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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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走戲, 吻替演員隻做了動作示範就很快離開,但洛諳晚的目的已達到。

她仿佛沒看到夏瀚鐵青的臉色,兀自朝吻替演員豎起大拇指,大聲稱讚, “很棒哦, 尤其是男吻替, 動作角度表情甚至比夏瀚還精準哎,”她轉向夏瀚,“我說的沒錯吧?”

夏瀚的表情已經不能簡單用難看來形容了,他滿心滿眼都是火辣辣的羞恥與難堪。

洛諳晚的行為,分明是當眾打他的臉。

為什麽?他實在是想不明白, 難道就隻是為琦芝出頭嗎?

夏瀚緩緩掃視肖導和他身後眾人, 不少人眼中來不及收斂的幸災樂禍像根尖刺紮的他眼眶生疼, 這些人, 一個個都在看他笑話!

而今晚這一切, 全都拜洛諳晚和琦芝所賜!

夏瀚將舌尖抵上虎牙, 靠碰撞產生的鈍痛勉力拉回理智,他低垂著頭, 肩膀自然垮著, 似是被洛諳晚訓得羞愧難當。

弱者姿態一擺, 倒是有小部分人心下一軟,覺得洛諳晚的行為多少有些過分了。

都是同事, 有什麽矛盾不能私下解決, 硬要鬧到明麵上來, 還鬧得這麽難堪?

這裏麵有不少男性員工, 甚至還有少量女性員工,紛紛將譴責的目光隱晦無聲地投在洛諳晚身上。

洛諳晚懶得搭理這些不辨是非的牆頭草。

“洛老師, 你教訓的對。”夏瀚抬起頭,竟然笑了,“是我專業能力欠缺,演技上還有很多地方需要繼續精進。”

他態度極好地向琦芝道歉,又轉向肖導,“我準備好了,這次一定不會再ng。”

肖導一揮手,劇組一百多號人又像個大型機器運作起來,這次兩人正式對戲果然一條過。

夏瀚如此能屈能伸,洛諳晚倒是真有些意外了,既然他認錯態度如此誠懇,洛諳晚也不能抓著他不放,隻希望他是受到教訓真心反省了。

這場重頭戲拍完,幾人沒有休息,馬不停蹄投入新的場次拍攝。

大眾看到的成片劇情基本是嚴格按照故事起承轉合剪輯過的,而演員在實際演繹的過程中,卻往往是跳著來的。

比如今晚在戶外拍,開場是中後期的親密戲,其他戲份則多是戶外的夜間戲,中途或許還要換裝,很可能上場還在表白,下場卻是初見。

肖導嘴上說著熬大夜,實際上顧慮著眾人忙了一整天,拍到淩晨一點多就大手一揮,宣布收工。

現場頓時響起小小歡呼聲,群演和特約們最高興,今晚沒怎麽上場,白嫖了一份工資,紛紛興衝衝地往還衣服的地方衝。衝慢了就意味著排隊,排隊就意味著浪費時間,下班怎麽能不積極呢。

主演們就不需要和他們擠了,他們可以坐房車回酒店化妝間,再由服裝、化妝、梳頭師們集中卸妝。

等洛諳晚回到酒店房間洗漱完畢,時針已悄然指向淩晨四點。

身體困倦了,精神仍十分亢奮,短時間內睡不著,洛諳晚便掏出手機,這才看到慕寒蕭白天有給她發消息。

【在劇組怎麽樣,工作順利嗎?】

【同事們好相處嗎?】

【遇到任何開心或是不開心的事,都可以告訴我。】

唔。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關心她的生活,更何況這人還是整天忙到飛起的慕寒蕭。

洛諳晚回想今天發生的事,估摸著這會兒他應該睡了,不想吵醒他,靈機一動,上手修改拍一拍後綴,然後逐條拍拍自己回給他。

【我拍了拍自己很順利】

【……還算好相處,不用擔心】

【……等你醒了再告訴你】

劇組拍戲本質上是打工,打工怎麽可能會開心,不過勝在新奇,洛諳晚倒還覺得挺有趣的,也能學到不少東西,因此她的心情還算不錯。

至於不開心,洛諳晚將身體摔進被子裏,眼前一會兒浮現岑旭的臉,一會兒又是夏瀚的臉,前者頂多讓她略微心煩,後者就單純是不喜了。

有些人長得人模狗樣,實際上人品堪憂私德敗壞,短短一天相處下來,洛諳晚已經在夏瀚身上看到了這些人渣品質。

至於岑旭,洛諳晚對他這種與“男小三”類似性質的自我堅持,盡管不認同,但好歹能救一救,她會好好用現實教他做人,盡可能讓他懸崖勒馬,知難而退。

嗯,等明天空了,再和慕寒蕭簡單說說這兩個人的存在吧,也好讓他放心。

這般天馬行空胡亂想著,困倦漸漸湧了上了,洛諳晚將身體往被子裏沉了沉,呼吸逐漸趨於平緩。

就在這時,一陣突兀的篤篤敲門聲猛地響起,洛諳晚一驚,昏沉睡意瞬時無影無蹤。

她坐起身,在黑暗中靜靜聆聽,門外的敲門聲斷斷續續,一直沒停。

不是幻覺,真的有人在敲她的門。

洛諳晚掀開被子,拎起床邊的睡袍往身上一裹,就著酒店的軟底棉拖,悄悄往門口方向走。

待到站定,她輕輕掀開貓眼,定睛往外看去。

走廊的昏暗燈光下,夏瀚一張俊臉透著白淨,頂著一頭半濕不幹的碎發,低眉順眼,眼尾泛著紅,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看清是他,洛諳晚立刻狠狠皺起眉頭。

“洛老師,”夏瀚聲音輕柔,語調婉轉,一邊說一邊往貓眼這邊湊,“你睡了嗎?”

貓眼這頭,洛諳晚冷冷盯著他,沒回答。

靜了幾秒沒得到回應,夏瀚再次抬起手指,輕輕敲擊洛諳晚的房門。

“洛老師,我知道你在,你開門呀,我有話對你說。”

眼看著這傻叉玩意兒是不見兔子不撒鷹,鐵了心要吵她安寧,洛諳晚在黑暗中吸了口氣,到底開了口,“你有什麽事?”

夏瀚立刻露出討好的笑,“洛老師,你先開門好不好?我們進去說。”

開門是不可能開門的,洛諳晚怕控製不住自己把夏瀚揍成豬頭。

洛諳晚冷冷道,“有什麽事就在門外說,說完趕緊走,你不睡我還要睡。”

“洛老師,我覺得你對我有偏見。”夏瀚眉眼耷拉著,瞅著格外無助可憐,“我哪裏不好,你開門詳細說給我聽好嗎?我一定改。”

接著他更加湊近幾分,幾乎將臉貼了上來,聲音刻意壓低了幾分,帶著惑人的味道,向門內的洛諳晚低語,“我還有其他的好,看是看不出來的,需要深入接觸才行。隻要洛老師願意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我一定好好表現。”

門內的洛諳晚左眼皮突突直跳,幾乎要被他的無恥言論氣笑了。

還以為不久前的教訓已經足夠教他做人了,哪知人家根本不想做人,一心想當鴨,甚至還把她類比成了嫖客?

一時間不知是因他自甘下賤而氣憤,還是被他誤解更氣憤。

洛諳晚在黑暗中眯了眯眼,將心底的憤怒壓下去,“你以為,我針對你,是貪圖你的美色嗎?”

夏瀚麵露迷惑,“或者,洛老師還想玩點別的?”

“算了,跟你這種人說不明白。”洛諳晚沒了耐心,向他下最後通牒,“言盡於此,你再不走,我就給肖導打電話,告訴他半夜三更劇組男演員騷然女主演,相信你不會願意看到這種場麵。”

夏瀚垂下頭,悶聲應下,“……我這就走,打擾了。”

送走了這尊神佛,洛諳晚鬆懈下來很快入睡,但不清楚是哪裏出了問題,睡夢中的她一直在亂世廝殺,一覺醒來不僅沒有神清氣爽,反倒罕見地心煩意亂。

洛諳晚看一眼日期,離姨媽期還早,又看一眼資產餘額,那麽多個零還好生在賬戶裏躺著生錢。

身體沒問題,財富也蒸蒸日上,唯一的解釋隻能往玄學上靠了,她,水逆了。

洛諳晚決定順其自然。

她將劇組裏發生的事撿重要的回給慕寒蕭,說了岑旭的事,也向他保證自己會處理好,也說了夏瀚的事,告訴他她已經教訓過夏瀚,讓他不要擔心。

至於夏瀚半夜敲她房門的事,洛諳晚想了想,還是沒說。這人討厭是討厭,但洛諳晚覺得自己還不至於治不了他,為了劇組拍攝進度不受影響,也為了慕寒蕭能安心工作,她選擇將此事暫時隱去不提。

接下來幾天拍攝進度很正常,岑旭和她在戲上的磨合還算不錯,夏瀚在拍戲時也表現的很正常,沒再故意針對琦芝鬧什麽幺蛾子,但這兩人隻要一下戲就有點不太正常。

一個岑旭總是打著對戲的旗號時不時往她身邊湊,時常對著她表演含情脈脈,不知情的人看了,大多以為他對自己要求嚴格,連對戲都在人物狀態,可洛諳晚就是覺得,這人在借助對戲夾帶私貨,但他到底還懂得適可而止,除此之外沒有其他過分舉動,洛諳晚不想因為這點私事影響拍攝,但她也覺得不能再放任不管了,準備找個合適的時機,攤開了徹底拒絕岑旭,讓他死了這份不軌之心。

另一個夏瀚則總是站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時不時幽怨地看她一眼,等她看過去時,他又像是做錯事般地躲躲閃閃,洛諳晚懶得理他,主要是這人賊心不死,私下又來找了她兩次,最後是被她一句“你再敢來一次,下次等著你的就是劇組解約通知書。”徹底嚇退了。

次數多了,劇組的人逐漸看出了點不對勁,也不知是誰,什麽時候,突然有一種言論開始在劇組工作群中傳播開來。

大家都在傳,洛諳晚仗著自己帶資進組,特意當眾羞辱夏瀚彰顯地位,又在夏瀚上門求和時對其進行人身攻擊,導致夏瀚近來鬱鬱寡歡,心理狀態堪憂。

這種謠傳洛諳晚原本是不知情的,但她慢慢察覺到劇組人員看她的眼神帶著異樣,還是祝淖偷偷潛伏進群,拿著群聊天記錄給洛諳晚看,她才知悉了前因後果。

這下洛諳晚對夏瀚的厭惡值達到頂峰,她開始認真思考換掉夏瀚的可行性。

這人還真是一刻都不安分,走不通她的路子,就搞這些歪門邪道,留在劇組裏,遲早一顆老鼠屎,壞了這鍋好粥。

但還沒等她實施行動,琦芝那邊率先遇到麻煩了。

這天下戲後,琦芝被肖導單獨叫去談話,沒一會兒就紅著眼回來,洛諳晚還沒走,見狀拉著她上房車,“出什麽事兒了?”

“沒、沒事。”琦芝強忍著流淚的衝動,朝洛諳晚勉力一笑。

“笑得比哭還難看。”洛諳晚抽張紙遞給她,“想哭就哭,到底怎麽了?”

琦芝緊緊攥住麵巾紙,愣是忍住了沒掉淚,“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肖導告訴我,我這個角色的戲份可能要大調整,在原有劇情上縮減至少三分之一,讓我做好心理準備。”

“我、我也不是不高興,”琦芝強忍哽咽,“反正片酬數額不變,該給我的一分不少,還少了工作量,怎麽看都是好事。我就是、覺得這個角色不該被刪掉這麽多的劇情,這一刪,人設前後都對不上了。”

洛諳晚靜靜看著她,知道她說的是真心話。

琦芝這人,有種圈內人少見的赤誠,她對待角色一絲不苟,全身心投入,對待自己要求嚴苛,仿佛是生活在世紀初的老一輩藝術家。

“你先別急,這事兒我去幫你問問肖導,”洛諳晚不清楚情況,也不好打包票,“說不定會有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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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聖誕快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