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李一倫把樓上三個女孩子帶下來的時候沈雲哲還坐在原來的地方。
他的呼吸依舊平穩, 看上去就像真的睡著了一樣,但在李一倫他們下來的時候沈雲哲就睜開眼睛,在黑暗中看著他們。
“沈雲哲!”元靜沒看到他的眼睛, 撲上去就拽他的胳膊,“快走!魯順變成怪物了!”
沈雲哲緩緩低頭, 他看著元靜一言不發。
他安靜的不同尋常, 元靜下意識鬆開手。
【代號希望不要亂來。】
【代號睡眠障礙者的侵蝕太嚴重你也太疲憊,能壓製睡眠障礙者的不多,隻能試試以毒攻毒。】
【代號希望情緒極端, 但現在你也適應的差不多了, 多少能讓你多睡一會兒。】
“沈,沈雲哲?”元靜有點害怕的開口。
沈雲哲沒有回答, 他還坐在原地, 他看著周圍的所有人又好像沒看任何人, 不一會兒就有奇怪的麻雀聲音傳來, 他們望向台階,魯順麻雀用翅膀一點點扒拉著往前爬。
他的腿已經退化沒了,肥碩的身體隻能在地上爬動。
李一倫緊張的看著魯順麻雀, 接著看向一言不發的沈雲哲。
現在的沈雲哲很奇怪,或者說他不太清楚是不是要叫他沈雲哲。
“開燈。”就在眾人緊張的時候,沈雲哲突然開口。
“什麽?”
“太黑了。”沈雲哲的聲音很輕,甚至可以說平淡的要了命,好像糾結了許久也隻說出了這三個字,不管和哪天的沈雲哲都不像。
貝川川尖叫,“這裏哪裏還有燈?!”
於是沈雲哲不說話了, 李一倫伸手試著將他拉起來他也跟著起來了,五個人跑出教學樓, 在逃跑的時候沈雲哲一直低著頭,他似乎在看著前麵人奔跑的腳步,完全不看周圍。
也是離開教學樓他們才發現竟然有個地方還亮著燈。
破舊的紅地毯一路鋪設的前方出現一個類似舞台的地方,舞台下有幾個座位,兩盞燈在舞台上亮起,帶著灰塵的音箱在播放歌曲,是一首歡快的歌曲,和魯順麻雀唱的一模一樣。
“這難道也是校歌?”藍思成皺眉,“二中的校歌?”
沈雲哲坐在椅子上,他伸出手來想是在撈逸散出來的光,可惜他什麽都撈不到,隻能整個人沐浴在光芒下。
身後是魯順的啼叫,李一倫率先上了舞台,他踩著舞台看了一圈,最後衝她們點點頭,表示沒事。
魯順爬著過來,但他好像害怕這裏的光,一接觸到燈光就嚇得逃竄,不斷的滾動躲避,玩家們立刻意識到這一點,於是準備在天亮之前留在這裏不走了。
李一倫歎口氣,“我們確定一下時間,分配時間值班然後其他人休息。”
沒有人有異議,貝川川要在第一班,她說自己睡不著想安靜一下,李一倫大體分好時間接著去找沈雲哲,結果發現沈雲哲靠在椅子上已經睡著了,他閉著眼睛整個人埋在光裏,光將他的頭發和睫毛都照的發白。
“先不給沈雲哲排班了。”李一倫小聲對其他人說:“他看上去很累。”
“也行,其實我也覺得……”元靜歎口氣,“雖然不想這麽說,但沈雲哲有一種精神不正常的感覺,多睡會兒也挺好。”
貝川川也點頭,藍思成什麽都不了解,但看其他人都這麽說她也就沒意見了,有意見也咽在肚子裏。
就這樣,沈雲哲睡了一個舒服的覺,雖然是靠在椅子上睡的,但現階段哪裏有條件,能睡著就已經很好了。
所以在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他難得感覺到精神上的放鬆。
天空是白色的,沒有雲彩也沒有太陽,他看向麵前的舞台,其他人已經醒了,正在找周圍有沒有什麽東西可以調查。
“係統?”沈雲哲小聲喊了係統,“我在和誰同步?”
【沒有同步。】
沈雲哲眨眨眼睛。
【昨天夜晚讓你和代號希望同步了半個小時以毒攻毒,半個小時後就解除同步沒有再同步其他同位體。】
沈雲哲坐起來,他低著頭沒有說一句話。
【或許會殘留一點代號希望的影響,但做出決定和判斷的都是你本身,之後也不能再同步,需要靠你自己了。】
沈雲哲抬起手來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摁了摁自己的太陽穴,最後站起來繞著椅子轉了一圈,最後才認真的做出判斷:
他正常了。
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正常。
“醒了?”李一倫走過來,他把一個帶著包裝袋的小麵包遞給他,“吃點,都多久沒吃東西了。”
沈雲哲接過麵包,“謝謝。”
“和我道謝?”李一倫有些意外,他上下打量著沈雲哲,幾秒鍾後才回答:“不用謝。”
沈雲哲拆開包裝袋一邊吃一邊看其他三人在翻舞台,“有什麽發現嗎?”
“隻有麻雀,全部都是麻雀的屍體。”李一倫也拆開一個麵包,他吃的慢條斯理,看不出一點饑餓的模樣,“舞台上放著麻雀,椅子上也是麻雀,就像是一群死麻雀在看另一群死麻雀表演節目。”
沈雲哲想了一下這個狀況,他點頭表示確實蠻詭異。
“我還以為你會拍手叫好,說想看麻雀表演。”
“我為什麽要看麻雀表演?”沈雲哲驚訝。
盡可能將沈雲哲當作一個小孩看的李一倫摸著下巴,他違心的說:“不知道,就隨便想了想。”
沈雲哲微微挑眉,他好像明白為什麽了。
說實話沈雲哲覺得這不關自己的事,代號睡眠障礙者在同步率上升後非常霸道,和上個遊戲場不同,他在同步時完全察覺不出不對勁,整個人的思維都契合睡眠障礙者。
他的任性、怪異和惡趣味完全照搬,讓人招架不住。
以後還是避免和睡眠障礙者同步吧。
還沒思考完,不遠處藍思成突然放大聲音,“大家,你們快來看看!”
沈雲哲和李一倫對視一眼,他們趕緊上去,貝川川和元靜比他們更快。
藍思成麵前有一個箱子,箱子剛被她打開,隻見巷子裏有一堆牌子,每個牌子上都掛著一個人的照片和姓名,在牌子下麵還密密麻麻摞著一堆麻雀屍體,藍思成從裏麵取出一個牌子。
牌子上的照片是個微笑著的人,她笑容看上去陽光明媚,戴著一個黑框眼鏡。
隻不過在這種地方出現,顯得格外怪異。
“這是王老師和學生尹音嗎?”藍思成問。
王老師的名字是王蓮。
“這好像是來參加比賽的名單。”元靜說:“從一中到十三中,都有一個牌子。”
而且不隻是這些,每一隻死去的麻雀屍體上都掛著一個小牌子,小牌子上寫著名字,恰好就是這批人。
“可是,沒有王老師名字的麻雀。”
“當然不會有,王老師在一中。”沈雲哲做出總結。
眾人有點不太理解沈雲哲的話,但沈雲哲看上去也沒有解釋的意思。
世界一片死寂,他們在心裏感歎這個所謂的無限期任務到底是有多難做,沒有npc提醒,也沒有多餘的提示,甚至隻有七個人,隻能漫無目的的尋找可能有用的東西。
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或者他們真的一輩子都沒辦法離開。
“對了。”貝川川突然開口,“魯順呢?他還活著嗎?”
在場的人愣了一下。
前半夜時魯順還在舞台周圍徘徊,但害怕燈光所以不敢接近,後半夜他的聲音就消失了,他不再啼叫也不再爬動,整個人失去了動靜,直到現在他們才意識到魯順好像消失了太久。
“要不然去找找?”貝川川提議。
眾人一聲不吭,藍思成和元靜明顯不想去,沈雲哲和李一倫在原地沉默沒有表達意見。
“你們都是膽小鬼嗎?這個時候怎麽可以放任魯順失蹤!”貝川川生氣了,“元靜!你也不去?!”
“我不想去,對不起川川。”
貝川川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一看就是去找魯順了。
沈雲哲看著她離開,片刻後才開口,“她為什麽這麽在意魯順?”
確實,這真的很奇怪,貝川川一向討厭魯順,更別說現在魯順變成了一隻怪異的麻雀,昨晚可是讓不少人都嚇壞了,按理來說她不應該在意魯順,更不應該現在去尋找魯順。
藍思成直接轉身往旁邊走,一看就是不想沾邊,元靜沉默了一會兒,她估計也察覺到貝川川的不對勁,但她沒有勇氣追上去。
“去看看。”沈雲哲說:“可能和魯順變成麻雀有關。”
“也行。”李一倫點頭,“我們一起去。”
兩人往貝川川離開的方向找人,可前麵根本就沒有人的痕跡,最後他們來到教學樓前,剛走了兩步沈雲哲就頓住腳步,他看向旁邊枯萎的花壇,李一倫沒注意到他的動作,自己一個人進了教學樓。
沈雲哲歪歪頭,他走到花壇前,接著蹲下來,他小心從花壇裏提出一隻麻雀屍體。
這隻麻雀屍體上掛著一個牌子,牌子上寫著一個熟悉的名字:魯順。
看著這個名字,沈雲哲心裏有點猜測,他隨手將這隻麻雀屍體塞進自己的口袋,接著轉身進了教學樓,李一倫正在往上看,試圖找貝川川的身影。
“沒看到嗎?”
“沒有。”李一倫說:“你剛才在做什麽?回頭發現你人沒跟上來。”
沈雲哲想了想,“看到了一點奇怪的東西,就多看了一會兒。”
李一倫點頭,“你現在比之前正常很多。”
“也沒有那麽不正常吧?”
“還行。”李一倫看上去也隻是隨口說說。
“說起來你之前說王老師在一中是什麽意思?”
沈雲哲看向他,“任何遊戲都有任務,既然有任務就有完成任務的辦法,遊戲場有媒介,大多數任務都會圍繞著媒介完成,王老師的名字出現在那個箱子裏,但代表王老師的麻雀不在。”
“也許這所學校門打開的條件就是:將代表著王老師的麻雀帶回來。”
李一倫有些意外,“把一中那隻怪鳥帶到二中來?”
“參加校歌大賽的人完整了,這場校歌大賽才會結束。”沈雲哲呢喃,“但是王老師沒有來參加比賽,最起碼現在她不在。”
李一倫恍然,“等一下,王老師不在的原因是我們代替了王老師來二中參加比賽?”
“遊戲機製問題吧。”沈雲哲說的漫不經心,“因為我們要代替王老師來二中參加比賽所以一中的門開了,但二中需要王老師來參加比賽,所以我們在這裏沒辦法離開,還要代替王老師變成麻雀。”
李一倫嘖了一聲。
“哦對,我還懷疑:貝川川已經開始麻雀化。”沈雲哲說。
“什麽?”
“還記得我之前說過嗎?我從觀眾嘴裏騙出了這個消息,觀眾認為我被麻雀控製。”沈雲哲分析,“我當時的行為模式很容易判斷,那就是和平常不一樣的精神狀態,做出和之前不一樣的行為動作。”
他說:“你不覺得和現在的貝川川很契合嗎?”
李一倫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眼神複雜的看著沈雲哲,等沈雲哲感到奇怪看過去時才開口。
“你果然很清楚自己之前不正常。”
……
貝川川在洗漱池不斷嘔吐著。
她沒來得及進教學樓就被突然的眩暈嘔吐感打敗,便連忙去離她最近的洗手間。
她先是吐出了白天吃下去的小麵包,又吐出帶著唾沫的酸水,但就算這樣也還是忍不住的幹嘔,她感覺嗓子裏毛毛的,有什麽東西一直一直在卡著她的嗓子。
幹嘔幾次也嘔不出什麽東西來,貝川川看著鏡子裏吐的臉色通紅的自己,最後她張開嘴用手指扣著自己的喉嚨。
但就在手指放到喉嚨口時她卻摸到了絨毛一樣的東西,她瞬間將手收回來,眼裏溢滿驚恐。
不是吧?不對吧?!
還沒等她再次判斷,她就感覺一股難以忍受的瘙癢從她的脖子一路往下,她的整個身體都開始灼燒一般的發癢。
“癢,好癢啊。”
貝川川開始隔著衣服抓撓自己的皮膚,但這種程度的抓撓根本沒辦法緩解,於是她開始脫自己的衣服,但剛把外套脫下來貝川川就看到外套裏飄出一根毛絨絨的羽毛。
她當場愣在原地,連身上的癢都忘了。
就這樣沉默了許久,她開始扒自己的衣服,在上衣脫下來的時候她便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事情,她的身體長滿了絨毛。
白色的棕色的……是麻雀的毛。
“怎麽會這樣?!”貝川川抓著自己身上的毛,“是魯順在詛咒我?!憑什麽,憑什麽是我!”
她開始薅自己身上的毛,將剛長出來的絨毛硬生生的拔掉。
很疼,甚至帶著血,但她紅著眼不斷的拔,很快左肩膀就變成血淋淋的一片。
“有用!”貝川川驚喜地喊著,她開始拔剩下的羽毛。
她不斷的拔著,完全沒有在意皮膚越發的紅,鮮血流的越來越多,直到她一把拔掉十幾根羽毛,卻發現羽毛中間帶著紅色的肉塊,貝川川愣了一下,遲鈍的疼痛瞬間襲來。
貝川川慘叫著,她倒在地上,因為疼痛生理性的淚水滑下來,在模糊的視線裏,她看到自己的手指在收縮。
“不要!”貝川川淒慘的尖叫著,“我不要變成麻雀!”
“讓我死,讓我作為一個人死!”貝川川在地上翻滾,“我不要變成一隻畜牲!”
貝川川摸索著爬起來,她用力砸碎了掛在衛生間的鏡子,鮮血淋漓的手攥住了破碎的鏡片。
碎片倒映出貝川川的臉,她的臉上長滿了絨毛,一隻眼睛已經變成鳥類的瞳,另一隻眼睛裏還帶著屬於貝川川的憤怒。
貝川川張著嘴,她開始說不出話來,開始隻能發出麻雀的啾音。
她顫抖著,已經黏連的手卻堅定的攥著碎片朝那隻眼睛用力的紮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