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景黎飾演的孟洋一共隻有三場大戲。

一場是他來到夏明悠支教的學校,質問夏明悠為什麽還不回去,得到的答案他不滿意,於是他留下來想了解真正的原因。

第二場,他跟著夏明悠和另外兩名老師步行幾十公裏走訪了幾個家庭,聽他們勸家長讓孩子繼續讀書。

二十年前,基建不像現在這麽發達,公路沒有修到各個村子,很多地方與世隔絕,貧困到無法想象。

孟洋看著那些破舊的房屋,看著那些衣服上還有補丁的學生們,見他們拿著書籍,眼睛明亮地圍著夏明悠,爭分奪秒問他問題,問完又要去幫大人做事,他所有的抱怨、委屈忽然都不見了。

大山困住了他們的去路,而夏明悠以及和夏明悠一樣的一群人,想為他們劈開群山,搭建一條出去的路。

這三天,他突然明白自己和夏明悠是不同的,他達不到夏明悠這樣的思想高度,更無法做到無私奉獻自我。

他們或許,並不合適。

第三場是孟洋臨行前和夏明悠分手,他的態度是釋然與敬佩的,還有滿滿的祝福。

其中第二場意要出外景,原本是放到下周才拍的,但景黎臨時加入客串,統籌重新排了戲表,挪到明天拍,今天下午景黎和紀昀章先拍孟洋跟夏明悠的最後一場分手戲。

這場戲是一鏡到底的長鏡頭,全長三分鍾,在場所有人都做好了要磨很久的準備。

孟洋和夏明悠並肩,一路安靜地走到校門口。

停下腳步,孟洋並沒有轉頭看夏明悠,反而望向遠處的天空,笑著說:“這裏的天空好美,感覺離得好近,伸手就能觸碰到。”

夏明悠在他身邊,深深凝望著他,是要將他的模樣完全記下來,鐫刻進腦海裏。

他知道,他們沒有未來了。

他的聲音很輕,“是很漂亮,我之前給你寄的明信片,就是這邊的景色。”

“嗯,我看出來了。”

孟洋微微仰起臉,睫毛很輕地顫了顫,像振翅欲飛的蝴蝶。

他放在口袋裏的手捏成拳又鬆開,衣服顯出動作的輪廓,深呼吸一口氣後,他終於轉過身,和夏明悠麵對麵。

夏明悠抬眸,跟他對視。

“夏明悠,我喜歡你,這麽多年以來,一直很喜歡,”孟洋眼眶有些紅,嘴角卻揚著,他的表情釋然也灑脫,“但我要跟你分手了。”

盡管夏明悠已經料到了,可真正聽見,還是心痛和彷徨,眼裏的不舍和難過層層疊疊,他想要伸手挽留,又在半路收回。

他不能這麽自私,孟洋看透了他割舍不下學生,割舍不下心中的理想和信仰,他根本沒辦法離開,今年不行,明年也不行。

他低下頭,手指微顫著摘下眼鏡擦拭,許久,他才重新戴上,眼裏所有情緒已經沉下了下去。

他的聲線啞著,悶著,“好。”

“明悠,”孟洋朝他張開雙臂,笑了,“再抱一下吧。”

被摟進懷裏,緊緊地擁抱。夏明悠將臉埋進他的肩胛,兩隻手臂很用力,仿佛要將他嵌進身體裏,這樣就永遠不會分離。

但也隻持續了十幾秒,他一點點鬆開孟洋,兩人都望著彼此。

他們誰都清楚,他們還相愛,可是無法再在一起,從此天高海闊,各自安好,或許有一天,他們會再收到彼此的消息,知道對方過得很好。

“明悠,祝你得償所願,所有的付出都能開花結果。”他轉身,大步往前走,背著身抬高手揮了揮,揚聲說:“再見。”

那道身影已經走遠,再也看不見,夏明悠仍然久久地站在原地,直到有同事過來,問他怎麽不進去。

他抬起頭,看了眼天空。

然後轉身,和同事一起走進學校。

……

這場戲景黎的演得非常好,好到結束以後,李峰都克製不住激動的心情,擁抱了他。

那位話劇出身的老戲骨演員王文珩也誇讚了他,甚至邀請他參演自己的下一部話劇。不過很遺憾,話劇排練和演出都跟《探案手劄》撞了檔期,景黎隻能拒絕。

撞了檔期實在沒辦法,王文珩跟他交換了號碼,笑著說道:“希望以後有機會合作。”

景黎和他握手,“我也很希望能和您合作。”

這場戲其實不好拍,三分鍾的長鏡頭意味著中途不能出現一點錯處,兩人的節奏、情緒都要同調,一次都不NG太困難。

於是反反複複地拍,逼得景黎用自己代入,直到他成了真正的孟洋,從身到心感受著孟洋的情緒和心情。

而飾演夏明悠的人偏巧是紀昀章,因此一場戲拍完,就像是真正和紀昀章分了一次手一樣。

痛徹心扉的難受。

離開片場,景黎獨自走進休息室,他將臉埋進交疊的手臂,趴在桌上整理情緒,要從孟洋的角色走出來。

過一會,門被推開又關上落鎖,腳步聲很輕的響起,人還沒到,景黎已經知道是誰,站起來轉身朝來人跑過去,小獸一樣撞進他的懷抱裏。

他的腰被攬住,隨即輕柔的吻落下,在他的耳朵和臉頰徘徊。

“景黎。”紀昀章貼在他耳畔喊他。

景黎環著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口,聲音有點悶:“嗯。”

帶著他到座位坐下,將人抱坐在懷裏,紀昀章抬頭,輕啄著景黎的額頭、眼睛、鼻子、臉頰,最後來到嘴唇,溫柔的舔f吻。

他貼著他的唇,柔聲下達命令,“寶貝,張開嘴巴。”

乖巧地張開,於是唇舌都被吮f弄,景黎被親的迷迷糊糊,身心都淪陷在這個吻裏,世界仿佛都坍塌了,外麵的喧囂全部消失,隻剩下他們彼此劇烈的心跳聲。

唇分,景黎喘著氣,眼睛氤氳著水汽,剛才沒掉下的一滴淚,啪嗒落下,被紀昀章親吻走,他的聲音溫柔極了。

“那隻是演戲,不是我們,我們不會分開。”

景黎靠在他的肩膀,臉貼著他的脖頸,能感受到脈搏跳動的頻率,很安心。

他把手塞進紀昀章的掌心,被他握著,“我知道。”

紀昀章又繼續安撫地親吻他,柔聲和他說話。

許久景黎才動了,低落的心情緩和。他從紀昀章懷裏起身,拉開旁邊的椅子,紀昀章去倒了一杯水喂到他嘴邊,沒讓喂,景黎自己接過喝。

喝完水,景黎捧著杯子,偏頭對紀昀章笑了笑,鄭重說:“我好了。”

紀昀章把空杯從他手裏抽走,重新握住他的手,十指扣著,“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景黎搖頭,“不用。”

“我想留下來看你演戲。”

紀昀章輕輕地笑,湊過去跟他額頭相抵地蹭了蹭,很親昵和溫馨的動作。

“出去嗎?”他又問。

景黎笑起來,心情愉悅著,“嗯。”

見他們總算出來,李峰鬆了口氣。

最後一遍拍攝,他能明顯察覺到景黎完全代入到孟洋的角色裏了,就像是用體驗派的演習方法,將自己當成戲中人來演繹。

體驗派是有天賦、天才的代名詞,可也是極為內耗的一種演法,他見過不少體驗派的演員演完難以出戲,甚至需要去看心理醫生。

景黎的對手戲還是跟紀昀章演,演的分手,而他們還在蜜月期,是黏黏糊糊、甜甜蜜蜜的狀態。

所幸他這麽快就出戲了。

“紀老師,能繼續拍了嗎?”李峰問紀昀章。

紀昀章頷首,又道歉:“抱歉,耽誤大家時間了。”

李峰擺擺手,轉眼又問景黎,“你要不要坐在我身邊看?”

能跟導演一起從監視器裏看紀昀章和王文珩的表演當然更好,景黎沒有理由拒絕,迅速點頭,“好。”

同一時間,互聯網平台十分熱鬧,因為景黎和紀昀章又上了一次熱搜。

熱搜是劇宣需要。

丁一向的電視劇上周在水果衛視和水果視頻同步播出,今天兩集剛好到南星和楚淮安的劇情。於是秉持著好友羊毛不薅白不薅的心理,丁一向下午給紀昀章打了電話,得到允許以後,就很人才的直接買了個#紀昀章景黎虐戀情深#的話題空降話題榜,一下子把所有網友的目光都吸引了。

大家興衝衝點進去一看,哦,原來是劇中角色。

【xs,丁導懂標題黨的。】

【也很會“薅羊毛”。】

【薅了整整四個月,每天用一個景黎和紀老師的片場花絮吊人胃口,今晚終於全部放出來了。】

【然後又買了個熱搜,再薅一筆。】

【哈哈哈哈哈哈。】

【廣告還有一分鍾,這一分鍾我等的天荒地老了。】

【來了來了!】

大家邊看邊討論,話題廣場裏無論是唯粉、cp粉還是網友,都十分和諧的一起聊著劇情。

【景黎這舞跳得太好了,之前幾個花絮都不全,這個完整版絕了,真的是視覺盛宴。】

【好美,好媚。】

【是一見鍾情!】

【南星也記得三年前的探花郎啊。】

【這都能夠坐懷不亂,楚淮安你是不是不行!!!】

【丁導你是懂得的,鏡頭那麽隱晦地掃了下。】

【南星聽故事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好單純啊,氛圍一下子就好溫馨和純情。】

【南星:楚淮安第一天沒來,想他;第二天沒來,想他……】

【意中人出現啦,南星好開心。】

【啊啊啊啊啊啊告白了,吻了!】

【不詳的預感。】

【艸,楚淮安沒了?難怪熱搜詞條是虐戀情深。】

【枕巾都被我哭濕了嗚嗚嗚嗚嗚。】

兩集放完,廣場哭成了一片汪洋大海,網友紛紛跑到景黎微博底下留言,詢問兩人結局,希望有反轉,這不是最終結局。

晚上九點半,紀昀章下了戲,和景黎一起回到民宿。

景黎先去洗漱,完了靠坐在床頭,等待紀昀章出來。因為等待無聊,他拿起手機登微博,想看看觀眾對“南星”的反饋。

一登錄,他就收到無數轉讚評、私信和新粉絲提醒,今天比往常還多一倍,他點開熱鬧的評論區,看到前排粉絲統一的詢問,沒有回複。

他總不能劇透。

切到電視劇的廣場,從頭往下翻,大部分觀眾對他的演技表示了肯定,少部分覺得還有進步空間。

黑他的人也有,都是粘著他的黑粉,他們的發言被粉絲懟了回去。

紀昀章洗完澡出來,景黎已經看完評論,抱著平板看起今晚的劇集,正好看到南星想引誘楚淮安睡自己,而楚淮安不為所動,然後南星的視線隱晦地朝楚淮安的下f身掃過,懷疑他的能力。

這裏的彈幕都在刷“yooooooo~”,惹得景黎出戲,而後回憶起和紀昀章的歡f愉,覺得燥熱起來,臉頰也在發燙。

忽然一隻手伸過來,貼上他的頭,紀昀章關心問:“不舒服嗎?”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景黎有些心虛,倒扣了平板,摸著耳朵搖頭,“沒有,就是有點熱。”

紀昀章掀開被子上床,擁他入懷,語氣帶著笑,“知道嗎,你每次緊張、尷尬或者撒謊,都會摸耳朵。”

景黎動作一頓,手放了下來。

他輕咳了聲,“你別問。”

紀昀章答應了,沒有繼續問,可他拿起平板,屏幕重新亮起,看到暫停的劇情和彈幕,就懂了。

退出app,關掉屏幕,平板跟手機一起放到床頭櫃,紀昀章捧起景黎的臉,凝視著他,眸色沉著、晦暗了下來。

他吻了吻景黎的臉,又吻到他的唇,加深吻的同時,攬著他的手也不再規規矩矩。

景黎也是想的。

他渾身都是熱的,心裏像是有團火在燒,親吻停歇的間隙,小聲說:“……我帶了,在行李箱裏。”

紀昀章聽完,輕聲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