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吸引

雲舟沒提防,略微遲疑,一時間與蕭錚麵麵相覷。

這輛馬車是宮裏的宮人出去辦差事用的,尺寸較為狹窄,蕭錚坐進來,車廂裏越發顯得逼仄。

雲舟略往一旁挪了挪,方才狼狽模樣被人瞧見,神色有些尷尬,但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別過頭安靜坐著。

“甚醜。”蕭錚倒是說話了。

雲舟本不看他,聽了這話,蹙眉轉過頭來:“殿下如此嫌棄,不如遂了我的願,讓我同阿娘一起出城去,此時出發還追得上。”

蕭錚瞥了她一眼,道:“說話中氣倒還足,看來並未傷心過度,可見此刻與我虛與委蛇,還有所圖。”

雲舟探身向外看了一眼,發現此時是玄羽在架車,原本的車夫不知被遣到哪去了。

車輪碌碌,又近朱雀門,此情此景,竟然很像三年前自己包庇蕭錚逃跑的時候。

於是雲舟回嘴道:“當年,殿下狼狽,還需躲在我的馬車座下,如今,殿下得了權柄,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旁人自然隻有聽著的份。”

“伶牙俐齒。”蕭錚緩緩一字一句,但語氣並不嚴厲,反而有些微無奈妥協的意味。

雲舟見他並不生氣,接著問道:“殿下不是去了城外巡防,為何出現在這裏?”

在這略顯局促的空間裏,蕭錚倒是顯得十分放鬆,他坐在側坐,斜倚在廂壁上,隨意回道:

“禦攆的儀製太麻煩,不如你這馬車裏清靜。”

雲舟道:“殿下也是皇子,為何行事……”

她不往下說了。

蕭錚瞥了她一眼:“為何如此不愛講究,像個平民莽夫?”

雲舟低頭:“不敢……”

蕭錚冷哼一聲:“你有什麽不敢的?我看你膽大包天的很。”

雲舟嘀咕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說什麽?”蕭錚突然間湊近雲舟。

車廂狹小,他又高大,隻稍稍的傾身,就已經迫的雲舟緊貼在靠背上,避無可避。

蕭錚一大早就出城去,為即將開始的南征做準備,巡防回來,本來有些疲憊,打算閉目養神一番。

然而和雲舟言語來回打了幾個機鋒,忽然覺得趣味橫生,困意也消了。

他如此近的看著雲舟的臉。

她哭的眼睛微腫,臉頰泛紅,眼中雖已不再流淚,但依然有著漾漾波光。

等蕭錚意識到的時候,他的手已經伸了出去,他本能想收,但又忽然想起,刺客行刺那一日,他已經挑明了與她說過,自己要她的人。

於是那手隻是一頓,最終落在了雲舟細膩的臉頰上。

與之前憤怒時心境不同,今日雲舟的臉蛋似乎超乎想象的溫軟,還帶著一點淚痕留下的濕意。

蕭錚的手指從上到下的滑過鵝蛋似的輪廓,雲舟渾身的汗毛都隨之戰栗起來。

而蕭錚感到的震撼,比雲舟要更大。

他驚訝的發現,要克製自己繼續下一步的行為,居然需要超出他想象的意誌力。

然而最終,他還是把手拿開了,他蹙起眉,心中對自己有一些微微的惱火。

之後的一路上,蕭錚都處於一種別扭的狀態。

他很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

當年在魏都做人質能夠活下來,都靠謹小慎微,無比審慎,他習慣了永遠保持克製,處在可以自我掌控的狀態,那才能讓他覺得安全。

所有的失控,都代表危險。

而這個暮雲舟,不管過去還是現在,似乎都有什麽不同尋常的魔力,讓無論什麽時候的他,每每會因她的出現而去做一些本來不會去做的事。

比如受傷後被仇敵的女兒包紮傷口。

比如在雨天裏翻過宮牆,和她搭話。

比如剛才,自己在不合適的場合,伸出去不想收回來的手。

雲舟因他剛才的觸摸而忐忑不安,一路像一隻警惕的小貓,時不時拿一雙眼睛留心著他的動作。

一直到返回承天殿,元弼先生來求見,雲舟才鬆了一口氣。

崔元弼是來稟報宴席刺客之事。

那刺客顯然是一名死士,隻是一心求死,牙齒中藏了斃命的藥丸,還沒拖出宴席去,就已經死透了。

後來從蛛絲馬跡追查下去,線索指向了大魏留在皇城中的殘餘勢力。

因為雲舟替蕭錚擋刀的事情,已經被崔元弼大肆傳揚出去,用來做蕭氏得人心的證明。

但如果那刺客也是暮氏派來,便顯得這佳話不那麽盡善盡美,所以崔元弼封鎖了查到的線索,前來請示蕭錚,看他如何處置。

“先生覺得真是暮氏的手筆嗎?”蕭錚問道。

崔元弼也並不避諱,有話直說:“比起暮氏,老臣咱們北燕內部的人更有可能,那些線索恐怕是嫁禍的手段,畢竟對於藩王來說,天下越大,封地越多。”

蕭錚笑了笑:“不過是為了逼迫我立刻南征,這幫人竟做到派人假意刺殺我的地步,算了,此事不要再查了,給那幾個老東西一次麵子吧。”

崔元弼點頭,思索一會又問道:“那童憲此去南茲,回來如何安置?”

蕭錚道:“他膽敢為一己私情算計於本王,此去就不用回來了,卸了他的官,讓他留在南茲。”

元弼先生走後,雲舟神情有些鬱鬱不樂。

自宴席之後,蕭錚與誰人談話都不在刻意遣她出去,所以剛才蕭錚對童憲的處置她全都聽見了。

蕭錚看她一眼,問道:“何故對我擺出此等表情?”

“殿下除去童將軍的職務,早晚要後悔失去一員忠心耿耿的良將。”雲舟直言不諱。

此時,禦膳房來了人,送進膳食來。

雲舟起身去接,打開碗蓋,是一碗豆沙羹。

蕭錚隻是看了一眼,沒動作。

雲舟在一旁看著,怕那甜羹涼了,提醒道:“殿下不用嗎?”

蕭錚把那碗一推,對她道:“本王不大喜食甜的,賞你了。”

雲舟聽了,隻得上前,欲將羹碗端下去,心中有些可惜,待她回去吃到,恐怕已經涼透了。

手還沒碰上碗沿,忽聽蕭錚吩咐:“要往哪走?坐在這吃。”

他既開了口,就是命令,雲舟隻好坐在他對麵,拿起小瓷勺舀了一勺暗紅色的豆沙羹,抿進口中。

是原來宮裏常做的味道,恐怕還是同一個禦廚的手藝,雲舟一瞬間有些熟悉的恍惚。

蕭氏沒有苛待宮中的宮人,餐食上是不錯的,雲舟又不喜大魚大肉的油膩,這些日子吃得略素淡些也習慣。

隻唯獨這類甜羹,糖水,精細糕點之類若無上頭賞賜,宮女平時是吃不上的。

可偏偏雲舟喜歡。

要是伺候後宮娘娘,這類零食多,或可在小廚房裏私留一份,可如今除了寧和宮中住著大妃,宮裏沒有其他女主人,而蕭錚確實不大喜愛甜食,豆沙一類,吃得甚少,承天殿裏難得見一回。

這一口甘甜入腹,著實是熨帖神魂。

見雲舟神色緩和了許多,蕭錚才接著方才的話道:

“童憲敢與你一唱一和,自然知道要付出什麽代價,像元弼先生那樣的明眼人也都看出來了童憲的私心,不懲治他,難道要縱容其他人也有樣學樣,都和你們一般,隨意算計於本王?”

雲舟理虧不語,埋頭喝著甜羹,不知不覺,竟然把一碗都喝光了。

她看著空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忙將碗蓋蓋住。

“這碗豆沙要是下了毒,你這個吃法,恐怕神仙也無力回天。”蕭錚放下禦筆,似是得了閑,調侃她起來。

雲舟咬了一下嘴唇,終是回懟:“羹裏有毒也是衝著殿下來的,我若中毒,那是遭了無妄之災,如真有那一天,望殿下憐憫我,將我的姐妹晨霜和她的母親都放了吧。”

蕭錚不悅道:“暮雲舟,你是不是隻要開口就是試探本王?才送走你阿娘,這會又來向我討人,我勸你不要貪得無厭。”

他說完,不知道想到什麽,心中忽然有些發寒。

原不該開這樣的話頭。

他壓住心中那種寒意,道:“你再敢胡言亂語什麽死不死的,莫怪本王送你去挨幾板子。”

雲舟偷偷努嘴:“明明是這人先開頭說什麽中毒,這會又不許她提,真是不講道理。”

蕭錚似故意找茬,茶明明溫度尚可,非不滿意,雲舟隻好又重新去換了熱的。

碧玉盞正端在手裏,一腳踏過門檻,這時薛尚宮親自於門外稟道:

“殿下,大妃派人來傳旨意,現在要見承天殿奉茶宮女慕雲舟。”

雲舟聞言腳步一停,看向薛尚宮。

薛尚宮衝她搖了搖頭,表情很是嚴峻。

此去絕無好事。

蕭錚在此時出聲問道:“為了什麽事情?”

薛尚宮答:“回殿下,大妃說,暮氏女救駕立功,要當麵一見。”

此時雲舟已經進來,蕭錚看向她,見她手裏端著茶也正看著自己,瘦弱的肩膀微微縮了起來,似是有些忐忑懼怕。

蕭錚的目光落在她手裏那盞茶上,忽而她問道:“暮雲舟,你手裏那茶,不燙嗎?”

雲舟眨了一下眼睛,忽然福至心靈。

手指尖一鬆,那名貴碧綠的茶盞嘩啦一下便墜在地上,摔的粉碎。

雲舟立刻跪下:“殿下恕罪。”

蕭錚收回目光,接著看奏本,嘴裏隨意道:“暮雲舟伺候不周,罰其今日在承天殿思過,任何人不得求赦。”

作者有話說:

蕭·傲嬌·隻做不說·鋼鐵直男·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