲絲得就不會那樣疼了。

蘇宴說,“恬恬,我明天先考四門,後天則要去附近的城市打第一場比賽,在那裏停頓修整兩天後,繼續往南坐飛機去同洲打第二場,如果一切順利,我們排球隊能進前四強的話,我可以在期末統考那天回來考兩場。”

“那天你中午會回宿舍嗎?”

——不會,我會在那天從早晨六點一直跳舞到晚上八點。

跳到腳流血都不會回來。

蘇宴仿佛在等待答案,沒有等到之後,他又自我開脫著繼續往下說,“整個假期四十多天,我還需要去廣州運動員訓練基地參加集訓,你那時估計已經回家了吧?”

——我一放假就回家,拔掉網線,拆掉電話卡,天天在寨子裏幫我唔蘇咩蘇打工掙零花錢,沒有空接你的電話,也沒有空提前來學校等你。

我更不可能讓你繼續往我心裏鑽,而我隻能安靜地等待被你拋棄的那天。

不對。

宋恬希閉上眼睛深思。

蘇宴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他隻是為了遵守對他父親的承諾,你從來都不是被主動選擇的那一方。

從來沒有被珍視,又何來拋棄一說?

從來沒有過真正的開始,又何來瀟灑地揮袖告別。

但是我會等。

宋恬希想,我總會鼓起勇氣告訴你真相。

我會微笑著拍打你的肩膀跟你說,“蘇哥,你這個傻逼,你的關心白浪費在我身上了,不過沒關係,我是喜歡男人的,你現在看著我,或者摸著我的腳,跟我說一些模棱兩可的曖昧的話,我都特別受用。”

“惡心嗎?會覺得自己超委屈的嗎?”

......

宋恬希雙手不停揉動眼睛裏的淚水,太多了,太多了。

還有我心底滔滔不絕的怨氣。

宋恬希自恨似的咬爛嘴唇。

我以前隻知道吃喝玩樂,我最近究竟是怎麽了?為什麽我心裏越火辣辣得疼,我的怨氣越深?

這不是我,我沒有這樣子壞的。

蘇宴在他的床簾外喃喃自語半晌,最後伸手進去,撫摸了一把宋恬希的短發。

柔軟,細膩,卻總是處處都不對勁。

“等下學期再開學,天氣也慢慢變冷了,你會再留起來長發嗎?”

不會!!

宋恬希腦海裏那些惱人的雜音在不約而同,在統一時間內一致對外,同仇敵愾。

等我再愛上別人的時候吧。

對你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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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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