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畢佳音和元靜跑進來, 他們看到了那堆石磚,和石磚下露出來的慘白手腕。
她們臉色難看,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元靜好歹不再哭泣, 她是新人,但看到了太多屍體, 也終於不再害怕的尖叫。
沈雲哲摸出手機, 他一直盯著手機看,一言不發。
“沈雲哲?”畢佳音走過來,“你沒事吧?”
“沒, 他的意思是說:魯順和藍思成, 和我們第一次時死亡的時間一致。”李一倫回答:“並且死亡順序和死亡方式也一樣。”
“雖然魯順沒有死在牆裏,但他也是被磚塊埋了起來。”李一倫蹲下來撿出石磚, “這也算是被砌在牆裏。”
畢佳音和元靜臉色更難看了。
原來比死過一次更可怕的事情是: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還知道自己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去死, 現在隻能等待著死亡降臨。
在場的每個人死的都足夠淒慘。
畢佳音閉上眼睛, 元靜捂住自己的臉,她們一句話都不說,但身體都因為恐懼而顫抖。
“先去和貝川川匯合, 她在集合點等我們。”李一倫拉起沈雲哲,“你也是,少這麽衝動。”
沈雲哲抬起頭看向李一倫,他意識到李一倫似乎在幫自己掩飾。
確實不能讓貝川川一個人呆在集合點,於是他們暫時不管屍體來到升旗台,貝川川等了他們許久,人看上去很焦躁, 正在升旗台周圍繞著圈,看到他們終於過來連忙迎上去。
“沒事吧?”貝川川看著他們, “怎麽就你們幾個?魯順和藍思成呢?”
周圍人臉色都不好看,最後還是畢佳音開口,“死了。”
“死了?!”貝川川放大聲音。
“和我們第一次是同一種死法,死的時間也一致。”畢佳音把事情告訴她。
貝川川睜大眼睛,她感覺自己有些站不穩,甚至腳步後退了兩步。
“事情還不一定會這麽發展,貝川川,我們一定能想到辦法!”畢佳音連忙寬慰她。
“漂亮話誰都會說!我看是因為下一個死的不是你!”貝川川喊著,“下一個就是我了!就在不久之後,不超過一個小時!”
說完貝川川轉身就跑,朝著操場,最後蹲在操場中央。
“貝川川!”畢佳音想去追,卻被沈雲哲一把拉住。
“別去。”沈雲哲說。
畢佳音疑惑的看向沈雲哲,沈雲哲下意識放開手,腦子裏整理好的話因為她這一眼直接消散成空白。
這個代號同位體,真的很難和人溝通。
“她去的地方就是最佳地點。”李一倫解釋,“操場上空間相當大,也不像水泥地那麽堅硬,還避開了所有台階。”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沈雲哲連忙說:“沒有比操場更合適貝川川的躲藏地點了。”
畢佳音點頭,她看著貝川川,“我還是不放心,我在這裏看著她,你們想幹什麽就去吧。”
說的話很漂亮,但這裏的人誰能不知道畢佳音的想法。
她要確定貝川川可以這樣活下來,因為如果貝川川死後,下一個就是她,而她是被圍牆上的尖刺穿透死亡,幾乎所有人都有尖刺恐懼症,這種死亡方式會讓人產生極端的恐懼。
“我們先去找成績單,確定女學生是在哪間教室。”李一倫說:“這裏留給畢佳音。”
元靜點頭,她默默的跟在李一倫身後,沈雲哲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畢佳音佇立在原地遠遠的注視著貝川川,她的眼裏帶著滿滿的渴求,這種渴求已經到了卑微的地步,沈雲哲甚至可以從她顫抖的音色裏感受到悲傷。
文藝工作者向來心思敏銳,沈雲哲現在也完美繼承了這一點。
找到高三的教職層,在一整個大房間裏尋找成績單,哪怕不是最近的模擬考排名也行,因為自殺的女學生是個成績很好的學生,她的名字一定名列前茅,加上尹並不是個普通的姓氏。
一邊找,元靜一邊憂心忡忡地開口,“我們還會和第一次一樣全部死光嗎?”
“不知道。”沈雲哲回答:“要是貝川川能活著的話,我們說不定也能躲開。”
元靜不滿意這個答案,於是她看向李一倫,“李一倫你覺得呢?你不是會算命嗎?你算到我們的命運了嗎?”
“和第一次一樣。”李一倫說:“所有人在我這裏都不是死卦,所有人都不會死。”
“也就是說:我們要是死了,還能和現在這樣再來一次?”元靜勉強自己笑了笑,“那可真不錯,不會死,還能繼續往下找線索,總有一天我們能逃出這個學校。”
說著說著她就說不下去了。
嘴硬的說著這些,但沒有人能承受死亡。
又有誰能坦然麵對自己的死,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還會重新來過。
沈雲哲繼續從剩下的紙張裏尋找成績單,他找的很認真,似乎沒有被這場死亡循環打倒,李一倫看向他,眼中倒映著他的模樣,看了一會兒後他收回視線繼續翻找。
最後被沈雲哲從垃圾桶裏找出來一張廢棄的紙,上麵是成績單,在一張的第十行赫然寫著一個姓尹的名字。
“找到了。”沈雲哲說:“尹音,高三(8)班。”
找這個成績單花費了很長時間,在得到班級信息後他們迅速往教學樓走,好在教學樓、實驗樓和教職樓都是連在一起的,他們可以通過通道直接到教學樓,他們順著路線上了高三的層數,尋找這個班級。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刺耳的尖叫聲。
沈雲哲先聽到的聲音,他迅速往前麵奔跑,他的目標是教學樓側邊的樓梯間,那裏有可以看到側麵操場的窗戶。
來到窗戶的時候,沈雲哲直接將窗戶打開,他探出頭去,下一刻就看到了操場上的那一幕。
貝川川倒在地上,她的額頭上鮮血淋漓,一塊尖銳的石塊落在地上。
“什麽?她是怎麽死的?!”元靜驚訝的看著那一幕,“操場可沒有樓梯!”
沈雲哲看著她旁邊尖銳的石塊,接著抬頭看向天空。
“有一塊石頭從空中落下來,砸中了她的頭。”沈雲哲呢喃,“不對,不是從空中落下來,而是有人從樓頂扔出去一塊石頭,正好砸在樓下的她頭上,上一次她腦袋磕死在台階上,這一次她腦袋被石頭砸中。”
“勉強算是同一種死法。”李一倫用力的錘了一下窗台,“這樣都行。”
但是慘叫聲不是貝川川發出的。
她在被砸中的瞬間就倒下,沒來得及發出一點聲音。
剛才尖叫的人是畢佳音。
沈雲哲看向畢佳音,她跪坐在地上在哭泣,她的哭聲充斥著恐懼和絕望,她悲傷的泣音順著空氣一股腦的湧進他的腦海,元靜聽著她的哭聲也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他從來沒有聽過這麽悲傷的聲音,對活著的渴望,對死亡的恐懼,對希望破滅後的絕望。
沈雲哲小心翼翼把手摁在自己的胸膛上,心跳在不斷的加速再加速。
不對,不對勁。
沈雲哲感覺到了一種區別於感同身受和悲傷的情緒,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的感受。
不得了,他現在感覺到一股偌大的喜悅和不正常的心跳加速感。
代號音樂創作家是怎麽回事?!
【代號音樂創作家對死亡沒有絲毫恐懼,他是研究生死的特殊音樂家,曾體驗過窒息的瀕死感,他癡迷人在生死交界點的真實,癡迷屍體呈現出來的音樂感,是公認的天才怪異音樂家。】
【代號音樂創作家的人生格言:生與死是最好的人生樂章。】
【你想問代號音樂創作家是不是作死把自己整死了?很遺憾,不是,他隻是癡迷死亡,沒有傻到讓自己死亡。】
……好吧,起碼他不怕死了。
“沈雲哲?沒事吧?”元靜問他,“你臉色不好。”
沈雲哲搖頭,“我沒事,沒事。”
看沈雲哲這麽說,元靜也沒有再問,李一倫一如既往不對他發表疑問,他們準備先去把畢佳音叫上來,距離畢佳音的死亡時間還早,那也不能留她一個人在原地。
他們下去的時候畢佳音好像已經穩定好了情緒,她擦幹眼淚站起來。
“別難過了。”沈雲哲說:“如果真的按照時間和順序來,那我們一個個都逃不了。”
“前後的問題罷了。”
畢佳音閉上眼睛,她點點頭,也不知道是接受還是沒接受。
這種事情他們沒有誰管的了,他們全都自身難保,就像是沈雲哲說的,他們隻不過是前後的問題而已。
來到高三(8)班,不需要找他們就發現在這個班級裏有一個課桌上擺滿了書,就像是這個空****的教室裏還有一個人在認真上課一樣,這過於突兀也過於不對,沒有人願意上前去看。
沈雲哲看了看他們,接著他選擇走過去看。
“沈雲哲!”元靜喊了他一聲。
“沒事。”沈雲哲抽出一本書看著上麵的名字,“是她的書桌。”
畢佳音走過去,“你怎麽知道不會發生事情?”
“很簡單,公告裏說過,女學生跳樓自殺的第二天老師持械行凶,也就是這樣學校才會休學放假,學生和老師估計在第三天就急著離開,如果時間真的定格在那時候,那麽死去的尹音的遺物就無人整理,書桌上當然會留下她的書。”
“原來是這樣。”畢佳音恍然大悟,“所以隻有這張桌子上還有書。”
沈雲哲開始翻書,其他人也過來幫忙翻找,很快沈雲哲就發現在一本語文書裏夾著東西,他將書翻開便看到書籍裏夾著一張照片。
抽出照片,沈雲哲發現這張照片很熟悉,好像就是他上次從李一倫脖子裏抽出來的那張。
於是沈雲哲把照片遞給李一倫,在李一倫看過來的時候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李一倫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他糾結又嫌棄的接過那張照片。
除了這張照片,他們從書桌裏翻到了尹音的筆記本和便利貼,看到了她寫日記的密碼本,打開密碼本裏麵也隻是寫了一點亂七八糟的小事情,大多都是和朋友出去玩,看上去陽光積極向上。
她看上去不像會自殺的樣子。
那張照片他們翻來覆去的看也沒看出什麽來,隻是似乎和沈雲哲看到的不太一樣,因為這張照片後麵用藍色筆寫著字跡。
‘和王老師。’
後麵還畫著一個愛心。
“照片兩個人一起照當然會有兩張,沈雲哲看到的應該是老師那張,這張是學生的。”元靜歎氣,“她的日記就是一個普通小女孩,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在教室裏沉默不語。
沈雲哲坐在最後,他安靜的看著前方,不害怕但也不坦然,他心髒裏還湧動著陌生的觸感。
很想做點什麽,但又不知道能做什麽。
畢佳音坐到沈雲哲旁邊,她沒有看沈雲哲,隻是和他搭話,“沈雲哲,我發現了,你真的和普通的新人不一樣,你很敏銳,總是能發現一些普通人發現不了的東西。”
她問:“現在這種情況,你覺得該怎麽破局?”
沈雲哲沒有回答。
“沈雲哲,你是不是知道該怎麽破局?”畢佳音繼續問他。
沈雲哲低下頭,“我,不知道。”
“哪怕隻是個想法也好,天要黑了。”畢佳音看著窗外,“時間走的太快,又太慢,沈雲哲,如果你真的有想法就說出來,因為這不是我一個人,而是我們所有人,我們都在尋找能離開的辦法。”
“你做不到。”
“有什麽是我做不到的!”
沈雲哲抬起頭來,他看著畢佳音,就這樣和她對視了幾秒鍾,沈雲哲開了口,“打破這個規律。”
“規律?”
“一:打破死亡循序,提前一個人的死亡,來達到擾亂順序的目的;二:改變死亡方式,也就是用另一種方法死亡,和原先完全不同,比如第一次是燒死那這一次就是淹死。”沈雲哲看著她,“這是我認為目前可能有用的辦法。”
“你會選嗎?”
沈雲哲突兀的變得有些尖銳,他看著畢佳音眼睛一眨不眨,就這樣注視著她,“你是想要殺死別人,還是殺死自己?”
“殺死自己太難了,殺死別人更加簡單。”沈雲哲又問:“你準備提前殺死誰?”
“沈雲哲!”李一倫打斷了他接連不斷的詢問。
是的,沈雲哲覺得這隻是詢問。
他甚至是茫然的看向李一倫,李一倫走過來讓畢佳音離開,自己坐到畢佳音的位置靠近沈雲哲。
“你的話很難聽。”李一倫說。
沈雲哲回想了一下,“可這是她讓我說的,而且我隻是問了一些正常的問題,沒有故意說難聽的話。”
“對對對,就是這一點。”李一倫皺眉看著他,“你不覺得自己剛才的話不應該說,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勁。”
沈雲哲是個善於自我反省的人,他瞬間開始反思。
他不應該說剛才的話,或者說不夠委婉,他應該盡量的禮貌的開口,哪怕他很想知道畢佳音會不會選其中一項,這可是難得能觀察到生死之間的機會……不對,不對,他根本就不應該去觀察什麽生與死!
沈雲哲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我的天啊。”沈雲哲呢喃,“這都什麽奇奇怪怪的影響!”
“對不起,對不起。”沈雲哲連忙和畢佳音道歉,“不要聽我剛才的話,那太冒險了,我們甚至不知道還會不會重來第二次。”
畢佳音搖頭,“沒關係,我沒聽。”
“之後就交給你們了。”
畢佳音說:“我大概也沒辦法避開,如果真的可以重來第二次,我期盼你們可以找到更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