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程依依小心翼翼的看向跟在他們身後的代號希望。
沈雲哲忘了很多事情, 他忘了進入遊戲場後發生的事情,也忘了在場人都是誰,隻記得自己。
為此秋書榕覺得沈雲哲可能在旅館裏遭遇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說不定現在和那些死人沒差別,石星相也有些疑惑, 但還是做了一點自我介紹, 然後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大體和他說了說。
他聽得很專注,臉上帶著笑容,或許是因為忘了事情的緣故, 他顯得有點安靜和無辜。
“你真的不記得在旅館裏遇到了什麽?還有你這頭發……”秋書榕不敢和代號希望走的近, 在遠處問他。
代號希望想了想他出來時周圍的環境,聲音有點遲疑, 看上去像是被嚇到了一樣靦腆, “不知道, 清醒的時候看到了一牆的遺照, 還有很多紅色的字,我是跳窗戶下來的。”
和程依依記憶裏的畫麵對上了。
石星相看向程依依,程依依點點頭讚同了這一點。
他離開的五樓就是有一堆的遺照貼在牆上, 密密麻麻不下百人。
秋書榕小聲說:“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你才腦子有問題!”石星相瞪他。
“真的很像啊,小說裏的那種多重人格。”秋書榕嘟囔著,“一開始就跟個神經病一樣,這就算了,昨天他可是突然正常了,就跟正常人似的,結果現在又變了個人, 性格變成了小白兔。”
確實,這真的很讓人疑惑。
“可是, 他說過自己是法醫、警察。”石星相試著說:“這種職業,不會招收精神病吧?”
“先不說這個職業是他自己說的,說不定這是他主人格的職業,也說不定是因為工作壓力成了精神病,現在不一定是警察。”秋書榕開始揣測,“不然他這麽不穩定的精神狀況,怎麽可能做得了警察。”
“行了,再怎麽說,現在隻剩下我們四個,沈微他是我們裏麵對遊戲場最敏感的,不管他有沒有問題。”程依依歎氣,“我和沈微在五樓的時候找到了那堆遺像和村長的遺書。”
“我們判斷媒介應該是最開始的神像,現在我們要去找媒介。”
秋書榕聳肩,“行,但那個遺書我們要看看。”
於是程依依走到代號希望麵前,“那封遺書你還帶著嗎?”
代號希望看著他,“遺書?”
“就是我們在遺像前看到的那封信,村長的。”
代號希望摸了摸口袋,沒有摸到遺書,隻摸到了一根發帶,這是他走的時候沈雲哲塞給他的。
於是代號希望遺憾又開心的說:“沒了。”
遺書沒了這麽高興?可那遺書是證據啊!
“行吧。”程依依疑惑的把手收回去,“總之我記得遺書上寫:神像被張寡婦帶走了,張寡婦靠著神像成了村子裏的首富,估計神像還在張寡婦家裏,我們找到這個地方,大概率就能找到神像。”
石星相點頭,“去看看吧。”
說完她看向旅館的方向,密密麻麻的紅字還在往上堆疊,直到旅館外牆都變成了紅色,死人包圍在旅館周圍,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街道兩邊的商鋪後麵就是一些居民房,當時他們也去看過,隻是這些居民房裏根本就沒有人在,他們隨便進了兩個房子也隻看到亂七八糟的器物扔的滿地都是,還蓋著一層厚厚的塵土。
不知道多久沒人進來過了。
“這麽多房子呢,怎麽找這個張寡婦?”秋書榕說:“沒有本名嗎?隻有一個張寡婦的名號?”
“別抱怨了,一間間找,多確定一下紙質文件。”
說完他們就開始從村頭開始尋找張寡婦的家,把房子裏裏外外都找一遍。
代號希望用兩根手指拎起一張紙看著蓋了灰的桌子,接著他扔掉了手裏的紙,開始在桌子上用手指畫畫,程依依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代號希望畫了一半的人臉,畫上了眼睛卻唯獨沒畫嘴巴。
“沈雲哲?”程依依看著他畫的畫,“你在做什麽?”
“如果按照正常流程,你們會有一個人死在五樓,然後得到張寡婦的消息,通過這個消息找到張寡婦的家。”代號希望笑著說:“可惜你們沒有一個人死掉,也就沒辦法拿到這個消息,隻能這樣大範圍搜索這個人的家。”
程依依愣了一下,他看向代號希望,“啊?”
“畢竟是遊戲,犧牲後獲得線索是遊戲慣例。”代號希望站起來,“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程依依,我之前介紹過。”
“哦,依依。”代號希望點頭,“繼續找吧,總能找出來。”
程依依看著代號希望轉身進了另一個房間,眼裏帶著疑惑,還沒等他想明白外麵就傳來爭吵聲,他連忙從房子裏出去,結果就看到秋書榕和石星相在外麵吵架,代號希望微微皺眉,他捂住耳朵也跟了出去。
他討厭噪音。
“你們真的覺得這樣可以?!無頭蒼蠅一樣找什麽張寡婦的房子!”秋書榕喊著,“我們才四個人,這裏的房子不下100!我們要找到猴年馬月去!”
“我們沒有其他辦法,你不想找就滾!”石星相也不慣著他,“你願意死就自己去死,別拉著我們!”
秋書榕臉色青一陣紫一陣,他說:“明顯那個真實廟才是最有問題的,你們卻在這裏找什麽張寡婦。”
“我們應該再次探索真實廟!”
代號希望看著吵嚷的秋書榕露出一個笑容,他帶著和煦的笑容走到秋書榕麵前。
“你好吵。”代號希望說:“可以安靜點嗎?”
“我是在為了我們能活下來合理推測!你們怎麽可以這樣!”秋書榕喊:“在這裏耗時間沒有意義!”
石星相想要走過去繼續和秋書榕吵架,卻被程依依拉了一把,石星相疑惑的看向程依依,卻看到程依依搖搖頭。
他看著代號希望,眼裏帶著一點微妙。
“沈微有點不對勁。”
代號希望不是沈雲哲,他是極端情緒的代言詞,那些沈雲哲做不出來的事情他通通可以做得出來。
他隻有在沈雲哲麵前有忍耐力,隻有沈雲哲才值得他忍受黑暗和孤寂,也隻有沈雲哲可以讓他為了不失去甘願後退。
他隻不過是答應沈雲哲幫忙代替他一段時間,又沒有答應沈雲哲一切都按照他的性格來。
代號希望很會折騰自己,同樣很懂怎麽折騰別人,他的瘋可比睡眠障礙可怕多了。
這秋書榕算什麽東西?
“再說一遍,安靜點。”代號希望說:“我討厭噪音。”
“誰管你啊!”
話音剛落,代號希望幹脆利落的給了他一巴掌,秋書榕被一下打懵了,他傻愣的看向代號希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代號希望一腳踹出去,石星相和程依依人都傻了。
他們茫然的看著代號希望從地上拽住秋書榕的衣領,拽著他就往外走,秋書榕終於反應過來,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聲。
兩人反應過來連忙追過去。
代號希望拖著秋書榕走到真實廟,真實廟的大門緊閉,他根本就不在意,拖著秋書榕走到廟前,驚訝的是真實廟在他過來的那一刻砰的打開,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撞開。
把秋書榕一把扔進裏麵,代號希望在他想要爬出來的時候將廟門關上,砰的一聲,廟門隔絕了秋書榕的慘嚎。
“救命!放我出去!”秋書榕用力的敲著廟門,“對不起,我錯了!沈微,放我出去!”
“你在殺人!殺人!”
“啊!!”秋書榕的尖叫聲突破天際,“是章露青,章露青死在這裏了!”
“放我出去啊!”
代號希望一言不發,跟過來的兩個人大氣都不敢出,隻是驚恐的看著真實廟和廟外的代號希望。
怎麽回事?怎麽就發展成這樣了?!
他們隻不過是吵了一架而已,雖然秋書榕這個人不怎麽樣,但是,但是……
程依依小心翼翼的說:“那個,沈微,他這樣被關在裏麵,要是出問題怎麽辦?”
“死了?那算他活該。”代號希望笑著回答。
他的聲音和表情一如既往的無辜,帶著一股子良善味道,但他的做法和說的話卻極其可怖,讓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現場一片死寂,石星相和程依依臉色慘白,廟裏的秋書榕還在驚恐的嚎叫,但是因為代號希望頂著廟門,秋書榕怎麽用力都無法打開,無法從裏麵出來,他隻能顫抖著縮在門口旁邊,眼睛死死的盯著章露青的石像。
石像的眼睛咕嚕咕嚕的轉動,最後定格在他身上,讓秋書榕忍不住又尖叫出聲。
“放我出去,我錯了!”秋書榕哭著喊:“我不應該說那樣的話,我再也不會了。”
“錯了。”代號希望踢了一下門,“是你不應該製造噪音,我討厭噪音。”
“我錯了,我不應該製造噪音。”秋書榕在哭,甚至為此連哭聲都小了很多,“我再也不那麽大聲了。”
“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代號希望嘴角帶著笑,他沒有說好還是不好,眼裏也沒有什麽情緒。
就這樣晾了他五分鍾,代號希望才終於退後兩步放開門。
廟門砰的一聲打開,秋書榕從裏麵翻出來,他滾下台階滿臉都是淚水和塵土,因為太過恐懼他不斷的幹嘔著,像是要嘔出血來一樣,但看到代號希望的瞬間立刻捂住嘴巴,連嘔吐聲都不敢發出來。
“沒事吧?”代號希望蹲在秋書榕麵前關心的問。
秋書榕用力的搖頭,眼淚嘩啦啦的淌。
“那就好。”代號希望站起來,“讓我們繼續去找媒介吧!”
在場的三人僵硬的看著代號希望離開,看他真的走了秋書榕才敢放開聲哭泣,石星相和程依依對視一眼。
“他真的是沈微嗎?”石星相問。
沈微自稱是法醫是警察,哪怕是最開始也保持著一個警察的優良素質,他對遊戲場敏銳,對規則敏銳,所有的惡劣心思都對準了直播觀眾,以至於他們這些玩家除了偶爾被沈微的操作噎住之外也沒有什麽。
之後就是正常的沈微,那時候的他更像是個正常的警察。
可是現在,所有人都能感覺出來,沈微是完全不在意秋書榕的死活,哪怕秋書榕死了也沒關係,他做得出來,他也能眼睜睜看著秋書榕因此死掉。
這番操作直接把秋書榕嚇傻了,讓程依依和石星相也驚呆了。
“不知道。”程依依的手指也在顫抖。
“但總之,我們最好不要激怒他。”
……
沈雲哲坐在椅子上,眼睛注視著前方,代號希望爬上來的時候他的眼睛都沒動過一下。
因為他知道代號希望一定會來,因為他有那麽怕黑。
進來後代號希望就跑到沈雲哲麵前,轉著圈看了一會兒後他就挑了個位置鑽進沈雲哲的懷裏,沈雲哲隻好低頭看向他,在人掉下去之前把人拉一把,代號希望靠在他懷裏舒服的鬆口氣。
“沈雲哲,今天我們一直都在翻房子。”代號希望說。
“房子?”沈雲哲想了想,“在找張寡婦的房間?”
“對,房子太多了,翻了一天都沒翻到,時間又晚了,所以我們就隨便進了一個房子過夜,然後我就來找你了。”代號希望說:“依依說有個遺書,在你身上嗎?”
沈雲哲想了想,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紙,然後小心把紙折起來塞進代號希望的口袋裏。
代號希望滿意點頭。
“我今天打人了!”代號希望用一種相當驕傲的聲音對沈雲哲說。
沈雲哲歪歪頭,“為什麽要打人?”
“他總是發出難聽的噪音,我就嚇唬了他一下。”代號希望把下巴放在沈雲哲的肩膀上,“你不在,也不給我捂住耳朵,聽到這個聲音我就很生氣,我也不是你,所以沒辦法忍受這些人自作聰明的小心思。”
“沈雲哲,你應該學學我,幹脆利落一點,隻一下就能讓他們長記性。”
沈雲哲努力的回想了一下,“章露青還是秋書榕?”
“是小樹苗。”代號希望直接給秋書榕改名。
“哦。”沈雲哲點頭,“打人不好,你克製一下。”
代號希望認真點頭,實際上誰都知道他不會聽,沈雲哲也不管,隻是抬頭看向窗外,真實廟的上空有白色的煙氣往外冒,像是在騰雲駕霧一樣,那是無數真實香點燃後的場景。
“我白天去看過。”代號希望說:“隻不過是剛出現一點思維的詭異物,很好處理。”
沈雲哲微微眯起眼睛,香不斷的在各個地方點燃,尤其是在夜晚燃的更多,這是真實神為了對抗沈雲哲的精神控製。
這是一種遊戲場同源能力的抗衡。
“我可以幫你把那個廟拆掉。”代號希望撒嬌,“你不要一直待在這裏了,那幾個玩家都不好玩,沈雲哲你陪陪我。”
沈雲哲收了收胳膊,他抱緊代號希望,“可你答應了要幫我,不能半途而廢。”
“你的能力隻能傷害到詭異物,最多就是將這個遊戲場的真實神撕碎,但這不是我要的。”
他望著牆壁上密密麻麻的紅字,望著身後一百多張遺像,又望向旅館後密密麻麻的小房子和塞滿了三樓的石像。
沈雲哲說:“我要它萬劫不複,要這個遊戲場徹底消失。”
“要所有被困在這裏的靈魂去他們該去的地方。”
他們不應該跪下來懺悔,不應該被困在這種永無止境的地方,被控製思想和話語,被割了舌頭無法辯駁。
該懺悔的,應該是那座無心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