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禁庭

五月底,夏老夫人派來的人終於抵達了舞陽侯府。

大魏有句老話說得好,三六九往外走。上至天子下至百姓,不管是嫁女還是出遠門,都會挑「三」、「六」、「九」這個日子。

眼下正是五月二十八,陸瓚與陸四商議好,再過一日等二十九了便啟程回瀛州。

陸四回了薔薇苑,便見二楞子邁著小短腿挪到她的腳邊。

“說你是二楞子你可真是個二楞子。”陸四俯身將它抱起,“沒頭沒腦地往別人腳底下鑽,你是活膩歪了嘛?”

二楞子顯然聽不懂,伸長了脖子又要去舔陸四。

陸四抱著它進了屋,對春夏道:“明兒咱幾個一道回去,把二楞子也帶上。它的狗盆也帶著,這些天我給它慣得,沒有狗盆就不吃飯,淨會禍禍糧食……”

春夏笑道:“二楞子吃得多,又不亂吠,長大定是替小姐看家護院的一把好手。”

陸四揉了揉使勁蹭著她的二楞子:“聽到沒,春夏誇你呢。”

秋冬撩起珠簾進來時,便看到這樣一副光景

她一雙素手正捋著白色幼犬,恍然之間秋冬竟感覺四小姐天生便該是如此,在盛光之下安逸閑適地生活才是。

此日此夜,舞陽侯府一片安寧祥和。

而處於元京中心的宮城之內,卻是一片詭譎。

夜幕下的皇庭更顯森嚴凝重,宮牆之上隱約可見的幾隻昏鴉在侍衛的火把照耀下四下驚散。

李遂意持了燈籠,身子稍稍向前傾了幾分,有些焦急地扯住了剛從殿內出來的人問道:“如何了?”

宮婢見是陛下身邊的李內臣,望著他欲言又止,隻得顫顫巍巍地將手上端著的一盆水呈給他看。

李遂意提起燈盞一照,見那盆中一片紅彤彤,還泛著濃重的鐵鏽味。

不是旁的,正是血水。

李遂意一驚。

眼前宮婢帶著哭腔跪下道:“陛下將晁女史殺了……李內臣您救救我吧……我不敢進去了……”

李遂意歎了口氣,隻得偏頭道:“你下去吧……”

宮婢千恩萬謝,端著金盆匆匆走遠。

李遂意將燈盞放在石階上,慢慢踏入太華殿內。

宮人已經將大殿清理完畢,但血腥氣揮之不去。四周一片昏暗,隻內殿尚有一抹微弱燭光死死強撐不被黑暗所湮滅。

“陛下。”李遂意低低地喚,“可要奴去尋了慧夫人來?”

慧夫人是大魏後宮唯一的鮮卑女子,宣帝拓跋淵潛邸之時便侍奉的妾室。拓跋淵時常難以控製嗜殺的心性,唯有長孫明慧能勸得住他。

然而,內殿帷幔後的宣帝卻久久不開口。

在李遂意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聽到一陣低沉而緩慢的嗓音

“不必……”

李遂意打起了精神又道:“今日端王殿下宿在宮中,此刻想求見陛下。”

宣帝默了一瞬,又道:“不見……”

李遂意歎了口氣,隻得躬身退下。

端王立在丹陛之下,見李遂意出來便上前問道:“陛下怎樣了?”

“陛下突然幸了晁女史,不知怎的又將人殺了。”李遂意隻是搖頭,“晁女史跟在陛下身邊這麽多年,也沒能逃過這個下場……”

端王聽後漠然道:“這與陛下無關。依著孤看,那晁盈本就心術不正,想是有那心沒那個命罷了。”

李遂意歎道:“眼下陛下將自己關在殿中,奴要去喚慧夫人來他也不讓……”

端王冷笑:“喚那妖女來作甚?你且等著,明日孤便讓陛下心甘情願地出了這式乾殿。”

李遂意眼睛一亮:“難道……”

端王一揚折扇,眉尾眼角上揚,帶著些風流痞氣。

“自然是安排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