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00%的同步率會給沈雲哲帶來影響, 係統提示過這一點。
實際上在100%同步音樂創作的時候他就感受過100%同步率的可怕，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思維和想法，幾乎在表麵上成為同位體。
他沉浸在回憶和悲傷裏無法自控, 或許唯一能保持的隻有他作為沈雲哲本身的心性。
代號侵蝕並沒有讓沈雲哲失去理智，也沒有讓他忘記自己是誰, 仿佛是代號侵蝕刻意避免影響到沈雲哲而提前把過於可怕的影響都清除了, 也或許是因為代號侵蝕一視同仁的善意。
此時，正在看電影的觀眾們也開了口。
【沈諾當時是為了什麽發瘋？】
【還能有什麽？這個遊戲場就這麽惡心人，就是在死和劇情上選唄。】
【他選了什麽？】
【忘了, 時間太久了, 他好像什麽都沒選，選的是其他人。】
【之前那個破防的觀眾呢？你有沒有什麽內幕消息？】
【沈諾！偽君子！小人！不得好死！】
【這是已經瘋的沒辦法正常溝通了, 問他不如再等等看, 要是遊戲場想要重啟急診科電影, 那一定會把之前發生的事情放出來, 這麽一來，沈諾要是死在這裏，會不會成為新電影的詭異物？】
【生不如死啊, 嘻嘻。】
沈雲哲雙手摁住自己的太陽穴，在窒息和耳鳴後，他看到了一些畫麵，那些畫麵和現在的場景一點點重合，仿佛腦海裏的畫麵就發生在眼前。
他聽到了死者的聲音。
“醫生，你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不應該來問我，我隻是惡有惡報, 為自己複仇。”
“你去問你的同伴，去問你的病人, 問我的家屬，問問他們到底做了什麽！”
他應該去問什麽？問誰？
他為什麽在這裏？為什麽要看著這具屍體說話？
沈雲哲感覺到精神恍惚，頭尖銳的疼痛，他轉身就往外走，扶著牆壁走動的時候摸到滿手的黑灰，他也不在意，就是扶著牆壁一步步往外挪動，在踏上向上的腳步時，沈雲哲好像看到了大廳明亮的白熾燈。
大廳一開始也是黑漆漆，卻一秒變得明亮，沈雲哲摁住頭看著周圍，眼神茫然的看著這片明亮的空間。
【電影短暫重置畫麵！這是電影裏非常常見的記憶閃回！沈雲哲！不要被情緒支配！】
沈雲哲不知道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他眼神恍惚，在原地站了幾秒鍾後他轉身往前走，他上了二樓，二樓依次都是燃燒殆盡的房間，漆黑的房門上帶著抓痕，但在沈雲哲走過後所有房門奇跡般地複原。
在複原後沈雲哲抬頭看了看，他看到了病房號。
他來到最後一間，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一個女孩，女孩對沈諾的到來有點驚訝。
“醫生？”
“關於死者，你們是不是有什麽和我不一樣的劇情？”
“……是的，醫生，你真的很幸運，在進入遊戲場後我們就得到一個通知，我們害死了自己的家人，也就是死者，因為醫院裏有一批需要器官的病人，我們要捐贈他的器官。”
“醫生們是我們的內應，我們會得到錢財，死者被摘除了所有器官安在病人身上，但是劇情繼續發展，死者變成怨靈活了過來。”
“它開始尋找自己的器官，開始為自己報仇，劇情讓我們選擇。”
“選擇什麽？”
“幫死者複仇來將功贖罪，或者……等死者複仇。”
沈雲哲扶著牆壁不斷的深呼吸，反胃，他真的很反胃，於是沈雲哲轉身下了樓。
代號醫生屬於一個不在任何一方的外人，他扮演的身份是一個意外進入的醫生，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參與過，但那不一樣，這不是電影，對玩家們來說，這就是現實。
沈雲哲恍惚記得自己答應女孩一定會想辦法，一定不會讓這種事真的發生。
但卻在夜晚聽到了劇情提示，劇情要求他去手術室進行一項手術，他很奇怪的走到手術室，看到一個人安靜地躺在那裏，頭和身體被擋住，隻有腹部露出來，旁白要求他為麵前的人做剖腹手術。
他拿起手術刀卻沒有切下去，因為他覺得不對勁。
手術台上的人在掙紮，他開始後退，卻有兩個人衝過來摁住他，其中一個人搶走了他的手術刀捅進了手術台上的人的腹部，手術台上的人發出被遮擋住的慘叫聲，鮮血瞬間飆出來。
穿著醫生服的人挖走了她的心髒。
遮擋物打開，竟然是白天和他說話的女孩家屬，她睜大眼睛，眼裏都是凝固的疼痛和驚恐，她歪著頭，死去後僵硬的視線和他對視在一起，就像是一直一直的在看著他。
第三位死者家屬死亡。
“你們在做什麽？”沈雲哲坐在地上呢喃著，“你們到底在做什麽？！”
【沈雲哲！不要陷進去！】
【沈雲哲！這是代號醫生的經曆，不是你的！】
【找回理智！】
沈雲哲仿佛聽不到係統的提示，他隻是坐在地上，眼睛看向前方空****的手術室。
鮮血從手術台上一滴滴落下，兩個醫生將剛剖出來的心髒放進一個玻璃罐裏，他們眼神狂熱的看著罐子，嘴角帶著笑，隻有他滿眼都是血，滿眼都是紅，死不瞑目的人在和他對視。
“我們救了你，是我們幫你殺了人，你才成功度過這個劇情！”
“對，沒錯，那幾個患者和家屬都是我們殺的，因為劇情讓我們這麽做。”
“隻要把器官重新挖回來，還給死者，我們就可以不用死了！”
“你得感謝我們，從現在開始你和我們是共犯。”
“你以為扮演家屬和患者的玩家是什麽好鳥？不，他們也在獵殺我們，你看啊，我們醫生這邊也死人了，隻是我們更厲害而已。”
“大家都是一路貨色，你想當聖父不如立刻自殺。”
他從地上爬起來，腳步蹣跚走到地下室，他再次看到了那具屍體，但這一次沈雲哲滿腦子都是那片紅，還有壓抑住最後都沒有喊出來的聲音。
沈雲哲看著屍體，他問：“是你？”
“醫生，他們惡有惡報。”燒焦的屍體沒有否認，他說：“我的家人害死了我，醫生挖走了我的器官，病人安上我的器官，他們每個人都是加害者，每個人都是惡人，他們全都該死。”
“醫生，我隻不過讓他們狗咬狗，讓他們嚐嚐被活生生挖走內髒的感覺。”
在那一刻，沈雲哲明白了為何代號醫生會如此厭惡這個遊戲場，厭惡這個遊戲裏的一切。
電影劇情隻不過是提供一個背景，表演者是詭異物、是玩家，他們都是演員。
詭異物深信自己被害死，深信自己是來複仇。
玩家們為了活下去費盡心機，他們不惜殺死其他玩家，不惜活生生挖走同伴的內髒，為了活下去沒有下限，他們誰都知道這隻是劇情。
他們隻是知道殺人會更安全，會更容易度過劇情讓電影結局。
隻要電影走到大結局他們就可以回家了。
沈諾沒有最早死隻是因為他扮演的角色有絕對的存活權，他肩負著一個角色從純真到黑化的過程，是遊戲場最大的惡趣味。
“該死的，不隻是他們。”沈雲哲呢喃著，“應該是這裏的一切。”
“也包括你。”
代號醫生隻是一個普通的醫生，他很難反抗，因為他除了一身醫術之外一無所有。
但沈雲哲不一樣。
他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可以去反抗。
沈雲哲一腳踹上焦黑的骨架，詭異物被踹進停屍間，在落到地板上的瞬間它散了架，散架的骨頭在地上滾動著，似乎在試著一點點拚起來，沈雲哲走進來，腳用力踩住一根腿骨。
焦屍未曾有怨恨，因為代號醫生本身扮演的角色便從未參與過傷害行為。
就像是祝小姐對勇士足夠寬容。
“醫生，我隻是在複仇。”
“你的複仇對象錯了。”沈雲哲踩著腿骨說。
還沒把話說完，旁白聲出現在沈雲哲耳邊，似乎是在催促著他進行下一項劇情。
“醫生想起了忘記的一切，他整個人都在怨恨裏，所有人都是爛人，所有人都該死，醫生決定清理掉這一切。”
“醫生決定殺死同伴。”
“醫生決定殺死詭異物。”
“醫生決定燒毀整個醫院。”
“醫生，決定……”
沈雲哲無視旁白的聲音，他看著散架的焦屍，他微微眯起眼睛，眸子的顏色好像在一點點變淡，他的聲音不再滿溢著怒氣，帶著一點微妙的嘲諷。
“你的仇人早就死了，你殺死的全都是無辜的人。”
“就像是被無辜殺死的你。”
焦屍躺在原地，被燒的焦黑的屍體也不會有表情，它好像是在看著沈雲哲。
許久之後，焦屍才開口，“你說什麽？”
沈雲哲緩緩蹲下，他睜著眼睛看著焦屍，漆黑的屍體倒映在他的眸子裏，拋去那股憤怒和厭惡，沈雲哲整個人都顯得相當詭異，看上去竟是要比麵前這具焦屍都要可怖。
他張開嘴說話，卻有三重聲音響起。
“你害死了許多無辜的人。”
焦屍好像愣在了原地，它這麽躺著，躺了足足十秒鍾，很快，它開始哭泣，有黑色的眼淚從黑色的枯骨中淌出來，它號啕大哭著，像是終於發現了什麽，它在哭泣聲裏一點點消融在手術室裏。
沈雲哲站起來，他眼神空空的立在原地。
【世界A03719，代號醫生同步中，同步率100%！】
【世界C07390，代號侵蝕同步中，同步率100%！】
【世界B03415，代號睡眠障礙者同步中，同步率100%！】
“我什麽都不選，因為該死的人不隻是他們，還有這個遊戲場。”沈雲哲抬起頭來望向天花板，“遊戲場的存在才是一切悲哀的源點，毀掉這裏才能結束這一切。”
“現實世界有法律，殺人者要被判刑，遊戲場卻沒有規則，憑什麽？要公平才行。”
“遊戲場的所有附屬物都那麽討厭，要用殺蟲劑全部清理掉。”
正在觀看電影的觀眾們疑惑的看著沈雲哲在自言自語，剛才焦屍的離開已經讓他們不理解了，現在更是如此。
【怎麽回事？他怎麽站在那裏自言自語？】
【你們害死了人。】
【沈諾！你和我們一樣！我們殺了人你也殺了人！你和我們有什麽區別？！你就是我們的共犯！】
【精神有問題？是不是重新來到這裏後導致精神問題複發？】
【你們是遊戲場的附庸，為了活著攀附在這裏，和那個詭異物沒有區別。】
【它們害死了人，你們也害死了人，你們也該死。】
【？？？】
【為什麽我好像聽到有聲音？不是電影裏和直播裏的聲音。】
【我也聽到了，這聲音好像在我耳邊響起的，怎麽回事？我不是在直播係統裏嗎？！】
【這聲音在說什麽？】
【該死，你們該死！】
【聲音在說：我們該死？】
【誰在裝神弄鬼？告訴你們，我們早就死了，我們不怕再死一次，我們什麽都不怕！我們，我們……】
【我害死了人，我引導一個玩家犯了規，他被鬼殺死了，這都是我的錯。】
【沈諾對不起，我看到你去找死者家屬說話，是我故意把那個人綁進手術室讓你看著她死，我隻是在嫉妒，我隻是嫉妒你不需要下手就可以完成這個遊戲，我錯了。】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我已經死了，我為什麽要留在這裏害人呢？】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讓我去死讓我去死！】
聲音席卷了整個觀眾空間，觀眾們的聲音在驚恐後逐漸被同化。
所有觀眾發出的字跡完全統一，每個觀眾都在道歉，每個觀眾都在求死。
在無數的懺悔彈幕中，隻有一條是那麽突兀。
【終於承認自己已經死了，終於知道自己該死了，已死的鬼就不要來沾染世間的事，不要傷害活著的人。】
【真是痛快極了。】
醫院裏像是地震一樣在顫抖，沈雲哲看了一眼周圍，他轉身往外走，他從漆黑的醫院大廳裏看到了醫院大門，從醫院大門走出去的瞬間便感受到了冷風，冷風吹著他的臉，外麵是他熟悉的微陽市北。
但外麵也在地震，藤蔓和紅花被地震出來的裂痕吞沒在地底，幸存者從各個地方跑出來，所有人都在驚恐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沈雲哲！】
沈雲哲抬起頭來看向空中。
【快走！現在遊戲場非常不穩定，立刻去和代號希望集合！】
“你在和我說話嗎？”沈雲哲開口問。
【對，你叫沈雲哲，立刻離開這裏，你的所有疑問很快就會被解釋！】
沈雲哲下意識聽從了這個聲音，好像他之前也聽過它的話很多次，他跑向前方的路，在途中還跳過一道裂開的縫隙，地震不斷的蔓延，沈雲哲看到大樓身上都出現裂紋。
轟隆一聲，陰著的天空終於打了雷，雨水淅淅瀝瀝落下，在這個冬天沒有道理的落到他身上，濕了他的衣服。
很冷，還有點疼。
沈雲哲跟著係統的聲音往前跑，在跑過一條道路後他看到了一個人站在那裏。
那人低著頭，被紮起的銀色長發垂到他的腿彎，似乎是聽到自己的聲音，他抬起頭來，是一雙和頭發同色的銀色眸子。
在看到沈雲哲後他眼睛亮了起來。
“沈雲哲！”
沈雲哲走過來，在靠近後沈雲哲才發現他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
“為什麽要站在雨裏？”沈雲哲問他。
“因為沈雲哲要是來的話可以第一眼看到我！”代號希望驕傲的抱過來，完全不在意自己和沈雲哲身上冰冷的雨水，沈雲哲下意識就擁抱回去，抱在一起的那一刻，刺骨的寒冷仿佛都染上了溫度。
沈雲哲突然很想哭。
他說：“你是誰啊？你是來接我的嗎？怎麽辦？我好像殺了人。”
“我其實不想殺人，但是真的好惡心，我很感受。”
代號希望疑惑的抬起頭來看著沈雲哲的眼睛，眼神裏帶著一點不同尋常的驚喜，“失憶？”
“都該死，那裏的所有人都該死。”
“原來是在同步。”代號希望遺憾的歎氣，然後更用力的抱回去，還蹭了蹭他的頭發，像是在安慰什麽委屈的小寵物。
還以為能趁著沈雲哲失憶玩點特別的，或者是趁機把沈雲哲拉到自己身邊，好可惜。
“沒關係，殺人的不是你，是另一個人，你隻是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記憶。”
“而且就算是你殺人了我也不會嫌棄你的，沈雲哲。”
“乖，我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