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守節

“大小眼兒,你吃的介是嘛?”

陸銀屏餓了一天,肚子咕咕作響,瞅著別人手裏的東西移不開眼。

那漢子嚼了一口幹巴巴的爐餅,轉頭看她。

這漢子身高八尺有餘,體格魁梧,不輸鮮卑男子。相貌普通,眼睛一大一小,有些滑稽可笑。

漢子一看她,馬上又回過頭去。

“爐餅都沒吃過?”他邊嚼邊道,“也是,宮裏的貴人都是吃山珍海味,哪裏見過爐餅。”

陸銀屏雙手被縛在身後,額頭一個血窟窿剛剛止住,卻依舊趾高氣揚道:“你怎麽就知道我沒吃過爐餅?我問你話的意思是給我也來一個,聽不懂人話怎麽的?”

漢子猶豫了一下。

外麵駕車的人高聲道:“二弟,這丫頭花樣多,你別被她騙了!什麽都別給她吃,也別鬆了綁,等回去餓兩頓看她從是不從!”

陸銀屏一聽,立馬就怒了。

“我已經餓了一天,說不從就是不從!大不了再餓我兩頓,直接餓死在這,給你們頭兒帶回去一具屍體,好結個陰親!”

車裏的大小眼兒又道:“大哥,不如就給她點兒東西吃吧。”

外頭的人也沒剛剛那樣囂張了,軟了氣焰道:“那你看好她,可別再讓她碰死了。”

大小眼兒從包裏摸出一個爐餅來遞給她。

陸銀屏被縛住的雙手掙了掙,怒罵道:“眼瞎?沒手怎麽吃?”

那漢子又瞧了她一眼,將爐餅放在一邊,給陸銀屏鬆了綁。

陸銀屏餓得很了,拿過爐餅來,又問:“水呢?”

用膳前先進湯,這是她雷打不動的規矩。沒有湯水直接下食容易傷胃。

漢子沒辦法,掏出水囊給她。

顯然,陸銀屏還是嫌他們髒的。那水囊也不對著嘴,直接澆進嘴裏。

清水順著美人尖尖翹翹的下巴滑進脖頸,露在外麵的皮膚毫無瑕疵,白裏透粉,煞是誘人。

漢子看得呆了,咽了咽口水。

陸銀屏放下水囊擦了擦嘴,見他呆呆傻傻的樣子張口便道:“沒見過漂亮姑娘?快把你那倆眼珠子收回去,再看就罵你了!”

漢子沒說什麽,默默地退出車廂,同兄長一起坐在車轅上。

駕車的老大勸弟弟:“本想著貴妃身邊的侍女會比一般女子好看些,沒想到會這麽好看。隻是脾氣爆了些……你順著她點兒,別讓她一頭撞死,咱們不好交代。”

大小眼老二道:“堡主年幼,想來也不會行那事。這丫頭模樣這樣好,直接就送去給那乳臭未幹的小孩,我實在不甘心。”

老大皺了皺眉:“不甘心又能怎樣?她有烈性,你現在強上了她,她還會撞一次。得虧這馬車的質量差,萬一撞在石頭上你就等著**吧!”

見老二依然垂頭喪氣,老大又勸:“小堡主不懂事,這丫頭又是個開過葷的,看這模樣是個**的,以後不愁沒有機會。”

陸銀屏吃飽喝足後躺在車裏,摸了摸額頭上漸漸結痂的血洞,內心悔恨不已。

早知道就聽熙娘她們的話了,即便天子收了那幾個女的又能怎樣?後宮裏位份最高的不還是她?佛奴名義上的母親不還是她?

非要同他置那個氣,搞得現在也不知道被什麽人擄走。若不是自己以死相逼,還差點兒就失了節。

她一直不覺得自己能為什麽人守節,畢竟她是個貪生怕死的人。

可天子俊秀英偉,她早已習慣他的寵愛,實在是無法接受外麵那等粗人

也沒多想,直接一頭撞到馬車上。

整個人像是去了半條命,腦袋又疼又懵,左眼被額上冒出的血遮住視線,站都站不穩。

她扶著馬車的軲轆正準備再來第二下時,這兩個對她起了色心的歹人跪在地上拚命求她不要撞,並且保證他們再也不會對她怎樣。

陸銀屏這才收了手,晃晃悠悠地就往回走。

這倆人知道自己碰上了個硬茬,可又不能將人退回去

這會兒怕是已經驚動了行宮裏的皇帝,到時候想要再進去擄個侍女出來,恐怕還要搭上兄弟倆的兩條命。

沒辦法,再硬也隻能受著,不然回頭交不了差一樣是個死。

索性將這個貌美的侍女捆了塞進馬車裏,直接回去複命。

不得不說,這丫頭的嘴巴夠狠毒。上了馬車連他們祖宗十八代罵了一個遍。若是先人能聽到,怕是要氣得從墳頭裏爬出來。

且這丫頭罵一會兒歇一會兒,養精蓄銳後繼續罵,髒字兒都不帶重複的。

直到剛剛她餓了,想吃東西。

老大本想著不給她吃,但又真怕她餓暈過去,加上頭上那個血窟窿看上去挺嚇人,擔心回去會受罰,想了想隻能由著她折騰了。

這廂陸銀屏吃飽喝足之後並沒有選擇繼續罵人,而是選擇盤問那倆人。

她躺在車廂裏,二郎腿翹得老高,敲了敲車壁後帶著十二分的倨傲發話了:“你倆幹嘛的?要將我帶去哪兒?”

兄弟二人領教過她的本事,一句話都不想跟她說。

“問你們話呢,聾了怎麽的?”陸銀屏道,“再不回話就罵你們娘了。”

老大氣得要命,一揚馬鞭繼續向前行。

老二沒沉住氣,低聲道:“將你帶回去獻給我們堡主。”

陸銀屏一聽,居然還要委身於他人,高聲道:“我絕不會跟其他人,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

老大又道:“你想死到地方再死,沒人攔著你。”

“喲?威脅我?”陸銀屏從未在言語上落過下風,登時就發力,“原先還以為你們是當地的響馬,沒想到是兩個色胚!眼下又要將我送給別人?告訴你們,舉頭三尺有神明,掘地三尺有惡鬼。我就是撞死了也要化成厲鬼,日夜纏著你們親娘!”

兄弟倆無語

“你到底怎麽入了陸貴妃的眼,她竟肯留你這麽張嘴在身邊伺候?”老二道,“換成一般人,早就將你踹一邊去了。”

陸銀屏一聽,便知道這倆人應是弄錯了目標,逮錯了人。

在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麽之前,陸銀屏選擇按兵不動。

“我們娘娘最愛我這張嘴,天天給她說笑話逗她樂。”陸銀屏道,“識相的最好快點放我回去,不然我們娘娘發現我不見了,肯定要將鹹陽搜個底朝天。到時候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鹹陽?你還以為咱們在鹹陽地界呢?”老大冷笑道,“我勸你老實點兒,留著體力到了地方再折騰別人去。也別想著你們貴妃會派人來救你。不過一個侍女,沒了就沒了。會說話的不止是人,那鸚鵡也能說,實在不差你這一個。”

“就是。”老二附和道,“貴妃是什麽人?她還能缺了人伺候?”

陸銀屏正要反駁,突然想起今天繞在天子身邊的那幾隻鶯鶯燕燕來。

他的確是不缺人伺候。

這麽想著想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這會兒的他怕是在跟那幾個女的享樂呢,而自己呢?為了清白差點撞死。

這從一開始就不公平,他早就有了女人,還跟人生了兒子。

她卻什麽都沒有,清清白白地跟了他,眼下又要清清白白地為了替他守節而死。

陸銀屏委屈得要命,也沒地兒說。實在是受不了了,抱著膝蓋嗚嗚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