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寶寶的魅力真是大

薑聽雨心跳驀地停了一秒, 視線被男人捕捉固定,無法移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在聽到他那番話時, 心口忽然湧上酸痛無力的感覺,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 輕輕攥住他的心髒, 反複按壓。

他說從前經常給自己按揉,他說按了很多次。

他的語氣是那麽的輕描淡寫, 可她卻聽出了他壓抑著的情緒。

他以前……常常受傷嗎?

薑聽雨不自覺去想。

“眠眠, 眠眠……”

耳畔傳來低沉的呼喚, 薑聽雨渙散的目光從白皙修長的手指聚焦回來,仰著臉對上謝霽淮的目光。

那雙深沉的, 平靜的眼睛,此刻氤氳著意味不明的情緒,變得複雜且難以琢磨。

落地窗外的陽光直直照射進來, 烘烤著偌大的客廳,若非開足了空調, 多待一秒鍾都會覺得熱得難以呼吸。

日光燦爛明亮,恍得她眼睛發暈, 她緩了片刻才徹底回神, 懵然地問:“怎麽了?”

謝霽淮直視她的眼,輕折起的眉心鬆弛,“動一下腳腕試試。”

薑聽雨聽話地動了動。

“我的腳好像不疼了。”女孩柔甜的聲音夾雜著一絲興奮,雀躍地分享出來。

她抽回自己的腳, 想要下地走兩步看看, 卻被謝霽淮攔住, “別著急走路, 崴腳不是小事,下午帶你去醫院做個檢查。”

他上手為她按揉時能感覺出她傷得並不嚴重,但他也不敢拿女孩的健康去賭,總得做個完整的檢查,看到結果了才能真的放心。

薑老爺子認可地點頭:“霽淮說的對,去醫院檢查一下,也放心。”

他放下手裏的青瓷茶杯,攏了手在腹前,囑咐道:“霽淮的爺爺還在醫院裏,你們做完檢查去探望探望,盡盡做小輩的心意。”

謝霽淮微微頷首,應了下來。

視線回轉,落在小姑娘臉上,就見她一臉的抗拒,似乎不情願去醫院。

謝霽淮手指繞著她濃密的長發,慢條斯理梳弄:“不想去?”

“嗯。”薑聽雨悶悶地溢出了點聲音。

她不想去醫院,怕抽血,怕打針,也怕輸液,小時候她經常生病,醫院就好像是她的第二個家,在那裏的回憶總是不好的。

謝霽淮湊近了她,熱息噴在女孩臉上,引得她臉上的絨毛輕浮。

他能感受到女孩身上散發出來的抵觸情緒,也理解她為什麽不想去醫院。

無非是在害怕。

“寶寶,隻是拍個片子,一點也不疼。”謝霽淮嗓音微啞,似沙礫磨過般,帶著顆粒感,低聲蠱惑著女孩。

薑聽雨半信半疑:“隻是拍片子?”

小時候生病,爸爸媽媽就是這樣騙她,說著隻是看看醫生開了藥就回來,結果又是打轉又是輸液。

“當然。”謝霽淮挑了下眉,淡笑出聲。

薑聽雨猶豫半晌,總算點了頭,“那……好吧。”

女孩清亮的眸抬起,定定看向男人,一字一句道:“你要說話算數。”

說完,她又怕他不守諾言,半途反悔,顫著他要拉勾蓋章。

女孩嬌俏的模樣恍若清秋朦朧的晨霧,讓人迷亂了心神。

謝霽淮直勾勾看著她,目光愈漸幽深。

他此刻反倒像是中了她下給他的蠱,遵從著她的意願做事。

謝霽淮伸出小拇指,去勾她的指,指骨交叉糾纏在一起,好似打了結的紅繩,拴住了他和她的姻緣。

“一定算數。”

-

薑聽雨是被謝霽淮抱著去餐廳的。

之前隻有爺爺一個人看著,她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現在父母傭人齊刷刷地看她,羞得她把臉埋了起來,不願意見人。

林靜怡夫妻得知女兒腳受了傷,又心疼又擔憂,連連問了好些話,詢問情況。

林靜怡心髒如同被揪起來一般,泛著疼,她忍了許久,終究沒忍住開了口:“眠眠,你這幾天住回家裏來,媽媽照顧你。”

薑聽雨倒吸一口涼氣。

過去被母親嚴加看管,不得自由的回憶猶如狂風驟雨般再次向她席卷而來。

睫毛無法控製地輕顫,緊接著就連唇瓣也顫栗不休,“媽媽,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您不用擔心。”

林靜怡怎麽可能不擔心,聽到女兒腳傷了,心都要疼死了,“從小到大都是媽媽來照顧你,你自己怎麽照顧得好?”

薑聽雨一時語塞,目光輕輕飄向謝霽淮求助。

女孩委屈又可憐的眼神,再狠心的人見了也會忍不住心軟。

更何況是謝霽淮。

“媽,我下午帶眠眠去醫院檢查,要是檢查結果嚴重,我就送她回來,由您親自照顧,要是不嚴重,就帶她回去,我來照顧。您看這樣可以嗎?”謝霽淮擅長給出方案供對方選擇,引導對方跟著他的思路走。

薑遠岑挑了下眉,目光銳利地從謝霽淮臉上掃過。

這點小伎倆,還騙不過他。

不過女兒既然不想留在家裏,他也沒必要戳穿了。

總歸還是女兒開心最重要。

林靜怡默了默。

她何嚐不知道女兒不願意她來照顧,隻是作為母親,情感上不允許她放手。

“好了好了,先吃飯吧,今兒個是眠眠回門的日子,雖說發生了點小意外,但還是要高高興興的。”薑老爺子打破了僵局。

他拿起筷子,目光點了下薑聽雨,“眠眠,你媽媽是真心疼愛你,出發點也是為你好,明白嗎?”

這對母女,要說感情深篤,家裏沒人能及,偏偏別扭得不行。

母親控製欲過甚,女兒一心想逃離。

這事兒,薑老爺子也不是沒和兒媳提過,但一直是治標不治本,提一次好一次,再下一次又恢複原樣了。

現在小孫女結了婚搬出家裏,才算是正常。

薑聽雨眨了眨眼,偷偷看向母親,卻意外和母親的視線交匯。

母親看她的眼神滿是溫柔和擔心,無聲地訴說著對她的疼愛。

薑聽雨心裏突然泛起酸澀,好像一顆生澀的梅子嵌進了心窩,融化進血液。

她張了張唇瓣,低喃:“明白的。”

她怎麽會不明白母親有多愛她呢,可正因為明白,她才會選擇結婚順理成章地離開家,而不是反抗母親,讓她傷心。

薑老爺子滿意點頭,又看向林靜怡,替孫女說話:“靜怡,眠眠長大了,也懂事了,你啊就鬆鬆手,有霽淮陪著她,出不了事。”

林靜怡拿著筷子的手微頓,抬眼看向女兒身旁的男人,一時間五味陳雜。

謝家的長孫膽識品格樣樣出色,即便在京北上層圈子裏,也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女兒和他結婚,林靜怡心裏是滿意的,卻又有一種女兒被人奪走的空落感。

謝霽淮迎上林靜怡的目光,溫和有禮地笑,他的眼神堅定、沉穩,讓人莫名地安心。

骨筷微涼,捏在手心裏很快就被皮膚的溫度感染,林靜怡鬆了手,也鬆了那顆懸著的心,唇邊輕扯出淡然的笑,“霽淮,眠眠就勞煩你多照顧了。”

謝霽淮放下筷子,鄭重地頷首:“應該的。”

他略微垂眼,看著身旁俏生生的小姑娘,心間泛起漣漪。

她是他的妻子,理應由他來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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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門宴這一餐弄得十分隆重。

因著謝霽淮是第一次正經上門吃飯,林靜怡不想怠慢,就是看在女兒的麵子上,她也要撐足場麵。

午餐後,眾人又在客廳裏說了會兒話,話題的中心人物薑聽雨假裝不在意,窩在沙發裏刷手機,實則耳朵一直注意著一字不落地全都聽了進去。

薑老爺子和林靜怡一唱一和,說著薑聽雨小時候的趣事。

有許多連薑聽雨自己都記不清了。

薑老爺子:“眠眠上中學的時候,有天放學被人堵在校門口告白,被她哥哥看到了,把那個男孩揍了一頓,後來還是她媽媽去學校同對方父母調解,才算了事。”

謝霽淮眉骨抬了下,眼睛幽幽落在女孩白瓷一樣精致的臉上,淡淡地笑:“是嗎?”

小姑娘長得漂亮,難免招蜂引蝶,隻是他沒料到她初中就被人告白,那會兒她也就十四五歲,身量都還沒長開。

謝霽淮斂眸,眉間間隱隱藏著煩悶。

那樣的女孩,是他沒有見過的,過去的二十二年,他在她的世界裏一片空白,毫無交集。

薑老爺子打趣道:“我們眠眠打小就招人喜歡,要不是她哥哥看得嚴,早不知道被哪個小子拐跑了。”

謝霽淮勾了勾唇角,深邃的眸似笑非笑,“那我得找個機會好好謝謝大哥。”

薑聽雨聽他提及哥哥,偷偷抬眼瞄過去,不想被他抓個正著。

她倉皇挪開視線,吞吞吐吐問:“你謝我哥哥做什麽?”

謝霽淮俯身湊到女孩耳畔,熱息壓近,“大哥替我擋住了你的爛桃花,我不該謝嗎?”

濕熱的氣息在耳骨撩撥,帶起酥酥麻麻的癢,好似在她耳後點燃了小火苗,灼燒得耳朵發燙。

男人實在是大膽,當著長輩的麵也敢肆無忌憚地湊近她。

他的唇都快要咬上了她的耳垂。

薑聽雨動也不敢動,身體如同生了鏽的機器般僵硬。

謝霽淮勾起一抹輕慢的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淡漠的音色喑著啞意:“寶寶的魅力真是大。”

他的語調是漫不經心的,似乎並不在意,然而沒人知道,他心底裏的嫉妒和占有欲猶如加了柴的烈火,熊熊燃燒。

薑聽雨臉頰肉眼可見地泛紅。

私底下叫她什麽都可以,但在父母麵前,聽謝霽淮叫她寶寶,總有種特別羞恥的感覺。

“你別叫我寶寶。”薑聽雨難為情地提出要求,怕被長輩聽到,她還可以將聲音壓得很低,隻有他們兩個人可以聽到。

謝霽淮指尖繞了一圈她的發絲,饒有興味地問:“那該叫你什麽?聽雨,眠眠,還是……老婆?”

薑聽雨呼吸一緊,腦海中不斷回響著他那聲老婆,像是在她腦子裏放了個老式錄音機,來回重複。

她也不是第一次聽他說老婆這兩個字,但此刻在她父母的家裏,當著父母的麵,聽他喚她老婆,她的心倏然間亂了。

“也、也不許叫我老婆。”

薑聽雨覺得舌尖都有點發燙,迫切地需要喝點水緩解。

視線停留在玻璃杯上,薑聽雨身體略微前傾,去夠茶幾上的杯子。

但她側盤著腿,重心壓在了身下,不太容易夠著。

手指已經伸到了最長,還是差了一小截。

她有點不服氣,憤憤地盯著玻璃杯。

下一秒,骨節分明的手攥住了杯子,遞到了女孩麵前。

薑聽雨愣了愣,謝霽淮卻直接牽起她的手,握在了掌心裏,“自己可以喝嗎?還是要我喂你?”

她那隻被男人握著的手像是觸了電一般,絲絲縷縷的電流遊走在她的神經細胞裏,傳入大腦,緊接著,她的身體也開始慢慢酥麻。

“我……我自己喝。”徹底反應過來的女孩羞紅了臉,垂眸從他手裏拿過杯子,一個眼神也不敢多看。

她又不是小孩子,哪裏需要人喂水,要是謝霽淮真的當著長輩的麵給她喂水,那真是羞死人。

她喝得急,小半杯水沒過喉嚨,嗆得她咳出了眼淚。

劇烈的咳嗽聲驚得幾位長輩紛紛投來擔憂的目光。

林靜怡蹙眉:“喝這麽急做什麽?嗆得難不難受?”

薑聽雨捂著唇搖頭,眼睛被嗆得流出了生理淚水。

薑遠岑拿起茶幾上的紙巾盒塞過去,被謝霽淮接到手裏,“爸,我來吧。”

薑遠岑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沒有堅持,“也好。”

霽淮是眠眠的丈夫,他要照顧她,他也不好攔著。

謝霽淮拿開女孩捂著臉的手,單手捧起她的臉,抬到合適的位置,仔細輕柔地給她擦拭。

女孩眼睛含淚,眼尾氤氳著緋紅,小兔子似的可憐兮兮,惹人心疼。

她乖巧地仰著臉,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委委屈屈地癟著嘴。

她覺得自己今天倒黴過了頭,接二連三遇到不好的事情。

這樣想著,她的眼眶又泛起酸意。

謝霽淮指尖停留在她眼瞼下方,緩緩擦拭,他沒說任何話,給她留了空間自我調解。

女孩很容易哭,卻並不是軟弱的人,相反,她比他想的要堅強勇敢得多。

她現在需要的是安靜的陪伴,而非言語的寬慰。

片刻後,薑聽雨緩解了自己的情緒,她吸吸鼻子,甕聲甕氣道:“我沒事了。”

眼眶濕潤發熱,淚水在裏麵打轉,她一眨眼睛,淚水就會掉落下來。

但她不想在爸爸媽媽麵前哭,不想讓他們擔心。

謝霽淮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淚水,溫聲道:“不想在這裏哭,那等回了家再哭,好不好?”

薑聽雨想故作堅強地說她一點也不想哭,可是她心裏的委屈根本騙不了自己。

“嗯。”

她很輕地應了聲。

那就回家再哭吧,反正謝霽淮也不是第一次看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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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薑家離開的時候剛過兩點,日光曬得空氣湧動,熱浪滾滾。

庭院裏的噴泉漸下的水珠裹著熱氣,蒸騰出茫茫白霧,又在上揚時消散在半空中。

同父母爺爺告別後,薑聽雨被謝霽淮抱著走向庭院前的車子。

傭人個子不夠高,撐不起傘,隻好走在前頭,幫著打開了車門。

車子提前開了冷氣,甫一進去,剛才暴曬在光線下的胳膊瞬間涼爽起來。

薑聽雨被安置在副駕駛座上,她下意識地去拉安全帶,卻感覺到洶湧的熱浪向她撲湧而來。

她緊張地盯著一同擠進來的男人,呼吸不自覺屏住。

謝霽淮的側臉就在她眼前,她的睫毛甚至都快要觸碰到他的臉頰。

她能看到他線條分明的下頜角,也能看清他臉上極淺的絨毛。

心跳的頻率忽然間變快,讓她猝不及防。

下一秒,耳畔傳來一聲響動。

“啪嗒。”

是安全帶扣緊的聲音。

薑聽雨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轉過臉眼含著笑意的男人。

恍惚間,她聽見他說:

“以為我要親你?”

作者有話說:

謝總:老婆隻能在**被我弄哭(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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