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禁足
“陛下將太後軟禁了?”陸銀屏嚇了一跳,“什麽時候的事?”
徐侍中引她到了偏殿,左右窺視好久,見無人來,一邊換下身上的海青一邊解釋:“您上個月不是隨陛下去了一趟伽藍寺?”
陸銀屏想了想,的確是有這麽個事兒。
天子與她約好要帶她去伽藍寺遊玩,結果當日因為佛奴和慕容擎耽擱了許久,她還生了好大的氣,怎麽會不記得?
陸銀屏頷首:“確有此事。”
徐侍中歎了口氣:“您和陛下從伽藍寺回來之後,陛下便下令將太後禁足
陸銀屏來來回回看了她幾眼:“徐侍中不是陛下賜給太後的人?如今為何又要為太後說話?”
徐侍中搖頭:“奴隻是掖庭中人,被指派隻是一時。先帝在世時,因為冠冕上少了顆冕旒便要斬殺掖庭宮人,虧得太後阻攔,掖庭眾人才躲過一劫。”
怪不得,原來也是有恩於她……
陸銀屏背著她,等她換好衣裳後又道:“本宮雖看似光鮮,可如何入宮的,宮人個個心裏都揣著。說到底,本宮不過是陛下的一個玩意兒,眼下沾著死人的光還能蹦躂會兒,說不準什麽時候他玩膩了便將本宮扔在一邊。”
徐侍中的手指攥著衣擺,骨節發白。
她一狠心,跪在陸銀屏跟前。
陸銀屏又被嚇了一跳。
“娘娘,裴氏不入京,如今隻有您可以救太後。”徐侍中膝行兩步欲要抓她衣擺,“太後已經放權了,她對陛下沒有威脅,她是因為您才被禁足的啊!”
陸銀屏一個靈巧閃身便躲過了她的手。
“侍中這話說得好沒道理!”陸銀屏此生最恨誰拿她作筏子,“本宮雖看著壞些,可從沒給陛下吹過枕邊風!太後被禁足關本宮卵事?”
徐侍中正欲解釋,卻聽到外間遠遠有腳步聲漸近。
她趕緊起身往佛像後一避,同時低聲對陸銀屏說了最後一句話
“太後說,若您幫忙解了她的禁,她會將地圖給您。”
說罷,便隱沒了身形。
女尼打開偏殿的門,卻見一華貴美人靜靜站在佛像前,眉頭微蹙,不知在思索什麽。
女尼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貴妃娘娘為何在此?您竟還未回宮麽?”
陸銀屏裝作一派靈台清明的模樣,滿嘴瞎話連篇:“本宮今日為先太後祈福之時頓悟,便來此寂靜之地思考。誦經助本宮斷煩惱結,三遍之後竟尋到了一直未尋得之物!師父您說,是否是佛陀助我得償所願?”
“善哉!”女尼笑道,“貴妃今日功德在身,便如恒河之沙不可估量!自當成就無上之道,得償所願。”
陸銀屏知道這女尼說的都是奉承話,但哪個女人不愛聽奉承話呢?
她滿意地點點頭:“師父如此說,本宮便放心了。多謝您,這便告辭了。”
女尼目送她出偏殿,低頭行禮之後,再一抬頭卻不見貴妃蹤影。
女尼揉揉眼
陸銀屏提著曳地數尺的冕服走到觀外,正瞧見熙娘等人在候著。
她上了輦,急急地催促道:“快……快回去!”
步輦離地,宮人抬著穿過九龍池,迅速向徽音殿的方向奔去。
秋冬邊疾走邊問:“娘娘……什麽事兒這麽急?”
陸銀屏腦子裏全是徐侍中的最後那句話。
她眼中有火苗凝集,略有些興奮地道:“想吃冰的時候給我下雹子
這樣一來她能省不少心,拿到地圖以後就可以安安分分地同陛下搭夥過日子了。
秋冬和熙娘不懂她說什麽,反正貴妃平日裏說話也不著調,以為她又一時興起發什麽神經,便沒有追問。
剛到徽音殿的宮院內,下了輦的陸銀屏三步兩步便衝進了大殿。
今日是盂蘭盆節,百官休沐一日,司馬晦便沒有來給大皇子上課。
陸銀屏剛一進殿便瞧見拓跋珣和宇文馥一老一少正慌慌張張地拾掇著什麽東西。
她本是想早點回來等天子的,看樣子人還沒回來。而這曾祖孫倆一天天的就知道鬧幺蛾子,這會兒不知道鬼鬼祟祟地又在做什麽壞事。
“停手!”她叉腰指著二人道,“佛奴,你懷裏抱的是什麽?!”
拓跋珣被點了名,嚇得往桌子地下縮。
瞧見宇文馥也抱了一堆東西正慢慢地向門口處移動,陸銀屏繼續高聲喝道:“外祖!您懷裏的又是什麽?!”
宇文馥佝僂著身子背過她道:“沒……沒什麽……”
越是這樣,越讓陸銀屏好奇。
她走到到宇文馥旁邊,扯過他的手臂惡狠狠地道:“拿來吧你!”
宇文馥手臂一鬆,一堆東西便從他懷裏掉了出來。
陸銀屏看傻了眼。
梨、桃子、橘子、葡萄、荔枝……各類水果應有盡有,灑了一地。
陸銀屏呆了半天,宇文馥傷心不已。
“外祖……”她顫抖的手指指著宇文馥道,“平日裏一日六餐,每餐你想吃什麽他們給你做什麽,膳後還有各類甜食涼飲。我是虧待您了不成?竟要偷偷摸摸地藏水果吃?”
宇文馥看看她,又看了看桌子地下拚命朝他擠眉弄眼的拓跋珣,委屈巴巴地道:“四四……外祖餓了啊……”
陸銀屏還未見過這樣難伺候的癡呆老年人。
她無奈道:“您就是想吃直接吩咐一聲,秋冬芳寧他們還能不給?”
見孫媳婦兒逼問個不停,宇文馥幹脆閉上眼一指桌子底下。
“是佛奴讓我偷的!”
陸銀屏將目光轉向桌子底下。
粉雕玉琢的小可愛拓跋珣默默地背過身不敢看她。
“佛奴。”她喚他。
拓跋珣不敢吭聲。
“佛奴,我數三下
拓跋珣帶著一兜的零碎物件爬了出來。
陸銀屏繼續傻眼。
檀香、香爐、蠟燭、還有疑似她寢殿窗前的那支薔薇花……
“佛奴,你在做什麽?”她出聲問道,“你在拜誰?”
拓跋珣癟了嘴巴,像是馬上就要哭出來。
“我拜我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