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程誌遠這個人是沒啥出息, 窩裏橫,但他並不是一無所有啊。
他有一個做木匠活兒,在村子還算會掙錢的老爹, 而且二叔家的兩層小磚樓對於他娶媳婦來說可是大大的加分項。
這年頭, 不說別的地方,清水鎮這一片的農村地區,大多村屋以瓦房與平房為主,兩層的磚樓雖然不是稀罕物,但能蓋的起的人家也不多。
可能在新媳婦眼中, 比程誌遠好的小夥子,家裏沒他殷實;比他家裏條件好的小夥子, 又比程誌遠人品更不靠譜, 綜合考量,他勉強算合格吧。
畢竟是親侄子, 老程家唯一的第三代男丁,爸爸對程誌遠的婚事挺看重的。
他往好處想,說:“年輕人不懂事,等結婚生子, 有了家庭, 就有了責任,到時候就該踏實穩重了。”
程寶菱特別想笑,確實有結婚生子後,知道自己的責任,然後努力為家庭奮鬥的人, 但她想這個人應該不是程誌遠。
她問爸爸, “新娘子是哪裏人,姓什麽?”
程安國回答:“說是姓方, 新集鎮的人。”
姓方啊,程寶菱記得前世程誌遠的老婆姓王,兩人是一對懶貨,生了個兒子,然後就一直待在家啃老。沒想到這一世,他的老婆居然換了一個人。
不過程寶菱並沒有往心裏去,反正跟她沒什麽關係。
程誌遠的婚事安排在臘月二十三,也就是過年的前幾天。
爸爸的意思是想全家人一起回去參加婚禮。
上一輩的老人們或許有錯的地方,但程誌遠作為第三代人,確實沒有做過對不起她們的事情。
程寶菱想起好幾年前,她與三姐暑假去賣冰棒,被程誌遠與他的幾個朋友看到,程誌遠充大方想請人吃冰棒,卻又不肯給錢的事情了。
她去看程楠,正巧程楠也在看她,兩人對視一笑,心有靈犀一般都想起這件事。
媽媽擱下筷子,看了爸爸一眼,道:“臨近過年,我店裏的事情更多,走不開。”
程安國失望道:“一天時間抽不出來嗎?”
“嗯,太忙了。”
何佩瑜重新拿起筷子吃飯,不再看程安國。
她有她的底線,每年過年回去拜年,吃一頓所謂的團年飯就是她的極限,再多的事情,請恕她做不到。
桌子上的氣氛瞬間凝結。
程寶菱就在心裏歎了口氣,自家老爸真是傻的可愛。
他以為時間是最好的解藥。隨著時間的流逝,這麽多年過去,有什麽恩恩怨怨早就變淡、消逝,哪曉得媽媽的心“無堅不摧”呢。
好不了,壞人變老,本質他還是壞人啊,不能被他的表象所迷惑。
大姐打破這種沉默,笑道:“爸爸,那我回去好了。”
她看向兩個小妹妹,在大姐的溫柔攻勢下,程寶菱與程楠隻得跟著說一起回去。
回去就回去吧。
就像爸爸不可能割舍掉程老頭與程老太,她們也割舍不了爸爸。
這件事就這麽解決了。
回到自己的臥房。
程楠渾不在意地說:“我其實挺想回去的,爺爺奶奶他們現在就是看不慣我們,又不能拿我們的怎麽樣,每次看到他們憋屈的樣子,我就覺得心裏特別爽快!”
哈哈,巧了,程寶菱的想法跟她相同。
程楠又道:“我們回去倒沒什麽,爸爸總是不死心,想著媽媽能跟著一起回去。媽媽不可能回去啊,他又不是不知道。就是爺爺奶奶以後過世,他們的喪禮也隻能是爸爸和我們回去。”
程寶菱一想還真是這樣。
不過她記得這兩老人活得挺久,都活了近八十歲。
那這就是十幾年後的事情,現在不用操心。
明天是上班的日子,程安國下午兩點鍾左右就去車站坐大巴車回清水鎮。
大姐開車送他去的車站。
大姐送完爸爸回家,心情有些低落,幾次看著媽媽,欲言又止。
何佩瑜淡淡道:“珍秀,有些話我不想聽,你就別說了。”
程珍秀羞得臉色通紅。
媽媽晚上有個應酬,不在家吃飯。
姐妹三人的晚飯就簡單的
弄了一個蓮藕排骨鍋子,然後洗了茼蒿、菠菜、粉絲,下進鍋裏吃。
程珍秀有滿腹的心事跟兩個妹妹說。
程寶菱一看就知,整個家裏,大姐是脾氣最溫柔,算是跟爸爸感情最親近的孩子。
爸爸有些心裏的苦悶偶爾會跟大女兒說一說。
程珍秀體諒爸爸,盡力開解他。
可這一次,她送爸爸去汽車站的路上。
爸爸歎氣,眉頭深深地皺著,他問女兒,“政治書上有一句話,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我現在的工資供你幾個妹妹讀書都難,是不是這樣我在家裏說的話就什麽都不算?”
程珍秀吃了一驚,連忙搖頭,“當然不是,我們都很尊敬您。”
程安國聽不進去勸,“我是個沒用的丈夫,沒用的爸爸。”程珍秀道:“媽媽她對爺爺奶奶有心結,原因您是知道的,何必要逼她呢。”
程安國卻道:“我和你媽媽做了財產公證,不管怎麽樣,我不拿她一分錢,你爺爺奶奶更加不可能拿到她的錢,這事就算是解決了。可我希望她能為我想想,給我幾分麵子吧,每年隻有過年她回去兩天,村裏人說閑話,我就當做沒聽到。但這是小輩的婚事,誌遠沒做對不起你媽的事情吧,我就希望她能回去參加婚禮,我錯了嗎?你們媽媽心太硬了。”
程珍秀喃喃道:“媽媽不是心硬,她愛我們。”
程安國歎道:“她愛孩子們,在這個家裏,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像是個外人。有多少夫妻,相處到後來,感情早就消逝得無影無蹤,隻是為了孩子才在一起。”
程珍秀心驚膽戰地問:“你們要離婚嗎?”
程安國笑了笑,“不離婚,都這把年紀了再離婚,不是讓人笑話嗎,也耽誤你們姐妹幾個日後談對象結婚。”
“其實,我今天本來還想跟你媽媽說借車的事情。誌遠成親,想借小汽車去接新媳婦,可是我知道你媽媽大概是不會願意,所以我就沒提。珍秀,你說,如果這輛車是我掙錢買的,我有這個權利提嗎?車子、房子都與我無關,都是你們媽媽的,我在這京市有且僅有你們幾個女兒。”程安國心灰意冷地說。
程珍秀把爸爸的話告訴妹妹們,她說:“其實爸爸夾在媽媽與爺爺奶奶之間,心裏也很痛苦。”
程楠當即反駁,“可這些都是爺爺奶奶的錯啊,憑什麽讓媽媽委屈自己去將就他們?現在又不是封建社會,講究什麽屈從婆婆,錯了就是錯了啊。而且這麽多年媽媽也隻是很少回老家而已,沒妨礙爸爸盡孝,爺爺奶奶的養老錢什麽都沒缺過,就算是媽媽沒回去,可是她也沒阻止我們回去啊,爸爸太得寸進尺了!”
程珍秀歎了口氣,“家務事,是是非非算不清楚啊,爸爸有傳統觀念,就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哪怕是維持表麵的和睦呢。”
程寶菱卻覺得爸爸是陷入了一種中年危機。
老婆越來越好,而他一直在原地踏步,雙方經濟地位極其不平衡,雖說媽媽不在乎這些,但事實就是事實,一個家庭,掙錢多的人天然就腰杆子挺得更直一些。
爸爸無可奈何。
他說的很對。如果小汽車與雲飛苑的房子都是他掙錢買的,那麽他今日就有底氣接程老頭、程老太過來住,也能把小汽車借給親侄子結婚迎新娘子用。
正是因為沒有出過錢,他就沒有這份底氣。
所以程誌遠結婚隻是表麵原因,導火線而已,真正的原因是爸爸在這個家裏的經濟地位被媽媽碾壓呀。
程寶菱把自己分析的觀點說給她們聽。
程珍秀道:“對,伸手向人要錢的滋味很不好受,爸爸雖然沒向媽媽要錢,但很明顯這家裏的開支大部分都是媽媽負責的。”
媽媽會掙錢,她已擺脫小女人的姿態,絕不是那種掙了錢,還要小心翼翼顧著男人麵子,伺候他,捧著他,讓他軟飯硬吃的那種個性。
程楠突然一拍手,“那我以後一定要好好工作,保證自己的經濟獨立,至少不能掙得比男人少啊。”
有這個覺悟非常好!
程寶菱笑道:“你現在名下有兩套房,等以後結婚,就靠著這兩套房,腰杆子也一定挺得起來。大姐當然也是。”
程珍秀陷入一種疑惑,這夫妻關係可真是複雜,未來她能應付得了嗎?
爸媽的關係就這麽不尷不尬地處著,不過他們各有各的工作,媽媽的心思一半放在瑜記公司上,另一半還要分神照顧家裏的高中生,爸爸在老家教書,見麵的時間不多,反正就像大部分兒女長大的中年夫妻一樣吧。
程寶菱前世經曆了一場婚姻,她能理解父母現在的這種相處狀態;程楠則是沒心沒肺,根本就沒往心裏過;隻有一個大姐,很是難過了幾天。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到了期末考試。
這次考試比月考更加正式,每個班的學生都打亂了順序,重新安排考場。
教室裏地方不夠,連走廊上都安排了考生。
兩天的考試結束,一周後來再學校拿成績冊,寒假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